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比較寬敞,我們就在這裏休息吧。”齊觀看着峽谷中的一片開闊地道,随後深深喘了幾口氣,扶着旁邊的山壁坐在了一塊岩石之上。
白仲政、陳方和閻剛三人立即開始着手檢查着周圍,确定沒有危險,沒有緻命的機關之後,這才回來,幫助着刑術、連九棋和馬菲架起爐頭,做些熱食,吃完好睡上一覺。
衆人圍着三個煮着熱食的爐頭,都保持着沉默,因爲太累,加上精神過度集中、緊張的關系,其實所有人都想立即躺下來,什麽也不管,大睡一覺。
此時此刻,看着爐頭下的火焰發呆,也成爲了一種奢侈的休息方式。
齊觀起身看着峽谷前方:“鑄鐵仙當年肯定是先發現了在這座山中,有這麽一個奇怪的地下世界,所以才決定将奇門建在這裏,不,不叫奇門,鑄鐵仙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修建的這個地方,會在很多年之後,被人利用。”
連九棋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不知道陳師叔怎麽樣了。”
刑術接過馬菲遞來的熱茶,喝了一口:“我在想,如果真的有三條路,那麽其他兩條路上,都會有什麽呢?鑄鐵仙修建這個地方的目的,好像是想給沿途進來的人講述一個什麽故事,但這個故事,就我們所看到的,感覺很平凡呀。”
白仲政在一旁道:“也許,先知本身就很平凡。”
陳方點頭:“我贊同,我一直認爲,很多所謂的神都是人爲制造出來的,就如這個預言那個預言,都是過去什麽先知留下來的,就算有些預言看起來的确是說中了,但實際上解讀的方式牽強得很。”
齊觀看着正在清理匕首的閻剛:“閻剛,你怎麽看?”
閻剛放下匕首:“我算贊成大半吧,不過,我依然和刑術的想法差不多,我相信這個世界上的确有無法解釋的事情存在,至少現在不能解釋。”
“就拿大家常說的鬼來說,至今爲止,我沒有聽說有任何一樁所謂的鬼殺人的案子存在,隻有鬼吓人,但是,的确,這也不能徹底否認鬼神說。”刑術看着其他人,“我感覺人在曆史的進程中,往往都是将能解釋的事情歸于科學,将不能解釋的事情歸于鬼神,所以,關于先知,我持懷疑态度,至少就現在來看,我們一路上遭遇到的什麽機關呀之類的東西,都與神力、法術是沒有任何關系的。”
馬菲也道:“在天地府當年發生的邪教慘案,所謂的什麽法術神力,都是那幾個人精心計劃的。”
“你們知道我在想什麽嗎?”齊觀坐下來,其他人都看着他,齊觀又道,“我在想,所謂的先知,應該是過去的人,對智者的一種尊稱吧,智者看事情比絕大多數人要透徹,看得透徹了,也就具備一定的預見性,例如說,這裏有一個手雷,放在我和一個原始人的面前,手雷的保險被拉開了,我會躲起來,但野人不會,爲什麽?很簡單,我知道那是什麽東西,野人不知道。同理,智者和平庸者之間,說簡單點,就是一個懂,一個不懂,後者要懂,必須要親眼目睹,親身感受。”
刑術接過齊觀的話說下去:“這還不算是區别,我認爲最大的區别是,當智者知道了一件事有危險性之後,智者将會遠離,就如咱們的老祖宗,在古代就知道兵者乃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但平庸者不同,他們會認爲那是好東西,會利用這件大殺傷性的東西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最終被這東西反噬。”
馬菲靠在刑術的肩頭:“好啦,你們能不能不要讨論這麽深奧,這麽哲學的東西,吃飽喝足好好睡一覺多好?偏偏要把本來就不夠用的精力花在這上面。”
刑術握了握馬菲的手:“你睡吧,我先值守。”
