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秀夫偶爾也插上幾句話。
賈平章則冷靜地傾聽着他們的談話,心裏衡量着他們的能力。
李庭芝和廖瑩中談起了“小政府大市場”的事情。
他們親眼看到所謂的市政府裏的辦公人員寥寥可數,似乎都沒有大宋一個縣衙裏的人多,所出政令不多而整個城市卻運轉正常。
而那所謂的縣政府裏的辦公人員則更少了,就像是一個縣長領着小貓三兩隻一樣……有的民衆竟然都不知道本縣的縣長是誰!
李庭芝笑了,說:“莫要被他們的市政府、縣政府蒙蔽了眼睛……你若是去他們的巡警房和法院、公證局、稅務院等看看,便會發現,那裏又遠比我們的州衙裏的人多了……”
廖瑩中感歎說:“正是,正是!若是同我們的街兵與衙役相比,他們的巡警早都多出數倍了……但是,所謂的社會管理确實是井井有條,甚至可以達到邊邊角角,十二時有時辰都不停息!
也許達不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水平,但是盡管到了半夜時分,單身女子仍然可以夜行而無憂。”
李庭芝搖搖頭說:“群玉有所不知……我與平章都有過管理地方的經曆,如果當年我們不引領組織百姓墾荒開田、興修水利、植桑種田……真不知道會有多少百姓會流離失所,饑寒而死。
我是大不贊成所謂的小政府大市場……若是放任不管,任百姓自生自滅,一時無憂,但是早晚會成大患!
爲百姓父母官者,須操父母一般的心腸才對!”
賈平章聽完哈哈大笑道:“祥甫所言極是!一言以蔽之……愛民、富民、教民之後方能克己複禮,天下大治!
是故明君制民之産,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飽,兇年免于死亡;然後驅而之善,故民從之也輕。
如此看來,如何能說出小政府大市場的話來?
其效法道家的無爲而治?”
陸秀夫插言道:“絕非道家之無爲而治!我見過他們如何治理農業……以身試之,以利導之,然後任由百姓自由選擇,從之或不從之。”
李庭芝和賈平章愣了一下,隻是引導而不是規勸?!
李庭芝想了想,笑了,說:“我還真想起來了,那個所謂的張姓國王,親自設計了一個叫什麽循環種殖與養殖的田莊,因出産甚多而被郊外的農家争相效仿……結果,一座大城的日用菜果禽蛋供應充足……呵呵,我離開徐州前竟然忘了令那裏的農家一定要效仿呢。”
陸秀夫笑了,說:“不用祥甫操心……我們走之前徐州周邊已經有農家建起來了那樣的田莊!”
李庭芝眼睛亮了一下,說:“他們如何知道的?!”
“很早之前,《流求日報》上便有過有關新式田莊的報道……若是加上那種方法定會使人收入頗豐的話,想必有心人早都學去了,倒是不用我們勸導……它本來就是符合自然之道的方法,不難理解。”
賈平章插言道:“如何教化百姓?”
“……隻以法律與規定來約束百姓!未談及教化……”
“莫非是執行法家所言?”賈平章道,“夫嚴刑者,民之可畏也;重罰者,民之所惡也。故聖人陳其所畏以禁其邪,設其所惡以防其奸。是以國安而暴亂不起。吾是以明仁義愛惠之不足用,而嚴刑重罰之可以治國也。”
賈平章說完後,這次連廖瑩中也大搖其頭了,說:“非也……流求島上之法都是平常之法,連‘不可随地便溺’都可以入法,其法律的基本内容皆是百姓易懂的常識,也是平常人應該遵守之事情,談不上是酷法。
至于刑罰,除殺人者抵命之外,其它都是勞役之刑,也說不上是嚴刑重罰!
隻不過是犯法必究罷了……他們不是在《大憲章》裏寫了嘛,王在法下……這與我們所言‘王子與庶民同罪’應該是一回事情……隻不過,他們自稱是說到做到。
曾經有人在街上小便,真就被罰了幾天勞役……”
好吧,衆人越談興緻越高,話題跳躍極快。
不一會兒,就到了晚飯時間。
不用賈平章挽留,他們四個人便在書房之間開始了晚飯。
這個晚上,他們推杯換盞,談得盡興……是夜,李庭芝與陸秀夫都睡在了新賈府呢。
第二天,一個不祥的消息通過有線電報傳到了樞密院。
鞑靼強盜集團在黃河河套地區組織了一支兩萬人的騎兵隊伍,意圖未明!
這個軍事情報在朝廷上如黑暗中的蝙蝠一樣四處飛翔,不管飛到哪裏都帶來了不祥之感……鞑靼強盜們已經如期收到了他們交納的各種物資,而且他們的心腹大患仍然在山東地區,那裏距他們的大都不過兩千裏左右……幾年來都相安無事,待我們遷完都城後,他們偏偏在河套之地聚攏大兵,是何所圖?!
自古以來,河套地區便是北方多個政權争奪的重地,其東部地區南北朝時稱“敕勒川”。
唐朝時這裏被重新農墾,唐詩中便有“賀蘭山下果園成,塞北江南舊有名”的詩句,五代時叫“豐州灘”。
大宋建政時期河套被西夏和遼朝、金朝所分别占有……在他們分别被鞑靼強盜滅國之後,那裏成了大元西邊放養戰馬的寶地。
先不提大宋朝廷上的慌亂。
大元如今的日子過得憋屈之極……強盜大頭目忽必烈幾次欲重振雄風南下,可是常常是鼓動一番後,就又不得不偃旗息鼓了。
流求軍隊不先滅掉,如何去南下?!
以前,忽必烈曾經提過,大宋政府既然已經中計,正在興修新汴京,要将他們的都城重新北遷!
這樣一來,他們主動避開了河道縱橫的江南之地,若是到時候趁機派出大軍繞過山東地區,以河套地區爲發力點,尋機強渡黃河或許在幾個月之内便将他們的都城拿下!
大宋若是沒有了皇帝,全國必然會是一片散沙,那時便可以逐一擊破!
但是,這個戰略安排若是沒有流求軍隊的存在是完全可行的……
在忽必烈慷慨激昂的鼓動之時,許多鞑靼貴族都沉默不語,這個時候如果沒有大宋政府長期向他們提供各種物資,大家很可能早都散夥了,要麽孤注一擲好好在大宋那裏搶一把,要麽重新回到大草原……哪怕是去其它汗國都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這些年來,流求軍隊能不出山東地區已經是萬幸了……如果我們繞過他們南下征伐,那不是招他們來攻打大都嘛。
忽必烈冷笑道:“到時候,我自是在大都等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