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某軍區醫院中,休息了三天的馬菲杵着拐杖站在窗口看着下方,心裏還在擔心沒有半點消息的刑術。
“馬菲!”連九棋坐着輪椅過來,“你沒事吧?”
馬菲搖頭:“我沒事,我就是骨折加上一些軟組織損傷,隻是我很擔心刑術。”
連九棋拿起一個蘋果遞給她:“相信刑術,他會有辦法的。“
馬菲拿過蘋果:“連先生,你說,神迹真的存在嗎?”
連九棋沉默了,腦子中閃回鄭蒼穹從鐵宮殿大門口出現那瞬間的畫面。
“我還是不相信神迹的存在。”陳泰東出現在病房門口,他也坐着輪椅,推着他的是基本上複原得差不多的陳方。
陳方将陳泰東推過去的時候,也搖頭道:“我也不相信什麽神迹,但是我相信運氣,如果不是因爲運氣,我們恐怕早就死了。”
馬菲也點頭道:“我也不相信神迹,你們當時都暈過去了,恐怕沒有看見那鐵宮殿裏邊的那些壁畫。”
連九棋等人都奇怪地看着馬菲,陳泰東問:“裏邊還有其它的畫?”
“對。”馬菲點頭,“還有其它的畫,那些畫才是真相,才是鑄鐵仙的真面目,鑄鐵仙與真正的摩尼教雖然有聯系,但并不是所謂的正統,換言之,當年從隋朝開始傳到中國來的摩尼教,與波斯的摩尼教完全是兩回事。”
連九棋顯得很疑惑:“到底是怎麽回事?”
馬菲咬了一口蘋果,看着窗外:“有機會,你們看了就明白了。”
……
中國,渤海灣邊緣,一艘出航的中型貨船之上。
船長室中,錢修業坐在那着急地看着挂鍾,墨暮橋持槍站在一旁,緊盯着刑術。門被敲響,錢修業起身将門打開,看着門外站着的白竹聲和船長。
船長看了一眼裏邊正睡在床上的鄭蒼穹。
錢修業下意識挪動了身體,擋住了他的視線,問:“船長,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船長笑道,“是這樣的,按照您的要求,幾個小時後,也就差不多拂曉時分,我們就可以到達公海,也就是您指定的區域,但是……”
錢修業狡猾一笑:“坐地起價,是吧?”
說完,錢修業看了一眼白竹聲,白竹聲微微點頭,表示錢修業猜對了。
船長笑道:“錢先生,您可是a級通緝犯,您之前給的那部分錢,我自己不能全得,我這裏還有大副、二副、三副,下面還有輪機長,水手長之類的,區區一百萬,不夠我們分的。再說了,我們不也得填飽其他水手的肚子嗎?”
錢修業點頭:“好,你要多少?”
“一千萬!”船長豎起一根手指頭,“錢先生,您是有錢人,一千萬對您來說,就是九牛一毛,但對我們來說,可是大數目,如果出事,我們都得進監獄,這輩子可就徹底完了,以後也沒有辦法跑船了,會被公司除名的。”
錢修業看着白竹聲:“竹聲,你那裏還有多少錢?”
“我帶了一些玉器出來,頂多也就值個三四百萬的樣子,一千萬,實在是沒有。”白竹聲爲難地說道,又看着船長,“這樣,等我們平安脫險,就把剩下的錢打到你的賬戶裏行嗎?”
船長臉色沉了下去:“不行!你們走了,我找誰去?”
錢修業點頭:“好吧,我知道了,這樣,幾個小時後,等我的合夥人來了之後,我會讓他們付錢的。”
船長想了想:“錢先生,你最好不要耍花樣,要知道,這艘船上的人很多。”
“放心!”錢修業故作輕松地說,“我會遵守承諾的。”
船長轉身離去,錢修業暗罵了一句,但也無可奈何,他們能夠平安上船,并行駛到這裏,已經非常不容易了,他現在必須舍财免災,以免節外生枝,反正一千萬對他來說,的确是九牛一毛。
錢修業轉身,看着刑術,卻有些疑惑,因爲刑術一路上簡直是太聽話了,讓他都有些覺得奇怪,就好像刑術完全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一樣。
也許是自己多想了。錢修業坐下來,看了一眼依然處于昏睡中的鄭蒼穹,笑了笑,憧憬着将來的日子。
刑術問:“錢修業,你想利用神迹做什麽?”
