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流求時報》是如何把那比蠅頭小楷還小的黑字印上的。
小原三井知道一些道理,便說是用鑄鉛字的方法,然後再用一種特殊的油墨印刷。
北條實時心想,到時候派人去學一學。
說話間,他們就來到了私邸。
三原小井當然進不去了,他隻能在外面候着。
北條實時進去後,拜見了正在開秘密會議的北條時宗。
他上交了那封據說是流求張島主的親筆信,還有火繩槍和《流求時報》。
北條時宗皺了一下眉頭,難道就爲這樣的小事來打斷自己的秘密會議?他還沒有開始安撫一下大内重弘呢。
北條實時跪拜了一下,說:“執權大人,還是先看看那《流求時報》吧,然後再試一下那火繩槍------聽說鞑靼人都開始用此物了。”
三個人都熟識宋字,很快就輪流看完了。
然後又在院子裏讓三原小井試槍------三原小井第一次見到幕府執政本人及其重臣,他裝彈的時候手有些發抖。
但是射擊的效果還是吓了他們一大跳,竟然有如此威力!
大内重弘還進言說,他親眼見到過還有兩筒的,不過短了許多,而且威力似乎沒有它大。
最後的議事時,大内重弘被趕到别的地方聽候最後的命令。
禦家人的内領管平賴綱笑着說:“哈哈,此物犀利,然而隻能發一槍,而且裝彈麻煩,不利于近戰,若是我等靠近他們,必殺之!”
禦家人的外領管安達泰盛也認同此物不如弓箭。
北條實時則分析了一下天下的大局,他認爲,此時流求衛隊已經和鞑靼人形成死戰狀态,流求衛隊之所以能占了優勢,不過是憑借了鐵織網和堡壘來防守,如果再加些埋伏,他們勝了不足爲奇。
否則,他們爲何不趁勝追擊?!
所以,流求衛隊沒有傳言中的那般神勇------
安達泰盛則從另一個角度說,我們隻是清除外夷人員,也并未明确說是隻對流求島商人。
平賴綱最不喜歡說些模糊的話,他直接說:“我們就是要趕走那裏的流求商人,就是要沒收那裏的銀礦,他們又能怎的?
竟然敢發信來威脅我們!”
年輕的北條時宗從榻榻米上站了起來,說:“我們現在提煉不出白銀來,不代表以後提煉不出------那個張島主不過是一介海商,竟然敢給我發信,要我如何如何,此風不能漲!”
其它三個人都點頭認同。
這裏面有個特别的原因,幕府和國内的大商大戶的關系從來都不算太好。
從1262年起,幕府對商業的物價和貸款利息進行了統制,到了1270年是禁止禦家人典當和轉讓所領土地,而且先前賣于商人的土地一律收回給本人,而且當初轉讓的錢,一律不用還!
後來,這樣統制商業和高利貸資本的法令還越來越多。
這主要是爲了防止幕府的支柱,禦家人受到越來越重的高利貸盤剝而采取的措施。
一般的中小商人也就認命了,這可是以國家的名義來搶他們。
但是,那些大商大戶們則深感不滿!
當然,他們暫時還沒有能力反抗幕府,但是可以私下裏操縱一些引發社會不安的事情,甚至還可以偷偷和被架空的天皇朝廷合作!
所以,此事不能讓步,對方說的再有道理也不行!
何況他張島主不過是個海外商人呢?!
事實上,權力的無恥和傲慢都是有它深刻的社會原因。
張島主哪裏考慮這樣深,他連日本的曆史都搞不清楚,所以,用信來說事實講道理,那隻是一種想象。
平賴綱跪拜了一下,說:“把那個使者和送他的船扣下吧,根本不用給他們回信!”
好,不理會的态度最好,不要讓商人以爲誰都可以和執政通話!
可憐的三原小井,他還沒有明白是怎麽回事呢,就被幾個武士連帶着他跟班,投入到監獄裏了!
那抓他的武士還說呢,若不是看你是三原的家臣,早就把你三段殺了!
這時,飛剪式交通通訊船船長正領着幾個水手長逛鐮倉城呢。
此時的日本,京都城和鐮倉城是全國的“巨大都市”,人口都過了五十萬人。
但是,它們合起來也不及一個臨安城的體量大。
隻能說可以和八道河城媲美-------當然八道河不能和它比曆史了。
源賴朝入據鐮倉城之後,對這個城的市政進行了建設,以鶴崗八幡神社、若宮大路、幕府政廳爲構架,規劃了武家政治城市的布局。
鐮倉城的武士主要居住在八幡宮、幕府政廳附近,以及若宮大路、小町大路等主要道路兩邊,那裏建有無數禦家人的宅邸。
北條氏一族,則主要集中居住在鐮倉城東南的名越地方。
一些商販、手工業者主要散住在由比浜附近,即東西走向的大町大路兩旁。
那裏便是鐮倉城的商業街。
船長領着他的水手們在商業街上興緻勃勃逛着,領略着異族風情。
這裏的人個子都很矮,女人更是嬌小可受,但是他們都非常有禮節,有時他們碰上帶刀的武士,對方還能先對他們微笑示好,若是迎面碰上日本女子,那些女子還能側身而立,等候他們先過。
船長他們到了那些商鋪裏時,更加會受到熱情的招待。
結合起那些日本勞力在流求島的優異表現,日本人在船長他們心中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讓船長高興的是,這裏的很多商人都能說上一兩句大宋話,所以,比比劃劃地也能交流。
但是,他們認爲和鐮倉城的地位相比,這裏的商鋪太少了,好像不過是八道河或臨安城城内的一條普通商業街罷了。
他們當然不知道鐮倉幕府從内心裏不支持商人發展,如果不是客觀需要,他們早就想禁商了!
他們走累了便想着找一家酒樓,吃點小酒,他們還沒有喝過日本酒呢。
在來的海路上,他們聽小原三井說過,此地能釀造出全日本最好喝的酒。
但是,他們在當地一家最大的飯館裏竟然買不到酒!
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鐮倉幕府竟然早就頒布了《禁酒令》,還搗毀幾百家釀酒廠,砸了幾萬個酒甕子!
那船長心裏嘀咕了一句,這就不好了,怎麽能和人的天性作對?
不讓買賣,我們喝自己帶的好吧?
隻要上了岸,水手們有一句順口溜,叫“有菜沒酒,轉身就走”。
于是他們派人去船上取來了椰花酒,一行人叫了個包間,喝了起來,還聽從店主的介紹,叫了一隊猿樂舞伎助興。
雖然聽不懂她們唱什麽,跳得也難看,但是畢竟是外族的東西,不挑剔了。
那些人跳得挺賣力,船長剛想掏錢打賞,這裏的人竟然還認流求紙币,真好------這時候,突然,那拉門被人拉開了,十幾個武士亮着明晃晃的武士刀沖了進了!
船長大驚,這怎麽說翻臉就翻臉?!
他随手向身後摸去,那裏有一把短火铳!
但,刷的一聲,一把刀從半空中劈下,卻穩穩地頓住了,刀尖對準了他的鼻尖,那刀尖散發着無情的寒意。
那船長知道,對方是個用刀好手,他不敢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