刑術起身的時候,連九棋也站了起來,但被齊觀擡手示意坐下,齊觀道:“我和刑術先值守吧,其他人先休息,總休息時間加起來必須達到8小時,我們不着急。”
刑術知道齊觀有話對自己說,于是和齊觀一起慢慢走向前方,齊觀盤腿坐在一塊岩石上,看着遠處躺着、靠着休息的衆人,問:“你師父過世,你沒有憤怒到失去自我,這點我倒是很意外,不,應該說很欣慰。”
刑術看着齊觀:“齊師叔,我不知道您到底想說什麽。”
齊觀歎了口氣,仰頭看着洞穴頂端:“刑術,我問你,你認爲逐貨師這個職業,還應該存在嗎?你想好了再回答。”
刑術也仰頭看着洞穴頂端,發現那裏閃現出很多綠光,看起來像是聚集了不少的螢火蟲,不過在這種環境中,漆黑的洞穴頂端就像是黑夜的天空,而那些螢火蟲倒像是夜空中的繁星。
“我不知道,我認爲誰說了也不算,這個職業原本就不算是一個真正的職業吧,充其量和朝奉差不多,隻不過朝奉在内,逐貨在外。過去的朝奉變成了今天的鑒定師,說不定逐貨師也會逐漸演變成爲其他的職業,不至于完全消失。”刑術說完,看着齊觀。
此時的齊觀卻是一臉的憂傷:“曆史就像是個篩子,不停在晃動,總有些東西會從篩子的那些個小孔中掉落下去消失不見,以前有手藝人,走街竄巷給人補鍋磨刀,那是個職業吧?現在沒了。以前也有當街賣藝表演的,現在呢?也沒了。曆史會淘汰、合并、轉變一些人和職業,逐貨師其實早就不應該存在了,說到底,逐貨師就是人在滿足自己貪欲的過程中,衍生出的一種職業。”
齊觀的話,讓刑術無法反駁,的确,沒有逐貨師是沒有私心的,就拿他自己來說,進入這個行當的第一天,他的腦子中隻有一個字——錢。
俗話說,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錢卻是萬萬不能的。這個道理誰都明白,誰也不會嫌錢多,隻要賺錢合理,花錢在理,那些什麽“滿身銅臭”的話永遠與你不沾邊,當然,這也僅僅隻是一種自我修養而已。
如果不是因爲**,逐貨師爲何要去尋找那些奇特的物件?
刑術問:“齊師叔,您的意思是說,我們不應該去刻意挽留什麽,而是應該随波逐流,如果曆史應該淘汰我們,我們就應該認命?”
“難道不是嗎?”齊觀點頭,“逐貨師帶來了太多的災禍,因一人一事而毀千人萬事也是常有的事情,你師父死後,我也想好了,這件事徹底解決之後,我也就金盤洗手了,到時候,天底下,就剩下你、你父親、泰東以及元震八這幾個逐貨師了,而過去呢,就讓他們過去吧,那隻是一個個故事了,我也想過把這些故事留下來,但是,仔細回想之後,發現所有的故事都是悲劇。”
刑術卻笑了笑:“齊師叔,悲劇,也是一種警示。”
齊觀也笑了,刑術再次擡眼去看洞穴頂端,卻發現頂端的那些螢火蟲怎麽會越來越多,而且其中一部分正緩慢地順着洞壁一側落下,有些已經到達了峽谷的頂端,似乎正準備順着峽谷山壁“流”下來。
“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刑術擡手指着。
齊觀也發現了不對勁,立即起身來,摸出望遠鏡仔細看着,但因爲那東西的光線在黑暗中太強,直接看過去,隻能看到一團模糊的光,其他的什麽都看不到。
齊觀放下望遠鏡道:“不對勁,快點叫醒其他人!”
刑術立即拔腿朝着開闊地跑去,邊跑邊喊,齊觀則一邊跑着,一邊觀察着那些正在沿着峽谷山壁往下滑動的“星星”,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
連九棋等人被刑術的呼喊驚醒,立即翻身爬起來,剛爬起來,都發現了那些順着山壁爬下來的“星星”,睡得稀裏糊塗的陳方爬起來,還下意識說了句:“怎麽會有這麽多螢火蟲?”
閻剛将他的武器遞給他:“這不是螢火蟲,螢火蟲是有翅膀的!”