“救人。”錢修業平靜地說,“等風聲過了,我會與美國人合作,解開那座鐵宮殿的秘密。”
刑術搖頭:“鐵宮殿不在你手裏,你沒有任何說服力,你認爲中國會将那東西交給美國嗎?天方夜譚!”
錢修業閉眼道:“沒有絕對的事情,總有辦法的,我相信中國方面也會希望用這種力量來辦點好事,說不定,他們願意和美國人合作呢?”
刑術不說話了,隻是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墨暮橋。
幾個小時之後,拂曉時分,貨船的速度慢了下來,停在茫茫大海之上。
錢修業帶着擡着擔架的墨暮橋和刑術走上甲闆,看着遠處正緩緩駛來的另外一艘小型貨船。
船長和大副、二副遠遠地站在那看着,等待着。
小型貨船靠近之後,從貨艙中鑽出兩個戴着墨鏡的美國人來,他們順着繩梯爬上了中型貨船,走上甲闆,整理了一下西裝後,領頭的那個金發男子,向錢修業走去,同時伸出手:“你好,錢先生,我是埃姆斯。”
說完,埃姆斯又看了一眼身後跟着的另外一名同樣穿着西裝,手中提着一個金屬箱的人:“這位是我的助手霍華德。”
錢修業握了握埃姆斯的手,問:“請問,奎恩先生呢?他怎麽沒來?”
埃姆斯平靜地說:“奎恩先生有其他的事情,上面臨時決定讓我們兩人來接洽這件事。”
說完,埃姆斯看了一眼錢修業身後的刑術等人,目光落在鄭蒼穹身上。
埃姆斯問:“他們是?”
錢修業看着墨暮橋:“這位是我的徒弟,就是我上次跟你們說的那位馬庫斯。”
墨暮橋聽到這,很是疑惑,不知道爲什麽錢修業要向這兩個美國人說明他以前的那個身份。
就在此時,埃姆斯身後的霍華德突然間拔出一支麻醉手槍,朝着墨暮橋開了一槍。
麻醉針擊中墨暮橋之後,墨暮橋一愣,立即要沖向錢修業,但沒走兩步直接暈倒在地。
刑術看着這一幕,剛想說什麽,霍華德也朝着他開來一槍,刑術脖子上中了一針,下意識拔出針頭來,看了一眼,也直接倒了下去。
錢修業露出笑容,走到擔架跟前,看着睡在上面的鄭蒼穹:“至于他,他就是我說的那個,被殺死,又被神迹複活的人。”
埃姆斯面無表情地看着,冷冷道:“這些都不重要,我感興趣的是另外一件東西。”
錢修業故意裝作恍然大悟的模樣,笑着從背包中拿出那個硬盤:“您要的是這個吧?庫斯科公司建立以來保存的所有資料。”
埃姆斯伸手要去拿,錢修業卻将手一縮:“有個麻煩的事情,我被人訛詐了,需要一千萬,希望你們能馬上想辦法,将錢轉給這位船長,否則,我們都會有麻煩。”
錢修業說完,扭頭看向遠處的船長,船長和大副說了兩句什麽,随後大步上前,走到錢修業身邊:“錢先生,怎麽樣?說妥當了嗎?”
錢修業看着埃姆斯:“埃姆斯先生?”
埃姆斯轉身看着霍華德:“霍華德,轉賬。”
霍華德将那個金屬箱打開,露出裏邊的電腦來,随後朝着錢修業伸出手去。
埃姆斯解釋道:“在轉賬之前,我總得确定裏邊的資料都是真的吧?”
錢修業遲疑了一下,還是将硬盤遞了過去。
霍華德拿着硬盤,接在電腦上,等讀取硬盤之後,開始慢慢地在裏邊查看着。
這個過程有些漫長,足足持續了十來分鍾,這十來分鍾所有人都暴曬在太陽之下,汗水将衣服全部浸濕。
終于,霍華德點頭,朝着埃姆斯豎起大拇指。
埃姆斯臉上這才有了笑容,上前與錢修業握手。
錢修業笑道:“合作愉快,從這一刻開始,我們就要步入新的時代!”
