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老頭子輕拿輕放的處理方式,李承乾早有預料。
方老太監從來不會主動派人來送消息,這次的反常表現讓他納悶了很長時間。
直到了皇宮,路過老頭子的書房偶然瞥到方老太監,腦中靈光一閃才想到。
這件事情其實并不是老方派人通知他,而是老頭子安排老方派人通知他的, 也隻有這樣才能解釋通爲什麽方老太監會有這麽大的膽子。
老頭子覺得李泰的做法并不合心意,但是又不想親自去處理,所以才安排方老太監派人通知自己。
一來這樣可以看看他李承乾如果處理兄弟之間的關系;二來老頭子也可以避免有人說閑話。
畢竟如果是世家在其中搗亂的話,李泰的方案一定會有一大批人來支持,老李在這樣的情況下直接表态,也怕影響到朝局。
正是因爲想通了這些問題,所以李承乾才敢肆無忌憚的痛毆李四胖兒,從而不必擔心老頭子那裏沒辦法交待。
……
一夜無話, 翌日,天還沒亮,李承乾便被從睡夢中叫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我說小雨,你瘋了是吧,這麽早把我弄醒幹什麽?”
“殿下,您昨天可是說今天要陪陛下和娘娘出宮走走的,若是不早點起來,怕是時間上要來不及了。”楊雨馨有些無奈的看着躺在床上打滾的李承乾,小聲的勸着。
人都說十五天就可以讓人養成一個習慣,李承乾這個閑散王爺已經幹了整整一個多月,晚睡晚起早已經成了日常,現在想讓他一下子就适應過來,自然是困難重重。
在楊雨馨的提醒下,李承乾終于想起昨天答應過老頭子今天要陪他出去,于是收起抱着腦袋再睡個回籠覺的打算, 打着哈欠坐起來說道:“好了, 我起來還不成麽。”
洗漱,打扮(大唐老爺們兒也要會打扮的), 草草用了早膳,天剛朦朦胧胧亮起來的時候,李承乾已經收拾停當,帶着自己的小馬紮蹲在了芙蓉園的門口。
不過讓他郁悶的是,這一等就是大半個時辰,直到天色大亮,日頭升起老高的時候,老頭子的馬車才姗姗來遲。
“你坐在這裏幹什麽?你的馬呢?”老頭子一身文士打扮,從馬車裏探出頭,疑聲問道。
正在對楊雨馨不住抱怨應該多睡一會兒的李承乾站起來,将小馬紮提在手裏,納悶的反問:“馬?不是坐車麽?”
“坐什麽車!朕這馬車太小,沒你的位置,回去騎你的馬去。”
借着老頭子挑開的車簾,李承乾看到了長孫皇後,也看到了楊妃,隐約間楊妃的身側還有一個人,但是因爲角度的關系他隻能看到粉色衣服的一角。
很明顯老頭子車裏根本就沒有給他留位置,可憐的娃完全估錯了形勢。
但是好在李承乾也不傻,看老頭子似乎心情不錯,索性直接爬上了老頭子馬車的車轅:“父皇,這裏還有個位置,不如賞給兒臣坐坐吧,您一會兒也試試兒臣趕車的手藝。”
“胡說八道,你願意坐就坐吧。”老頭子有些瞪了兒子一眼,卻拿他沒什麽辦法。這小子明明就是懶得騎馬,卻非要找那麽多的借口和理由,真不知道是遺傳了祖上誰的血統。
……
混上了老頭子馬車的李承乾厚顔無恥的笑笑,絲毫不把老頭子的話放在心上,回頭瞪了眼身邊趕車的林松海:“趕車的,還不快點起行?怎麽一點眼力價都沒有。”
到底是誰沒有眼力價呢?人家皇帝陛下分明就是和自己的一群老婆出來散心的,你丫卻混到了馬車上,現在還有臉說别人沒有眼力價。
林松海心中郁悶,不過卻沒有多說什麽,抖了抖手中的缰繩,吆喝着兩匹拉車的駿馬緩緩起行。
……
六月的長安已經摸到了夏天的尾巴,早上的天氣并不十分炎熱,但也并不冷,坐在馬車的前面呼吸着清爽的空氣,輕柔的晨風吹在身上,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舒坦。
李承乾半眯着眼睛,靠在身後的車廂闆上,随着馬車的搖晃倦意漸漸襲來,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眼下正值六月,算來是一年之中白天時間最長的時候,早上寅時初(也就是3點左右)天就會放亮,李承乾在天沒有亮之前便被叫醒,也就是說他起來的時候天沒到寅時,這對于他來說,幾乎是等于一夜沒睡。
……
“殿下,殿下醒醒!”朦胧中,李承乾感覺身邊有人在呼喚自己,睜眼一看,卻是身邊的林松海。
“啥事?不好好趕你的車,叫我幹啥?”帶着一肚子起床氣,李承乾梗着脖子問道。
“陛下問您話呢。”被李承乾一頓數落的林松海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向身後的車廂裏瞥了一眼。
“呃……”李承乾尴尬的摸了摸頭,就聽身後車廂裏老頭子的聲音傳了出來:“外面那些架子都是什麽?莫非都與宮裏的蔬菜暧棚一樣?”
