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發一口喝光了茶碗中的煮茶,然後反複觀察那茶碗,這茶碗遠比先前那家好,先前那一家是土陶碗,這一個可是木葉紋黑釉茶碗。
大約能高五厘米,口徑有十多厘米,碗形向上呈直線形展開。
王德發想,這可能就是俗稱“上飄碗”的樣子吧?
它的底圈足小,露白胎,看樣子胎土細密,碗中爲一木葉紋,還是能看出它能呈現出葉脈細部來。
宋子強悄悄問他道:“發仔,值錢不?”
王德發也悄悄地說:“值錢……小日本那頭會非常喜歡……哎,你先放下,這個不值得拿……我們可以随便挑……最好再老一點的……”
宋子強又把茶碗從懷中拿出,放回到桌子上了,問:“爲什麽呢?”
吳大鵬說:“拿到那面的世界後不用作舊了,雖然也用不到……”
不一會先上來了五樣菜,那個酒保說:“客官,這六樣子菜是:炙子骨頭、夢粱炙魚、東坡豆腐、山家三脆、莼菜筍……酒蒸雞再等一會子便好……”
兩大壺酒,都是黃酒。
衆人覺得這家酒館酒精飲料到底是比先前好喝些。
那酒保看他們喝酒的樣子很怪,竟然不是一行一行而來,總是共同舉杯……大類北地之人。
六個人毫無禮儀形象的顧忌,大吃二喝一頓,讓其它食客側目……宋子強吃飽了後,嘴裏叼着牙簽……人家酒保主動送上來的,稱之爲楊木。
宋子強嘴裏叼着楊木,眼睛四處瞧着,其它食客,他早都一眼掃過,要是打起來的話,他完全有信心一個人對付三個……要不然大鳥說他們是弱宋嘛……
宋子強又說到:“發仔,你看那牆上的畫值錢不?”
王德發掃了一眼說:“不像值錢的樣子……好的山水畫都在臨安府呢……這樣的小地方,哪裏有什麽名氣?”
這個南宋時期,瓦舍酒館一般都在牆上挂着名人字畫,四時鮮花……類似現在的酒店裏挂着西方藝術照……
酒足飯飽之後,王德發趁着酒保前來結賬之時,多多的問了幾句。
酒保聽他問話聲音,更加斷定他是海外之人,态度上倒也是沒有變化。
此地離臨安縣城還有三十裏地,莫不如在此地住上一宿,王家邸店,便宜而且幹淨。
這茶碗,那鎮上有賣的,若是想要些陳舊的,本店中倒是有一些……不過不必客官花費……送一隻兩隻,小人我便可以做主。
好吧,他們的要求得到了完美的解決。
出了這家酒館,他們一行人推車挑擔,向着西南走去,不一會兒便在一條胡同口看到了兩個紅燈籠,真如那酒保所說的,是紅色的。
紅燈區?我們可一點點興趣也沒有……宋朝人不夠豐滿,目前看來他們女人的形象,你懂的。
這家邸店進門是個大院子……這幾天他們看見南宋民居的院子都比較大,而且都有院牆,他們每家占這麽多地方也沒有人來管管,太肆無忌憚了。
院子的西頭是個牲口棚,現在有兩頭騾子在安靜的吃草料。旁邊還放着一個解開的騾車,帶棚的,掩蓋的還挺嚴密,看不到裏面是什麽樣子。
一個小老兒出來迎接……萬士達說:“三間上房!”
小老兒口中稱喏,将他們迎進了下一進,過了小小的門廊後,他們進了所謂的上房……宋子強當時大怒,差一點就要揪住那小老兒,你妹的,這也叫上房?
床有,褥單、被單皆有,但是那底下鋪的是稻草墊子,還不齊整;蚊帳有,但是上面全是黑灰,還抖不掉呢……待看到小小桌子上的油燈方才明白,這是油灰。
宋子強說:“你這叫上房嗎?你這叫上房嗎?!”
王德發拉住他說:“看這房間的位置就是了,不要挑撿了……将就一夜……”
那個小老兒還叫起屈來,說:“我這裏是上房,是上房!”
小山羊胡子還一撅一撅的……
王德發用一隻手就把他推了出去,去打些熱水吧……我們按你說的上房給錢還不行?
上房服務還算周到。很快有夥計打來熱水,又拿來兩個腳盆,王德發和宋子強兩人坐在床上龇牙咧嘴地泡着腳。
王德發說:“這小旅店就算不錯了……你沒看過宋朝詩詞裏面描寫旅店?又是破窗戶紙亂響,又是跑老鼠的……單被子還凍人……”
宋子強說:“我還以爲像電視上演的那樣,花花綠綠的……”
王德發說:“可拉倒吧,這個時候都是植物性染料……它就沒有不掉色的……花花綠綠的掉完色更難看,一般隻穿一水,或都用來陪葬什麽的……哎,你說這人要是變年輕了,反而不耐燙腳了……”
他實在是忍受不住了,從熱水中拔出了雙腳。
宋子強早都把兩隻腳拿出來了,踩着腳盆的兩邊,等着水變涼一些。
他一邊吸着煙一邊說:“想發财真是費勁……”
王德發說:“至少給了你機會,要不你就乖乖地等死……要不這幫子人能這樣熱心?”
