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的課程強度并不大,甚至可以說輕松,但一開始,最郁悶的事情就是沒有人能夠達到酒鬼大師的要求。
範鈴雨的一擊始終無法用盡全力,淩戚無法做到全彈命中,相應的,仇無衣也無法做到完全回避,沙業那一邊倒是完全一邊倒,他的課程是在一個圓圈内與酒鬼大師分據兩邊,然後推動大鼓,出圈者算失敗,一直都沒有勝利一次。
屢戰屢敗的陰影一直壓在衆人頭上,這裏不包括程鐵軒,他得到了允許,每天在城裏吃喝玩樂,夜不歸宿也是家常便飯。
每天堅持上課的四人開始變得煩躁起來,如果不是仇無衣意外中打破了一扇門,或許灰暗的氣氛仍然會持續下去。
那一天,仇無衣依然在狼狽不堪地躲避淩戚的拔铳術,在密密麻麻的槍林彈雨之中,忽然覺得心情實在太郁悶,于是就幹脆直接迎着子彈沖了過去。
子彈的威力有限,自然不會給他造成傷害,但是當子彈從身上崩飛的瞬間,眼看着虛像般的飛行軌道,一個想法自仇無衣的心中油然而生。
仇無衣突然逼近了淩戚,按照規定,他不可以出手反擊,但沒有說不讓接近。
突然貼到身邊的仇無衣立刻令淩戚手忙腳亂,拔铳術前提是将手中的短铳先行收納,然後在拔出的瞬間突然射擊。可是仇無衣在淩戚的身旁來回巧妙地位移挪動,在她即将拔铳的瞬間擋住她的手臂,如此反複,一連數分鍾,淩戚竟然連收納的雙铳都拔不出來。
這時仇無衣才意識到酒鬼大師的話仿佛醞釀着一些深意,因爲在最開始,酒鬼大師交代的内容就是“不反擊的前提下無論用什麽方法,目标是一彈不中”。
事情還沒有結束。
陷入窘境之後,淩戚竟然也意外地爆發了,因爲拔铳需要手肘運動一段距離,而這段距離被仇無衣徹底封死。頭疼萬分之際,她雙手在身前交叉,以比平時更小的動作拔出了身體相反方向的铳槍,但這隻是普通射擊而已,不可能擊中目标。
但她還是開火了,目标卻不是仇無衣,而是另一個铳**出的子彈,兩枚子彈在空中相撞之後忽然變了方向,從隐秘的死角彈向仇無衣。
至此,交鋒才在酒鬼大師滿意的掌聲之下落下了帷幕。
以自己的想法,自由地發揮自己最擅長的技藝,所謂取長補短并非鍛煉自身的不足,而是運用自身的長處來應對各種變化。
仇無衣終于發現原來之前并沒有把自己看得那麽透徹。
接下來醒悟的是沙業,他放棄了之前硬碰硬的對決,将自身的力量柔滑蜿蜒地運用在推擊之上,勉強戰勝了酒鬼大師一次。範鈴雨也終于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左拳無論如何都無法使出耗盡全身力量的一擊,但人是有兩隻拳頭的,左右手同時出拳也算得上“一擊”。
之後,課程的内容就變化了,需要達成的條件也各有不同,但全部圍繞這一個中心——以自己最擅長的東西應對各種突發狀況。
漸漸地,每個人都發現戰場原來是自由的,弱點可能變成制勝的關鍵,而長處還有可能變成唯一的破綻,似乎就算掌握了再多的刃紋也無法應對所有戰況,但隻要加以思考,絕路也能夠發現光明。
同時,自己不擅長的短處也在修行當中凸現得越來越明顯,然而在持之以恒的研究之下,凸出來的問題已然開始一點點磨平。
接近三個月過去了,彼此之間的戰鬥中開始産生了默契,包括戰法,戰術偏好,以及不足之處。在相互理解之中,四個人一天比一天更像一個團隊,這裏面不包括程鐵軒。
冬天已經結束,很快就是春暖花開的季節。
可是謝凝仍然沒有加入。
“老大,學姐那邊還是不行嗎?”