馬菲拿着登山鎬站在刑術的身旁,看着那些綠色的星星從山壁邊上快速地滑下:“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此時,最前方的齊觀喊道:“跑——”
齊觀喊完之後,衆人手忙腳亂地朝着峽谷前方跑去。
另外一邊的峽谷中,錢修業等人也遭到了那種綠色星星的襲擊,他們手中的自動武器面對那些體積并不大的東西,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手雷!”其中一名傭兵掏出手雷的時候,高喊着向周圍的人預警,提示他們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可他剛拿出來,就被墨暮橋一把抓住手腕。
墨暮橋沖他搖頭,指了指峽谷山壁兩側:“一旦炸塌,我們也許都完蛋!”
那名傭兵隻得收起手雷,按照墨暮橋的指示拿了白磷彈出來,朝着後方扔去,緊接着抓緊時間逃離,可惜的是,其中一名傭兵因爲撤退不及時,被鋪天蓋地沖來的那種綠色東西直接淹沒。
墨暮橋帶着掩護撤退的幾名傭兵站在那目瞪口呆地看着,看着那名傭兵在地上翻滾掙紮着,在慘叫的同時,嘴巴一張開,那種綠色的東西就直接鑽進了他的口中,然後便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抹綠色從咽喉部位直接爬進胸腔,然後蔓延向雙手和腹部,緊接着是下體。在這個過程中,這名傭兵的掙紮逐漸變弱,終于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全身上下都變成了熒光綠。
“走!快走!”墨暮橋轉身催促其他傭兵離開的時候,卻看到前方山壁上有一個似乎落單的綠色怪物,他立即拔出匕首,直接抛了過去,将那東西釘死在山壁之上,上前将匕首拔出來,仔細看去,才發現那種所謂綠色的星星,實際上是一種渾身能發出綠光的蜘蛛!
墨暮橋倒吸一口冷氣,按下對講機向其他人通報這件事之後,帶領着剩下的5名傭兵繼續趕路,并用白磷彈和燃燒棒暫時封死了那種夜光蛛前進的路。
中間的峽谷内,清醒過來,并離開血色畫廊走進峽谷中的賀晨雪等人,在前進不到幾十米之後,便被那種怪異的蜘蛛團團包圍——除非他們長了翅膀,否則,完全不可能逃脫。
“站着别動!”站在賀晨雪身邊的沐天健喊道,“千萬不要動,站着就好了,就算這些夜光蛛爬到你們身上去,你們也别動,還有一旦它們爬到你的面部,你必須閉眼閉嘴,一旦尖叫張開嘴,這些東西就會從你嘴裏爬進體内,那你就死定了。”
衆人隻得服從沐天健的命令,選了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站在那一動不動,看着周圍那些夜光蛛慢慢爬過來。
陳泰東看着幾隻夜光蛛爬到自己的腳前,他低頭仔細看着,問:“這些到底是什麽東西?”
“夜光蛛。”沐天健僵硬着身體,張嘴緩慢地說道,“我在菲律賓和新幾内亞的叢林中都遇到過這種東西,這種夜光蛛是群居昆蟲,一般都至少是上百隻居住在一個巢穴當中,集體狩獵覓食,但活動範圍很小,基本上都是等待獵物從它們居住地旁邊走過的時候再捕捉,通常都是爬進獵物的口中,從其體内嚼食。”
賀晨雪平靜地問:“站着不動,就可以避開?”
“是,我嘗試過的。”沐天健看着幾隻夜光蛛已經順着他的腳踝慢慢爬上來了,“在新幾内亞的那次,我們一個小隊誤入夜光蛛的巢穴當中,我是第一個被困住的,我當時吓壞了,站在那一動不敢動,閉眼閉嘴等死,結果那些夜光蛛在我身上爬了一圈之後,直接離開去追其他人去了。”
此時,夜光蛛已經爬到他們所有人的腰部位置了。
凡君一有些擔憂地說:“你先前也說了,是有其他的獵物的前提下,這裏隻有我們幾個人,如果沒有人吸引它們的注意力,我們會不會一直被困死在這裏?”
“好呀!你去吸引這些夜光蛛的注意力吧!”徐有嘻嘻笑着,“這些玩意兒爬在我手臂上,好癢好舒服!”