“是的,新的時代。”埃姆斯也笑着,突然間摸出手铐來,直接戴在了錢修業的手腕上。
錢修業一驚,一把推開埃姆斯,怒道:“你幹什麽?”
“幹什麽?”刑術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抹去自己滿臉的汗水,“熱死我了。”
埃姆斯站在那,面帶笑容:“錢修業,你被捕了。”
這句話說完,貨船上頓時警報大作,随後,無數身着水手服的人,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持槍瞄準了錢修業。
錢修業身邊的船長也拔出手槍:“自己把手铐戴上,雙手抱頭跪下來!快!”
錢修業完全懵了,看着明明中了麻醉槍的刑術,還有明明與自己交易的那兩個應該是調查局派來的人,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刑術上前,将手铐戴在錢修業的手腕上,冷冷道:“沒想到有這一天吧?”
就在錢修業還在思考是哪兒出了問題的時候,他看到墨暮橋竟然也從地上爬了起來,同時拔出了自己頸部的那支麻醉針,直接扔在地上。緊接着,原本在擔架上處于昏迷狀态的鄭蒼穹也爬了起來,活動着四肢,用冷漠的目光看着他。
“你……”錢修業後退了一步,“怎麽?到底……你們……”
躺了好幾天,全身都發麻的鄭蒼穹慢慢上前:“錢修業,你徹底輸了!我布的這個局很完美吧?”
此時,錢修業突然間恍然大悟,看着墨暮橋,又看着鄭蒼穹:“你沒殺他!?他沒死!”
墨暮橋依然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冷冷地看着他。
刑術在一側道:“對,我師父沒死,他的死,是他聯合墨暮橋以及警方玩的一個高超的近景魔術。不過在一開始,他的确都騙過了我,但後來,我養父告訴我,在我師父死的那天,我的好朋友譚通來過,我當時腦子中立即明白,他沒死,他是在布局!”
錢修業很疑惑:“譚通?什麽譚通?”
“與我一起去過甲厝殿的那位朋友譚通,綽号炮王,在影視行業幹了一輩子,做過道具、煙火等等,對槍械、機械都有很深的研究。”刑術看着錢修業道,“看過電影吧?電影裏邊那種爆頭殺人的場景見過沒?很真實吧?當然了,你知道那是假的,因爲你作爲觀衆,很清楚知道那是假的,但如果在現實生活中,你看到如此真實的開槍殺人,你不會認爲那是假的。”
錢修業看着地面,眼珠子不斷轉着:“你是說,你的那個做影視的朋友,幫助鄭蒼穹假死,墨暮橋也參與其中?怎麽可能?我不相信!墨暮橋,你什麽時候開始給鄭蒼穹賣命的?什麽時候!”