休息日,仇無衣好不容易抓到了程鐵軒。
“兄弟,你就饒了我吧,這兩個多月你還看不到嗎?我被罵了多少次?能讓她答應和咱們組隊已經謝天謝地了,搬過來是絕對沒戲,每次我說的時候,她翻臉比翻書還快。”
程鐵軒滔滔不絕地傾倒出一大堆苦水,事實上,這些辛苦并不誇張。
大約兩個星期之前,仇無衣還親眼看到一副景象,程鐵軒狼狽不堪地追着謝凝的輪椅。
“要不算了吧,這幾次狩獵不是挺順利麽。”
仇無衣想來想去也别無他法,況且自從謝凝答應一起狩獵之後,的确幾乎沒什麽人會欺負她了。
“不行,這事兒搞不定,我這個當老大的面子要往哪兒擱?嗯,今天好像不錯,我去試試,”
程鐵軒起身就走,雖然這個理由隻能令仇無衣心中暗喜。
“老大加油。”
仇無衣“佩服”地對着程鐵軒的背影鼓了幾下掌,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休息日,沙業似乎去了附近的小學做義工,酒鬼大師不知道去哪兒喝的爛醉如泥,淩戚在休息的時候隻會圍繞在衆多女生之中,而範鈴雨一大早就消失了,不知去了什麽地方,她經常如此,以前也是這樣。
偌大的宿舍隻剩下仇無衣一個人。
除了修行以外,實際上沒什麽事可以做。
況且精神的修行最近遇到了新的瓶頸。
宿舍内靜寂無聲,仇無衣拉上了窗簾,令室内的光線減到最低,盤膝坐在床上。
“心魂逆轉。”
仇無衣的意識沉入了黑暗。
在反複的嘗試之後,第一枚面具的心魂逆轉已經基本可控了,從意識接觸到面具到面具附體的時間來越短,現在隻需要幾秒鍾,這是極限時間,而面具的隐匿效果持續時間是一分鍾。
但這個技能每天隻能使用一次,當面具出現一次之後,一整天中就再也無法接觸到它,一開始仇無衣還以爲出了什麽故障,吓了一跳。
可是接下來出現的問題卻十分難辦。
再度侵入黑暗的時候,那種從脊髓處發動的電擊再也沒有出現過一次,一切都非常順利,一直到看到黑暗中的那團光爲止。
三枚面具仍然懸浮在光團之中,此時此刻,隻要一個念頭,第一枚面具就會回應召喚,出現在臉上。
之後要做的,應當是接觸第二枚面具。
仇無衣将意識集中成一條線,輕輕地探入光團之中,繞過第一枚面具,向着第二枚表面破碎的面具伸去。
“嗡!”
恐怖的噪音仿佛一條劇毒的小蛇,嗖地一聲鑽入仇無衣的耳朵,又尖又細的怪異聲響頓時充滿了他的大腦,聽上去像無數破銅爛鐵在相互敲擊,其中又夾雜着如哀鳴般的凄厲咆哮,有機物,無機物,包羅萬象的噪音頓時将仇無衣震入昏迷的深淵。
無論身體多麽強大也無法抗拒這種源自腦海深處的噪音侵蝕,甚至連反抗的行爲都做不出來,每一次都是這樣,當接觸到第二枚面具的時候,噪音就會憑空出現。
時間仿佛經過了許久,仇無衣從黑暗中張開了雙眼,一隻手遮在面前,擋住了滿臉的不甘。
又失敗了,如果說電流還可以憑借身體的強度來抵擋,這種噪音卻毫無解決方法。
究竟哪裏做得不對?仇無衣幾經冥思苦想,也依然找不到答案。
散散心吧,或許轉換一下思路就能得到答案。
仇無衣如此想着,從床鋪上站起身來,對着鏡子稍稍整理了下儀容,推開自己的房門。
一出門,迎面就撞上了貌似很不開心的程鐵軒,不用說,一定是有碰到了釘子。
“兄弟,出門?”
程鐵軒也看到了仇無衣,馬上将一臉郁悶收起,強作歡笑打了聲招呼。
“嗯,想去大競技場看一眼,找找靈感。”
這不是什麽值得隐瞞的事,仇無衣原原本本地如實答道,回手關上了門。
大競技場是城内最繁華的娛樂場所之一,也是天衣聖門的直屬競技場,就和所有城市的競技場一樣,據說有無數強者在這裏交流武藝,相互拼殺,可以說是隻屬于熱血戰士的地方。
不過在這之前,仇無衣也僅聞其名,沒有親自進去過,對裏面的具體情況也不十分了解,但是有一點可以确定,那就是大競技場無論何時都處于爆滿狀态。
既然人這麽多,想必水準是非常高的,至少仇無衣自己是這樣認爲。
“去那地方幹什麽?”
程鐵軒卻頗不以爲然地晃着腦袋,好像很讨厭一樣。
“随便看看嘛,都說了,找靈感,我也想看看各種不同的戰鬥。”
仇無衣讀出了程鐵軒臉上的那絲不屑,心中生起團團疑雲。
“去那種地方沒用……切,好吧,反正我今天沒事兒,兄弟,一起去,去了之後保證你不想去第二次。”
程鐵軒愣了一愣,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滿臉釋然,也沒有征求意見,堂而皇之地勾住了仇無衣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