聖者解體,仁義新社成爲了外城區名副其實的第一大幫派,掌控了這個黑暗面的小世界。
不過實際上仁義新社并沒有将外城區整個吞并,而是在原有勢力的基礎上加以穩固,并接收了聖者大約一半的地盤,剩下的則分配給前來投誠的中小幫派,因爲仁義新社的管理能力已經到了極限,盲目擴張并非林鳳來的本意。
但外城區的霸者這一稱号已經穩穩當當地戴在了林鳳來的頭上,各種中小幫派也嘗到了甜頭,今後的紛争還會在他們之間持續,但已經不會與仁義新社有關。
令仇無衣最爲關注的事就是大拍賣場,經過林嫣的傳達,他已經知曉那些被聶福囚禁當做商品的少女已經獲得了解放,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卻令仇無衣怒不可遏,差一點當場拍碎了桌子。
那些少女被聶福用藥物控制,而且他們的家人也一個不剩,全都死于聶福之手,而且在聶福其他的産業之中還發現了數量更多,境遇也更爲凄慘的少女。她們必須經過長達半年的康複才能逐步解除藥物依賴,盡管這件事已經被林嫣包攬,卻依然不能平複仇無衣心中對聶福的怒火。
所謂人面獸心說的正是這樣的畜生,好在林鳳來已經親口答應要解救所有的人。
仇無衣已經發過誓,除非沒有碰面,否則必然要親手讓聶福墜落地獄,或許在這地獄之中,惡鬼都會嫌其污穢。
深夜的外城區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在仁義新社四通八達的地下通道支持下,大量的幫衆潛伏在許多不可思議的地方等待着聶福上鈎,這其中,人事的安排也各有其責。
比如目光銳利的淩戚就安排在索敵這一職位上,在保護之下專門司掌追蹤,瞭望等事情。實力較強,擅長戰鬥的範鈴雨和沙業的工作則是輪流在幾個巡邏點進行待機,以确保随時能夠在不同的狀況下參戰,自然,重傷的聶福依然是老虎,所以迎戰人員數量特别多。
程鐵軒和林嫣都處于中樞,掌管人物調動,事件處理等核心事務,雖不奔波,卻注定徹夜忙碌。
而仇無衣卻在特别的要求之下獲得了單獨行動的特權,也是最辛苦的工作。其他人都是在自己的崗位上伏擊聶福,而仇無衣是在整個外城區奔波追捕,工作量可想而知。
自然,若真是沿着外城區全部街道搜刮一遍,這才叫蠢,仇無衣不會做這樣的事。
時至後半夜兩點,狹窄的小巷已經空蕩無人,圍着披風的身影在小巷之中時隐時現,如同隻有影子的幽靈。
這一天,仇無衣是分成兩半度過的,上午沒有辦法,身心俱疲,隻能暫時睡眠,正好酒鬼大師用染色結晶換了錢後喝得爛醉如泥,無法上課。
下午,仇無衣來到了城外,從交戰地點返回了外城區,而且借助林鳳來提供的地圖将兩種區域排除在外。這兩種區域分别是最可能藏匿的與最不可能藏匿的,理由很簡單,聶福也是地頭蛇,他肯定明白木藏于林的道理。
仇無衣所針對的就是剩下的地方,考慮到仁義新社勢力的區域,外加一日之間所能逃亡的範圍,事實上已經将搜查範圍濃縮到了最低限度。
穿過一條條又黑又窄的大街小巷,仇無衣目睹了無數在黑暗中發生的交易與血案,即使是深夜,看似無人的外城區依然活着,爲數不少的人穿插其中,奏響一個又一個黑色音符。
這一切仇無衣已經熟視無睹,他竭盡全力将自身的感官釋放,聽覺,視覺,嗅覺,開放的五感形成了一張巨網,監視着可能出現的任何異象。
時間又過了一小時,街道的搜查已然接近尾聲,大約再經過一小時,最終的結果就是無功而返。
豈能眼睜睜看着聶福這種兇殘的衣冠禽獸逍遙法外!仇無衣加快了搜索的速度,希望能在天亮之前再全盤搜查一遍。
“哐!”
仇無衣的耳朵忽然動了動,一種極其細微的聲響從遠處飄來,立刻讓他前進的動作停下。
那是金屬與地面相互撞擊時發生的聲音,似乎沒有什麽大不了,在一般的夜晚總有很多東西被風吹倒或被什麽碰倒,真要一個個都去留意,那是很糟糕的事情。
然而仇無衣卻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尋常的地方,那就是這個聲響非常接近人的腳步聲,就像有一個人穿着沉重的鐵鞋慢慢走過的樣子。
“哐!哐!”
