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共同認爲,從眼下的情況來看,他們的準備似乎有些多餘和複雜了,但是,大家又都明白,這裏畢竟是封建專制的社會,在某種程度上說,他們還是信奉叢林法則的,所以無論多麽小心又都不是過分。
畢竟現在還是沒有啥漏洞不是?
但是話又說回來,這個時代恐怕是居住民或者國民最自由的時代了。
這說明什麽?就算是在封建專制社會,如果真正想給人們自由的生活,也是能夠做到的。
宋子強說:“你們看,現在咱們這租的房子圍牆和大木頭門都建好了。
任何邪惡勢力想要入侵吧,都要先過這一關,不求擋住他們,給我們預先提一個醒就成了,反擊手段多的是。”
安靜接過話說:“我倒是覺得,我們才是邪惡勢力呢……這裏的人多好啊,一個個專心過自己的日子,哪裏有你們說的什麽區群衆的……”
吳大鵬笑笑說:“流氓哪都有,這裏不太多罷了。胡大郎那一夥人現在不找我們了,爲啥?我們收了太多舊貨了,他們都有耳聞。
要是我們手頭還有大量的錢财,你看有沒有人惦記我們,過一段時間,我倒是想找一找他們了……”
這一段日子安靜和張國安負責收集工藝品。像是一些玉器件啊,各種金屬制的小件啊,特别是玉石原料啊這些都要。
這裏的昌化地區是昌化雞血石的産區,質量好一些的,在那面的世界那都是要論克賣的,三千五千的不當回事情。
昌化還有田黃,隻不過比不上福建壽山産的。
好在現在的大宋士大夫們還不太喜歡雞血石和田黃,還是和田玉是這個時期的主流。
他們把這些都弄回來後,讓吳大鵬一一登記入庫。
這兩個人倒是輕松寫意,但是宋子強卻對工作成績不太滿意。
他認爲就單件品來說,還是價錢過低。他從吳大鵬那裏很快熟悉了千萬元這個級别後,開始認爲上億,乃至上幾億的貨物他們手裏沒有。
這樣的貨物得到臨安府城去搞,可能要從皇帝大臣那裏找,最好是他們身邊的東西。
現在他們手裏連個真正的名人字畫都沒有,就是有,一查資料庫,全是二流三流的人物,賣個幾十萬可能都是算多了。
對于字畫,他們也有過假設,要是和那面世界裏的産品重複了咋辦?
那怕啥?自己留着看呗,不急着馬上賣。
宋子強說:“我們不是承認自己過于謹慎了嗎?!爲什麽現在還不馬上去臨安府弄貨?窩在這裏小打小鬧有啥意思?!”
吳大鵬馬上說:“小打小鬧?!我們手裏這些東西,挑一挑帶過去,理論上差不多要十億了!小打小鬧?!在那面的世界你學會有錢了嗎?嗯?!你不慢慢學會,你想找死啊?!嗯?!”
宋子強說:“有錢怎麽會是找死!”
吳大鵬深沉地說:“你不懂了吧……”
萬士達馬上接話說:“這都是要一步步來,快了肯定出問題對不對?咱這不是爲了玩,這可能是賣命求發财呢……”
王德發也深沉地說:“強子,大鳥是對的,要是我們好容易弄過去後,有人來一句‘這些全是國家的’你啥也沒有了不說,你還得解釋從哪裏弄來的……”
張國安看見吳大鵬在看自己,他笑着說:“我和安靜肯定不回去了。對了,掙到錢後,去給我們兩個人的父母親幾百萬,他們就滿足了,太多了不好。
你就說我們兩個移民成功了,其實我們兩的兄弟姐妹多,他們可能都記不住我們在哪裏……”
安靜靜靜地說:“我和安國商量過了,就在這裏過日子了……”
吳大鵬差點笑噴了,說:“現在是1264年,再有十幾年,蒙古大軍就來了……一切全完了。”
“我家安國有辦法!”
吳大鵬笑了,說:“辦法?你們無路可逃,這個大宋也無路可逃,因爲他們在戰略外交上從來都是選錯的路子,還堅持自己的方向,死都不改!
所以,我們隻有回去過我們的小日子,有錢了,你們的病就有可能治好了。”
“我家安國有辦法!”
吳大鵬發現自己竟然想說服一個年輕了二十多年的中年婦女,這真是有點傻。
好吧,現在還有的是時間,到時候再說了。
現在怎麽回去才是關鍵。
他們開始讨論回去的計劃了,大家就帶什麽貨物有一些争執,這都是小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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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喬祖在朋友胡進縣令家裏住了幾天後,感覺那個孩子好了些,便要告辭了。
胡縣令知道他的脾氣,也不勸他,便送了他一面小鏡子,說:“這是我合股的瓷器行換來的物件,據說是從海外叫殷地安國的地方來的,甚是神奇,東山玉池水晶鏡……”
洪喬祖接過來一看,發現自己在裏面無比清晰!
這個想必很貴重吧?他推脫不要。
胡進縣令說:“某手中還有兩塊,聽聞商行中也有幾十塊,此物隻能在臨安府方可賣出高價了。”
洪喬祖又低頭看了一下那個所謂的東山水晶鏡,看到自己的眼裏竟然閃着好奇的光芒……這是還沒有悟透啊!