“這件事還是從頭說起吧。”鄭蒼穹背着手走到錢修業跟前,“讓我們把時間線拉回到刑術出生的那天……”
刑術在優撫醫院出生的那天,當時心裏充滿内疚和痛苦的鄭蒼穹也在優撫醫院的牆頭下,發現了一個被遺棄的男嬰。
看到那孩子的時候,鄭蒼穹當時腦子中冒出一個想法,那就是将這個男嬰與出生的刑術替換,因爲他擔心九子中其他人,會對連九棋的孩子下手。雖然當時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幕後黑手是錢修業,但他也很清楚,九子中除了陳泰東之外,其餘的人都是心狠手辣,做事不擇手段的人。
但是将那孩子帶回去之後,鄭蒼穹又打消了那個念頭,原因很簡單,因爲男嬰患上了一種病,腹部有一個鼓出來的包。當時鄭蒼穹才明白,這就是那個孩子被遺棄的原因。
鄭蒼穹當然不忍看着這孩子死去,那是一條命,于是他找到了刑國棟,希望能想想辦法,但當時的醫療技術來說,并不發達,做手術也很麻煩,風險很大。
刑國棟隻得找到了自己的同窗好友一行人等,研究孩子的病情,後來發現,這孩子腹部有個腫瘤,需要摘除。
但是爲這個孩子做手術,需要父母同意,需要一系列麻煩的手續,但這是個棄嬰,鄭蒼穹也找不到他的家人。無奈,隻得偷偷出錢,讓刑國棟的幾位同學在優撫醫院的地下室中,也就是後來刑術所住,鄭蒼穹假死的那個地下室中,搭建了簡易的手術室,給那個孩子做了手術。
孩子手術順利完成,留在了優撫醫院當中,後來錢修業某次來探望鄭蒼穹的時候,發現了當時已經兩歲的孩子,也就是後來的墨暮橋。
當時墨暮橋還未被正式收養,錢修業也急需要收一個徒弟,所以撒謊說他找到了一個好人家收養墨暮橋,而且是在北京,條件特别好。
鄭蒼穹相信了錢修業,讓他帶走了墨暮橋,但是沒過多久,錢修業告訴鄭蒼穹,墨暮橋因爲手術後遺症并發症死了,這讓鄭蒼穹特别傷心,還特地去了墨暮橋的墳前拜祭。
鄭蒼穹說到這,歎了口氣:“我完全沒想到,你把墨暮橋弄到了澳大利亞,還接受了一系列殘酷的訓練,将他培養成爲了一個優秀的殺手,成爲了庫斯科公司聞風喪膽的殺手馬庫斯。”
鄭蒼穹說着,扭頭看着一側的墨暮橋:“他爲你幹了那麽多髒活卑劣的事情,還被迫整容,但因爲某次任務故意失手的關系,被你下令斬草除根,但實際上,你那樣做,隻是爲了掩護你布置給他的下一步任務,那就是回到中國,潛伏在我的身邊,說實話,我真的沒有發現墨暮橋是你派來的人,因爲那時候,我根本沒有将你和庫斯科公司聯系在一起,但是紙包不住火,有一次,盂蘭節,我偷偷燒紙拜祭那個孩子,被墨暮橋看見,他就問我,在拜祭誰,我當時就将那個男嬰的故事告訴給了他……”
說完,鄭蒼穹再次看着墨暮橋,墨暮橋緩慢擡眼看着錢修業:“聽完那個男嬰的事情,我并沒有将我的事情聯系在一起,不過卻喚醒了一部分我兒時的記憶,我記得我很小的時候是在中國,而後才被帶到了澳大利亞,于是,我開始想辦法從公司内部入手調查我的過去,終于查到當時幫助你給我做假撫養手續的那些人,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就是那個男嬰,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最早救我的人不是你,而是鄭蒼穹!”
在墨暮橋潛伏在鄭蒼穹身邊的時候,他實際上已經很想脫離庫斯科公司,因爲他在錢修業那邊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也感覺不到錢修業是個人,隻知道他是個不擇手段的惡魔。
同時,鄭蒼穹對墨暮橋這個忘年之交,卻是完全信任,也是這種信任,加上知道實情的墨暮橋,讓他暗自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幫助鄭蒼穹。
其後的事情發展超出了墨暮橋的意料之外,在他并未告訴鄭蒼穹實情的前提下,鄭蒼穹竟讓他假扮成爲連九棋的兒子,以此來保護刑術,但是那時候的墨暮橋,已經被赫連家的于中原選中,成爲了赫連家秘密的守護者。
墨暮橋清楚地知道,這個計劃走不通了,無奈,他隻得在外蒙古的時候,找機會向鄭蒼穹坦白了一切,并告訴鄭蒼穹,自己會找機會幹掉錢修業,一了百了。
沒想到,鄭蒼穹制止了他,相反是布下了另外一個局中局,他需要用一場假死來讓錢修業進套,而執行者隻能是墨暮橋,他是最佳人選!
因爲這個計劃風險太大,墨暮橋一開始堅決不同意,但鄭蒼穹告訴他,如果不那樣做,無法讓錢修業變得狂妄自大,自己不死,隻會讓錢修業更加小心謹慎,如果他不死,齊觀也無法出現在衆人的眼前。
錢修業聽到這一愣,終于明白了:“你……你就是齊觀?齊觀就是你?你們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