果不其然,金屬的腳步聲接連響了起來,而且能分辨出這個人在不斷遠行,發出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這裏面相當的可疑。
仇無衣起身就要追向聲音響起的地方,然而飛奔了兩步之後,忽然想起懷中的信号彈,腳步就漸漸慢了下來,轉而沿着牆壁慢慢地摸索而去。
周圍應該布有一定程度的援軍,輕舉妄動絕對不是個好行爲,目前首先要做的是确認聲音的來曆,而不是直接開戰。
如果是平日的仇無衣,理論上不會如此沖動,然而聶福的行徑着實點燃了他的憤怒。
“哐……”
金屬的聲音很有節奏,就像是故意的一樣,從容不迫地與黑暗融爲一體,仇無衣的腳步一點點加快了。
“嗯?”
仇無衣的鼻子忽然抽了抽,空氣中彌漫着一種熟悉的氣味——新鮮的血。
這股味道的來源與金屬腳步聲正好重合,假如不是這個發出聲音的人身上負傷,就是在附近有一具屍體。
看來不能再耽擱了。
仇無衣踮起足尖,點着半磚半土的殘破小徑開始加速飛奔,除了奔跑之時帶起的風聲以外,幾乎沒有發出一點點多餘的聲響,隻能隐隐約約看到拖得長長的影子在月光之下若隐若現。
這片街區不是無人區,有一個不大的幫會駐紮在這一帶,所以沒有完全變得死氣沉沉。基本上到處都是有人生活的痕迹,不過正是因爲這種半死不活的衰敗氣息,才使得混雜其中的血腥味分外地讓人不安。
兇手很可能直接在這裏出手了,已經出現了受害者。
但那個人似乎什麽都沒注意到,金屬的腳步聲響亮依舊,靠得近了,仇無衣才感覺到這個聲響是多麽的詭異,它似人而非人,有着人類的行動模式,卻好像沒有人類的“神髓”,就像一具沒有生命的行屍走肉。
空氣中的血腥味在不斷加重,仇無衣盯準了前方的拐角,心髒也随之高高地提了起來,如果沒有判斷失誤,這股味道就來自拐角處。
磚牆之上累積了一層厚厚的污垢,不僅是随着歲月而積攢的泥土與沙塵,更摻雜着幹涸的黑血,仇無衣的視線繞過牆邊,謹慎地落在地面上。
在過了拐角之後三五米處,地上赫然出現一大攤混雜着不少白色渣滓與骨片的血迹,這些血已經滲入地面大半,但仍保持着近似果凍的質感,另一端,血迹被拖向了遠方,也正是腳步響起的方位。
除了血迹以外,地上看不到人的屍體,這似乎能夠證明屍體已經被帶走。
就在此時,腳步聲好像停止了,盡管不太清楚停在了什麽地方,但這個位置仇無衣已經牢牢記住。
在腦中反複重複了幾次确定的位置,仇無衣從懷中摸出一個手指粗的圓管,舉向空中。
“嗖!”
深綠色的流光沖天而起,伴随着一種類似尖利口哨的刺耳聲響,發射出煙霧彈之後,仇無衣立刻奔向聲響消失的地方,越來越重的血氣似乎證明了眼前應該不會出現什麽讓人心情變好的東西。
無論這裏是神秘人藏身之處,又或者神秘人選擇逃跑,這邊都有應對的方法。
看似平靜的黑暗街區頓時亮起四五處火把,十數名黑衣人立刻從屋頂,角落,乃至垃圾堆放場中沖向信号彈響起的地方。仇無衣有意放滿了追蹤速度,因爲金屬的腳步聲沒有再次出現,這件事貌似已經平息了。
不出一分鍾,聚集到仇無衣身邊的黑衣人已經有了五六個,仇無衣終于可以全力沖刺,帶着不斷增多的隊伍找到那個鎖定已久的方位。
穿過狹小的胡同,當那個四方形空地映入衆人眼簾的刹那,所有人全都踉踉跄跄地停止了腳步,愣在原地,兩腳像灌滿了鉛一樣提不起來。
空地不大,邊長可能隻有三四米,泥土與血海揉在一起,描繪出一幅瘋狂的畫作。濃重的血腥撲面而來,但每個人的鼻子仿佛嗅不到半點氣味,随着身體的劇烈抖動而不停抽搐着。
被**一半的殘骸堆積在空地中央,紅黑色的内髒堆積在屍塊一旁,卻又有一根長長的立柱,上面插着死者的頭顱。
秃頭,肥胖,即使面部被某種重物搗入而變得模糊,也依然能夠确認這具屍體正是聶福。
仇無衣終于捂住了嘴巴,與其他人一起慢慢地向後退去。
聶福被殺死了,這或許是個好消息,卻沒法讓人高興。
有一個藏身于黑暗之中的幽靈,踏着金屬的腳步,仍然在這座城市之中繼續着瘋狂的殺戮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