王德發也拿出煙來開始抽。
安靜進了她和張國安的所謂上房後,掀開床單看了看,還好,像是新換的草墊子……有一股稻草的清香。
她馬上把那麻布單子取了下來,鋪上自己帶的棉布床單,把這間上房的單被也取下來了,都放到遠一些的地方。
看看那蚊帳,倒是沒有動它,他們都有無味蚊香,用不上它。
安靜說:“但原臨安縣城裏條件能好一些。”
張國安說:“肯定能,如果你不滿意,我可以改造那裏。”
安靜想了想,說:“我們也可以在那裏租幾間房子,住得久一些。”
“這個都是簡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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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的天是晴朗的天,大宋的早晨是悠閑的早晨。
一行人陸續起來後,發現自己沒有被大宋的蚊子咬,看來他們帶的無味蚊香液灑上後還是好使的。
上房本來供應早飯,可是大家還要等,他們起來的好像有些早,于是衆人決定去早市上吃。
宋子強先去找到那個小老兒,問:“昨晚有沒有一個夥計送了一兩隻舊碗?”
小老兒說:“昨天晚上送來了,正在那門房裏,客官想現在就取嗎?”
“不了,我們先逛逛早市去。”
六個人中五個人沒有洗臉刷牙,隻有安靜自己打了些涼水湊合用了。
她比不了這五個男人。
吳大鵬說:“不是我們不要臉,這大宋的早市有賣洗臉水和漱口水的------”
安靜說:“你們做你們的,我做我的。”
好吧,五個男人大大方方地仰着沒有洗的臉,走進了大宋的早市。
宋朝的早市甚是熱鬧,因爲這時的百姓,尋常家裏都不開竈的。
因而,每天早晨不僅有許多賣早點的鋪子熱熱鬧鬧開始營業,供應一些一二十文錢就可買到的“灌肺”、“炒肺”、粥飯之類的早點。
考慮到這裏隻是個鎮子級别,花樣少些就少些。
同時一般的早市上開鋪的,還有賣洗面湯的,何謂賣洗面湯?
就是賣洗臉、漱口水。
那些尋常家裏不開竈,更不想點竈燒水的人,常常會去這些攤檔上洗臉、漱口。
這個早市挺熱鬧。
六個人邊走邊四處觀玩,他們還真找到了一處賣熱水的地方,不過不是他們想象的那樣,那裏主要就是賣熱水,讓客人洗面漱口之事倒是兼營。
王德發領着衆人過去,要買熱水洗面和漱口。
賣熱水的是一個大姐,三十多歲,有些精幹,她穿着平常婦人的布衣包頭,斜插着一支銀钗,連個墜子也沒有而且胸部太平。
不過看上去,年輕時有些姿色的樣子。
王德發等五人鑽進了棚子,這個棚子有些矮小了。
賣熱水的大姐幹淨利落地把兩個木盆擺好,口中說道:“客官将就,奴家還未曾見過這樣子多的人同時上門------”
王德發說:“我等先漱口------一人一個茶碗可有?大碗也可以。”
賣熱水的大姐,捂嘴笑道:“好怪的大漢------别人家可是先洗面------好說,我去鄰家借些則個------”
說完扭身而去。
吳大鵬看着安靜離得遠些,便對王德發說:“怎麽回事兒?這個女人一副想約炮的樣子。”
宋子強傻乎乎地說:“什麽叫約炮?”
吳大鵬看着宋子強說:“強子,你真是被生活打敗了------你連微信都不會玩吧?”
宋子強說:“不會玩啊,怎麽?”
吳大鵬說:“我們群聊的時候,你沒看到過?”
宋子強說:“通常都是你們聊着,我就看看,我哪裏有時間玩?不像你們有能耐,可以有空閑------”
吳大鵬點點頭說:“好吧,我的兄弟,一切都結束了,我們重新開始。”
吳大鵬拍拍宋子強的肩膀,竟把宋子強感動了了一下。
在宋朝,程朱理學是出名的折騰,所以宋朝大戶人家的女子往往非常重視名節,在家中,内外不共井、不共浴室、不共廁。女子訂婚以後,父親就不宜進女兒的門;姐妹出嫁後回娘家時,弟兄也不能做旁邊。
大戶人家的女人,一般過着悠閑自得的封閉生活,很少在公衆場合公開抛頭露面,除了梳妝打扮以及統家管事以外,基本上就是賞花、秋千和刺繡了。
當然這是大戶和官宦家裏的女子才有條件這麽折騰,而尋常百姓家的女子就照樣走街串巷、看花燈逛街市,與貨郎讨價還價,甚至幫襯家裏做生意,這些畫面無論在宋朝繪畫還是話本中都比比皆是。比如眼下這位大姐就是這樣。
宋朝奢靡的淫風擴散,這些貧民區布滿了暗、娼之流,所以這些地區的民風不可能不受感染,這些貧民的女子未必把性和貞節當作多大的事,由于父母多半沒條件給自己準備多少嫁妝,在中下層社會的女子中,對自己的婚姻有很大的主動權,甚至不用征求父母同意,在一些貧困的街區,甚至有未婚同居的現象。
而由于這些百姓女子不得不抛頭露面參加生産和經營,所以這女子往往在家裏享有一定的權威。比如她可以把握着丈夫的工資收入,就像是宋子強的工資總是完完全全交給他老婆一樣。
所以在宋朝,上層禮俗爲上層人士所嚴格遵循,底層人士卻很通俗,兩個階層各玩各的,互相不幹涉。
南北宋時大多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