洪喬祖對胡進縣令說:“看得清明又如何?”
這個時空,士大夫們喜歡禅宗中的“機語”,也正是他們推動這種文字禅的發展。
“清便是明,明便是清!”
兩人相視一笑,似乎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事實上雙方未必能明白。
南宋時士大夫們或知識分子們迷戀禅學。
這個禅學是佛教的一種思維,其大意是廢棄用已有的知識、邏輯來解決問題。也就是說,覺得真正最爲容易且最爲有效的法子是直接用源于自我内心的感悟來解決問題。
在南宋之前,禅宗就規定和尚必須參加生産勞動,認爲“擔水砍柴,無非妙道”。
印度佛教本來是不讓和尚勞動的。
但是這種做法脫離群衆,容易引起非議。
禅宗這一改,和尚與信徒群衆的隔閡就除掉了。
這其實也符合宗教發展的規律。因此,在衆多的佛教宗派中,禅宗的壽命獨長,當别的宗派幾乎都銷聲匿迹時,而禅宗巍然猶在。
其次——這也是最主要的原因,禅宗越向前發展,越脫離印度的傳統,以至到了南宋時其完全爲中國所同化。
禅宗還主張“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不立文字”,不靠佛經傳播,六祖惠能就是個文盲,他那個著名的偈語都是别人代題的,文盲都能懂,還有誰不行。
這個就不能不說它吸引人了,禅宗呢,隻是靠公案傳法。
公案就是高僧的言行事例,說白了就是段子。于是,佛教迎來了段子時代,你想想,佛經多難啊,《金剛經》就有四五千字,還都是玄妙的理論。
現在不用了,禅宗給你講幾個段子,段子大家都愛聽,這簡直是傳播界的大殺器。
比如這個段子,龍牙問翠微:“如何是祖師西來意”?
翠微答:“給我拿過禅闆來。”
龍牙拿禅闆給他,他接過便打龍牙!
龍牙又問義玄,義玄說:“給我拿過蒲團來。”
龍牙拿蒲團給他,他也是接着便打!
禅宗有些耍流氓,别人跟你讨論哲學問題,他上來打你一頓,這個叫龍牙的和尚挨了兩頓打,還是不知道什麽是達摩西來意,這兩個禅師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但是打了人後,兩人的逼格還飛上天,這他麽簡直是行爲藝術。
公案裏頭還有一種,打機鋒,比如剛才那兩朋友之間的對白也算是了。
還比如這樣:如何是祖師西來意?
答曰:庭前柏樹子。
這就是徹頭徹尾的抖機靈啊,但是抖機靈大家都愛。
尤其是士大夫很喜歡這種高智商遊戲,還比如蘇東坡跟佛印的機鋒,這就是禅宗的一個貢獻,抛棄佛經。抛棄佛經之後,佛教一下子變得平易近人。
有個小夥子追求女孩子被多次拒絕,于是去廟裏找一位禅師求助,禅師抓來一隻雞,用繩子拴住一隻雞腿,然後放開讓雞走,雞剛走一步,禅師就拽一下繩子把雞摔倒,雞掙紮着站起來,剛一走,禅師又把雞拽到,一共拽了八次才停手,最後沖小夥子微笑不語。
小夥子仿佛恍然大悟,對禅師說:大師,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是讓我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百折不饒,對嗎?
禅師卻遺憾的搖了搖頭說:我的意思是讓你拉雞八倒。
好吧,這樣寫有些水了,但是意思一定都能看明白了。
話說胡進縣令送走了段子手朋友洪喬祖之後,又開始爲這一年的墾荒田發愁。
大宋朝廷體恤官員,但是不代表沒有對官員的考核和評價。
尤其是對官員治下的墾荒田有一定的數目要求,這個就像那面世界的一票否決政策,剛性的。
但是,在他看來,這個臨安縣治下的荒田基本沒有了,畢竟是山區嘛。
關鍵是如果上級主管部門死卡條文的話,他怕是過不了關。
還有這個公田法也弄得他狼狽不堪。
從大義上講,廢除和籴,減少紙币的流通以穩定物價,然後限定所有人地産的數量,超出限定的土地由朝廷收購變成公田,然後将公田的收入去償付軍需,這總比加收百姓的賦稅好,但是大戶們不願意啊,他們沒有人喜歡把自己的土地拿出來變成朝廷的。
雖然朝廷說是給一定的補償,但是基本上都是給度諜、會子,而且價錢極低。就算賈似道帶頭拿出一萬畝田産改成公田,但是别人不願意啊。
胡進縣令想着自己治下的幾個大戶的公田改治心都疼了,是啊,把别人的私産改成朝廷的私産難度太大了。
他不是一心想着升官的人,但是工作還是要做好的。
胡進縣令把玩着手裏的雞血石印章,陷入了沉思中,他甚至想,若是這個雞血石印章和擺件能解決政事就好了。
臨安縣西北的昌化出産雞血石,胡縣令不能指望着它解決政事,但是有人指望着它還能解決窮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