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頭望去,便看見了張弘範。
他說:“仲疇兄弟,幾十萬大軍真被海盜們打破了?!”
理工男郭守敬其實對那個傳聞中的戰果一直是将信将疑。
張弘範自認爲是鐵漢子,連流求軍醫對他的“酷刑“都未曾求饒,但是,見了理工男郭守敬卻如同見了親人。
他的眼睛充滿了淚水,說道:“你未曾看過《流求時報》?”
理工男郭守敬搖頭說道:“未曾找到那一期-------”
“我大元敗得好慘,愧對大汗的信任哪!”
理工男郭守敬沉默不語。
張弘範說:“若思兄弟,你我去那小酒館裏一叙吧-------我是隊長,已經得了兩個月的工錢,小酌幾杯吧。”
在流求島勞動的人中,從來沒有奴隸------就連苦役犯,也有一定的收入。
隻要有了收入,就有了需求,就有本錢少肯吃苦的小商小販來經營。
這個号稱是勞役之地的四道河也有了不大不小的商業街,當然,現在都是木闆房子。
張弘範帶他尋了一家小小的飯店,裏面的生意不錯,可是隻有一個夥記在忙,一時間無人搭理他們,他們就自己尋了座位,好半天後,那個夥記才過來。
張弘範問理工男郭守敬道:“他們的炒菜無甚味道,我等要一些炙肉可否?”
理工男郭守敬點頭應了,本來就沒有什麽胃口。
結果,好半天後,上來了一盤子炙豬肉,一牒子油炸花生和一壺酒水。
兩人品了一口,這與他們在大元私下裏買流求的酒水差上好多,隻能勉強喝了。
那炙豬肉是野豬的肉,一塊塊都串在竹簽子上。
張弘範大口地撸着串,自嘲道:“我等本是俘虜,卻還能在此地以酒會友,真當浮一大白!”
慢慢地,他和理工男郭守敬講起了整個戰鬥的過程。
原來如此------理工男郭守敬聽得驚心動魄,那海盜竟然真真厲害啊。
張弘範說着說着眼睛有些發紅了,他恨恨地說:“勞作累一些,真不當回事!------就是有人罵我等爲漢奸,實在是令人氣惱!”
當初,張弘範聽到大宋國喪之時,大喜啊,那大宋絕不可能在國喪期動兵了,如此,大元暫時無憂了。
這一高興,傷早就好了。
後來來這裏換防的流求巡警發現,此人果真有些手段,而且聽話。
讓他挖溝,他便帶人挖溝;讓他伐木,他便帶人上山伐木------每一次都能出色地完成工作。
他也明白,流求巡警也許并不是看管他們,怕他們逃走------他早觀察過了,就算送他一條船,他都逃不回大元,他們這些人沒有會操縱他們的怪船,隻能等待機會了。
流求巡警對他們還算客氣,隻要不偷懶,沒有人打罵他們。
但是,一些所謂的技術員們實在可氣,竟然有人罵他們投靠鞑靼強盜,做了大漢民族的什麽“漢奸”!
他辯論過,像他這樣世居北方,擇名主而投,何錯之有?!
他一個北方人,和南方人有何關系?!
那些身爲北方人,卻幫助海盜攻打我大元的人才是漢奸!!
田家鎮之戰,他是後來聽到他的手下偷偷告訴他的,而且,那《流求時報》上也大篇幅報道了。
楊有行主編是個聰明人,他當然知道利用這次機會來宣傳流求衛隊是深得民心的衛隊,連普通的北方民衆都主動參與到打擊鞑靼強盜的隊伍中,還有人爲此獻出了生命!
不苟活,不信命,這方才是真正的大漢民族!
這個時空,不論世界的哪個地方都沒有民族主義,隻有宗教、等級、膚色或是軍事實力大小之分。
但是,被主家們的各種思想灌輸下的家養小子們卻不同,他們總是不經意的就提到民族觀念。
《流求時報》的民族觀念是大宋政府樂見的,他們當然希望民衆們能區别出鞑靼人和大宋人的不同,所以,也縱容民間其它報紙大張旗鼓的提到民族主義。
但是在張弘範看來,那些參與戰鬥的北方民衆才是叛民,才是漢奸!
理工男郭守敬一語道破實質,說:“隻是我等輸了------”
是啊,确實是打不赢流求海盜,漢奸的稱呼,他們也隻能認了。
張弘範悄聲說:“我一開始以爲,他們的所謂巡警不過是差役罷了,但是不然------我帶隊上山伐木時,曾遭遇大熊,當時以爲會折損了幾個手下,但是沒有想到,那幾個巡警,快速開槍,槍法奇準,槍槍打中頭部!”
理工男郭守敬歎氣道:“他們的火器犀利------幸虧人少。”
“正是!他們的巡警不過五千人------加上他們的流求海陸衛隊,不過五萬!而且,他們又未曾招兵買馬,隻是維持原樣,搞起什麽城建,真不知道那個張島主到底是海盜,是軍人,還是商人!?不會是一個工匠吧?!”
理工男郭守敬沒有辦法回答他的問題,他與張弘範一樣沒有到過八道河,根本不知道流求島的真面目。
“仲疇兄弟,你見過他們最大的船有多大?”
“比窗外那紅杉樹還高,可以比上城牆一般了-------我想過,若是那面配上火炮等物,這世上就不會有何對手了,就算他們沒有占據山東地區,單單就是這個流求島,我想,今生今世沒有人能攻占下來------”
兩人都有些失落,心中煩躁。
窗外正好吹來一陣涼風,但是他們的心裏卻更煩了。
最後結賬是八百文,張弘範會了賬,又拿出一貫錢來遞給理工男郭守敬,說:“若思兄弟,莫嫌少,此處不是我大元-------等到有回歸大元那一天,我定送你千貫費用!”
理工男郭守敬不要,張弘範卻硬塞給了他,流求巡警隻給他們吃穿,其它都不管的。
最後,理工男郭守敬又向張弘範讨要了他收藏的《流求時報》,他要好好了解一下這個流求島。
第二天還是休息天,他正躲在陰涼處看報紙時,有一個巡警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