“父皇聖明!”李承乾随口附和了一句,剛剛被林松海叫醒,腦子還有些渾渾噩噩,能做出這樣的回答已經很不錯了。
“像這樣的暧棚有多少?”車廂中的李二陛下繼續問道。
“呃……,這個兒臣也不清楚,這東西一直在建,每天占地面積都在增加,具體有多少很難統計。”李承乾已經精神了一些,看着四周田野裏漫無邊際的木制框架,撓了撓頭。
“這些暧棚應該很費錢吧?”長孫皇後的聲音傳來。
“也沒多少錢,木頭架子都是百姓自發去山裏砍回來的,玻璃雖然貴了些,但是可以由村子裏出面與玻璃坊簽合同,分五年還清,所以平均到每一年并沒有多少費用。”李承乾回答道。
大唐的人口還是太少了,玻璃暧棚就算是玩了命的建也建不了多少,與後世相比簡直可以說是九牛一毛,所以李承乾并不擔心玻璃坊會承受不起。
“承乾,爲什麽這裏隻有架子,那些玻璃在什麽地方呢?”這是楊妃的聲音,李承乾還算是熟悉,聽完之後便笑着答道:“現在還是夏天,玻璃還都沒有安裝上去,等到了秋季收獲的時候,就要安裝了,然後會繼續播種,等到冬天正好那些蔬菜也就可以吃了。”
“原來是這樣,這卻是要比往年強上許多。”楊妃的聲音給人一種糯糯的感覺,聽着很舒服,感慨過後又說道:“冬季裏能吃上新鮮的蔬菜,這在往年卻是不敢想的,怕是除了大唐也沒有别國的百姓能有這樣的福分了吧。”
“陛下,不如我們下去看看如何?”楊妃的聲音剛落,一個李承乾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是誰的聲音傳入耳中,感覺這應該就是那個他沒有看清楚的人了吧。
“唔,去看看也好,正好可以活泛活泛。”李二陛下對下去看看的提議很是贊同,并未詢問李承乾的意見,便指揮着林松海将馬車從一個路口趕下了官道。
……
熟悉的古樹,不熟悉的建築,馬車下了官道不遠,李承乾就發現這地方他似乎應該很熟悉,隻是看着身邊的衆人,卻突然有一種物是人非之感。
當初他第一次來到這個村子的時候,這裏還是一片荒蕪,村子裏隻有幾間殘破的土房子。可眼下卻是青磚碧瓦,紅牆綠樹,一條不知什麽時候修的小小水渠蜿蜒穿過村子。
但是人呢?當年的王成虎現在應該在山東吧,估計最底也應該是一員郎将;吳辰?那個不争氣的東西,竟然跟着玄奘那老和尚跑了,現在也不知道被抓回來了沒有;至于林曉曉,現在已經成了自己的老婆。
哦對了,還有鄭老頭兒,也不知那老家夥還是不是活着,如果活着應該快有七十了吧?這在古代也可算是高壽了。
還有就是……似乎當年自己承諾過,要給種下這棵樹的人封爵來着,這次如果有機會一定要把這件事情給辦妥,不能再像上次一樣拖拖拉拉,弄的不上不下。
想着這些東西,李承乾有些走神,并沒有注意到老頭子已經下了馬車,直到一個聲音在他身邊響起,讓他悚然一驚:“殿下在想什麽?”
“你,你是徐惠吧?”扭過頭,看着身邊有着精緻面容的宮裝麗人,李承乾隐隐猜出了她的身份。
“小女子正是。”那宮裝麗人對李承乾扶了一禮。
竟然真的是那個叫徐惠的女人?那個老頭子榮登極樂之後,郁郁而死的那個女人?李承乾臉上閃過一絲好奇:“我聽父皇說徐才人自幼聰慧過人,四歲可熟讀論語,八歲便可拟《離騷》作詩,今日一見才知見面勝似聞名!”
徐惠嫣然一笑:“殿下過譽了,小女子之名與殿下相比乃螢火比之皓月,殿下的《赤壁懷古》、《青玉案·元夕》小女子萬萬是寫不出來的,越是誦讀,對殿下之才華越是佩服。”
正所謂花花轎子人人台,一番對話,李承乾已經對這個精緻的女人有了新的認識,暗道一聲厲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