楊徵俠臉色慘白,看了一眼徐有,因爲夜光蛛已經爬上來的關系,他不再說話,等感覺到夜光蛛爬到脖子和下巴之間時,他連眼睛也閉上了,隻是在心中祈禱着平安無事。
徐有的話,讓凡君一在心裏連罵了十來次“變态”。
不到一分鍾之後,賀晨雪、陳泰東等六人的身體表面已經爬滿了那種夜光蛛,所有人都在強忍着。
五分鍾後,夜光蛛沒有離開,六人陷入了深深的恐懼當中,同時也感覺到渾身上下發麻。
……
當刑術看到峽谷的出口時,他立即喊道:“快點!前面就是出口了!加把勁!快點!”
夜光蛛的速度始終比不上人雙腿的奔跑,刑術等人已經甩開了那些怪物至少幾十米的距離,不過當刑術等人沖出峽谷之後,卻一起刹住了腳步,看着橫在眼前的那條流淌湍急的河水,河底還閃耀着銀白色光芒的地下河。
“媽的!怎麽會出現一條河?”閻剛走到最前方。
後方提着武器的白仲政和陳方對視一眼,咬牙準備和沖上來的那些夜光蛛拼了。
齊觀蹲在河邊,用手去摸了摸河水,又捧起來聞了聞:“有一股硫磺味,而且水溫很高,看起來是溫泉,是溫泉就沒問題了,裏邊肯定不太可能有什麽會襲擊人的怪物,下河,趕緊的!快點!下河!”
齊觀說完,率先朝着溫泉河中心走去,其他人也緊随其後,互相攙扶着。
就在此時,刑術聽到他們左側傳來幾聲清脆的槍聲,槍聲讓正在渡河的衆人渾身一震,不禁都扭頭看向左側,随後就看到左側遠處的河岸邊上晃動着無數的手電光,還傳來了人的呼喊聲。
“快點!下河!是溫泉!”有人在左側遠處喊道,這個聲音對刑術、馬菲和連九棋來說再熟悉不過了。
“是錢修業!”刑術低聲道,“他們怎麽會在我們的後面?”
連九棋看向那邊:“齊師叔說得沒錯,果然有不同的路!”
齊觀道:“熄滅所有光源!安靜的渡河!快!”
衆人熄滅手電,互相攙扶着,慢慢朝着河對岸走去,同時留心注意着後方追來的那些夜光蛛,與齊觀所推測的一樣,那些夜光蛛在來到溫泉河邊的時候,都停住了,在那左右徘徊着,根本不敢下水,甚至不敢離水太近,與河岸邊始終保持了至少四五十厘米的距離。
“我們安全了!”後方的白仲政松了一口氣。
陳方看向左側:“你們也聽到了,錢修業那邊,至少有七八支自動武器。”
齊觀在前方慢慢走着:“有槍不一定就占優勢,在這種環境中,槍支隻能用來自衛,我們保持安靜,渡河之後先觀察!”
左側的錢修業等人匆忙地渡河,不過墨暮橋和錢修業兩人在沖到河邊的瞬間,也發現了右側河道上遊晃動的手電光,雖然那些手電光很快熄滅了,但讓錢修業立即推測出——那支隊伍不是刑術就是賀晨雪。
錢修業一邊渡河一邊問:“暮橋,你認爲上遊那批人是誰?”
“應該是刑術他們。”墨暮橋攙扶着錢修業前進,同時對身後的其他傭兵比劃着密切注意周圍的手勢。
凡孟下意識朝着上遊看去,但他隻能看到一片漆黑。
站在後方的元震八則恨不得現在馬上就跑過去和齊觀等人會合,因爲在錢修業這支隊伍中,大家都是各懷鬼胎,說不定下一秒自己就會莫名其妙被殺死。
元震八想了想,故意說了一句:“也許不是他們呢?”
凡孟搭腔道:“那會是誰?”
說完,凡孟又向上遊看去,這一看不要緊,剛好看到賀晨雪一批人從中間的峽谷中跑出來,徑直朝着溫泉河中跳去。
賀晨雪跑動的過程中,手中晃動的手電筒不時會照到自己的面部,因此讓凡孟一眼就認出她來。
認出賀晨雪的那一瞬間,凡孟下意識熄滅了手電,藏在了元震八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