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感覺遠遠沒有他哥哥呂文德那樣威風,特别是這一年。
原因很簡單,按大宋的慣例,隻有在戰争期間,制置使才能集中地方上的黨政軍等所有權力,那就相當于一個封地上的國王一般了。
如果是在和平時期,哪怕是相對和平------地方官就收回了行政管理權。
這等于卸掉了呂家的一條腿。
呂家借用軍隊的名義走私流求島物件的行爲被制止了,他們要交稅;呂家借用戰船往外運送物資的行爲不得不減少了------就連他們種植經濟作物有了收成後,該交的稅賦也一樣不少。
除了自家人,他們再想随便征用當地的勞力也不太可能。
沒有了這些方便,呂家感覺到憋氣。
種種不便,常常讓他們矛盾地想到了戰争的好處來。
當然,呂氏軍事集團核心呂文煥的頭腦還是清楚的,他也是繼承了哥哥的事業後才發現他哥哥當年是費了多少力氣才把呂氏軍事集團帶到眼下的境地。
他在家族内部盡量一碗水端平,在朝廷内則積極聯系賈平章賈大人,不斷向朝廷輸送呂家的人才。
大宋之外,他一直保持與流求島的友好關系,兩方互惠互利
呂氏家族在流求島早就有良田三十萬畝以上,光他們送去的勞動力,就組建成了大呂村,中呂村,小呂村三個大型村落,人口兩萬有餘!
而且男女比例不算太高------呂家在流求島也有兩座紡織廠!
同時,呂家壟斷了整個襄陽城以西的煤油銷售------那個油好啊,可以點燈還可以做飯。
煤油燈和煤油爐現在一直在大宋境内暢銷,煤油早已經是緊俏物件------壟斷,那簡直是日進鬥金的收入。
呂家曾經也派出人員,海内海外地去找什麽煤油井------他們私下裏打聽過,說是在海外大島上有此物------但是幾年下來都一無所獲。
隻能說流求島的人有好運氣,他們真是有天神相助,才能找到。
呂氏家族還從種植棉花上得到了好處,有了收獲後,他們可以直接賣籽棉,也可以賣皮棉。
不僅如此,他們也有紡紗廠和織布廠,隻不過棉花産量高時,還不如直接賣原材料方便。
最重要的是,他們可以用棉花原料充頂煤油貨款。
想想都不公平,流求島是從海外某大島上的煤油井裏打上煤油就賣錢鈔,而自己呢?卻要辛辛苦苦種中棉花來與他們交換。
這個真沒有辦法,煤油太好用了,比什麽鲸油燈亮上五倍,而且還可以燒飯。
呂家想要多要煤油,就得多種棉花。
還是在前年吧,呂家有一個偏房成員來向呂文煥告狀。
他隐諱地說道:“原先我等與北面的人談好了,租種他們的旱地,有了收成後,給他們一成半的皮棉,或者要棉布也行。
但是他們不講信義,我等現在剛剛要收第一茬棉花,他們改要成兩成了!”
京湖制置使呂文端聽到後心中火起:“如何能如此不講信義!------那棉花的收成比這裏如何?!”
“确實要高上許多------但是棉花吸田,我等往那裏不知運送了多鳥糞石!那裏方圓百裏,不過有兵數百------不如派人去搶了他們的地方!!以報我等心頭之恨!!!”
京湖制置使呂文端苦笑了一下:“我等爲大宋官家守邊,如何能擅起戰端?!”
兩成就兩成吧,反正總是比在自己的土地上種棉花的産量高,算是額外的收益吧。
到北面的敵占區種棉花,那是呂家偏房的人找了旁人當代理搞的。
京湖制置使呂文煥根本不知道,而且根本和呂家沒有一兩棉花的關系。
到了去年吧,呂家偏房的人紅着眼睛來找呂文端:“太可恨了,他們竟然又要我等三成的收成!否則一兩棉花也不得運回!”
京湖制置使呂文煥心頭大怒!
是可忍,孰不可忍!!
竟然寡廉少恥到如此境地-----然而------
呂家偏房的人說道:“那裏方圓千裏不過隻有千八百軍隊------我呂家隻要派上幾百人,定能全部将他們驅除幹淨!”
京湖制置使呂文煥尋思良久,說道:“------此時流求衛隊正與那鞑靼人大戰,雖屢有戰績,但尚未有定論------若引來鞑靼大隊人馬,于我呂家不利。
少了一成就一成,全當遭了水災。”
他隻能這樣安慰自己------反正在北方租種的面積比去年大一些,少了三成,但總量還是多了一些。
但是啊,棉花早已經民間被稱爲是“軟白銀”了,可以随意換回金銀煤油,換到流求錢鈔------少了三成,真是讓人心疼。
張島主和他的朋友早都計算過,以現在大宋一億多的人口總量,純粹的紡織行業至少可以興旺一百年,如果算上朝鮮、日本以及印度與西方市場,說是達到兩百年的興旺期都不爲過。
王德發激動地想象着說:“就算技術進步緩慢吧,兩百年的初期工業革命------那大宋會變成啥樣子?!這個民族會變成啥樣子??!!”
張島主呵呵笑了,說:“不可能進步緩慢的,大宋從來都是主動向我們學習的------想想看一億人或是整個世界對棉布的需求,就算是一人三個月一雙鞋吧,那真是一個無與倫比的大市場!
我們應該開始看到初期工業革命的曙光了!”
工業發展,哪怕是初級工業,對原材料的需求都是巨大的,遠非手工業可比。
事實上,棉花早在北宋時期,就已經從印度流傳到了大宋,在海南島,廣南東路、廣南西路、福建路都有零星種植。
隻不過那些棉種都是亞洲棉種,質量不算太好。
張島主他們帶的是海島棉種,是最好的長絨棉,絕對能織出上好的棉布。
呂氏家族所在的京西南路,是第一批得到流求島售賣的良種的地方,甚至比在山東地區種植的早,他們得利最早,也最多。
所以,他們呂氏家族敢于冒着巨大的風險偷偷和北方鞑靼強盜集團管控的地方官合作。
北方原本要比南方開發的早,田地,特别是旱田,遠比南方多。
幾年的戰亂對北方的破壞是巨大的,他們那裏的閑田尚多,隻不過缺乏經濟作物的良種。
玉米和土豆雖然早已經流傳到他們那裏,但是那物件隻能飽人,無法帶來錢鈔。
或許正是因爲如此,也或許是呂家的行賄起了作用,雙方的合作一拍既成。
但是北方那個地方官在棉花将要有收成時,卻屢屢失信于人,也是夠讓人煩惱的。
今年在棉花即将要采摘時,京湖制置使呂文煥正在房中鬧心,或許對方能提出四成的折扣!
但是,他卻先接待了一位密使,此人多年來負責賈平章與呂家的聯絡。
值得信任,而且沒有大事不登門------那位密使向他展示了一份密信。
京湖制置使呂文煥看完後,腦門出了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