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是,在雪暴雲層中落下的都是雨夾雪,雪是鵝毛大雪,雨是傾盆大雨,兩者混在一起,加上怪異的氣溫,以及雲層中不時落下的閃電和形成的短暫龍卷風,足以摧毀一切。
不過要逃脫雪暴的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朝着雪暴襲來的方向直接沖過去,形成對沖,以最快的速度穿過雪暴雲層之下,加上雪暴也朝着相反的方向前進,這樣才能在段時間内逃脫,否則的話,以雪暴的移動速度和覆蓋範圍,如果你判斷不好雪暴雲層的行進路線,哪怕是你開着坦克,都遲早會死在雲層之下。
這就是爲何庵古要瘋狂地讓刑術迎着雪暴前進的原因。
即便如此,但此時的刑術大腦裏邊已經是一片空白,因爲他已經感覺到,自己身處的這輛重量接近3噸大型越野車已經不再受他的控制,完全被雪暴中伸出的一隻隻風暴之手無情地玩弄着。
車上所有人都閉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前方,因爲隻需要看到前方就能時不時看到周圍三百六十度的所有情況——汽車完全是在旋轉中前進。
突然間,一道閃電拍打在地面,緊接着越來越多的閃電掉落了下來,打在地面上的瞬間,激起的水花還泛着銀白色的光芒,在鋪開的瞬間又瞬時間消失。
如果置身事外的人,看到這一畫面,會感歎大自然的神奇,但身在其中的人卻很清楚,哪怕是被其中一道閃電的邊緣擦過,車上的所有人就有可能命喪當場。
依然抓緊方向盤的刑術,在車輛旋轉的同時,擡眼看到後方的兩輛汽車都被閃電擊中,随即爆炸,在爆炸的火焰出現的瞬間又頓時熄滅,撕碎的車輛和其中的人、裝備在頃刻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有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超出了極限,刑術很想暴吼一聲,宣洩自己心中不知道應該叫做什麽的那股感受。
“刑術,小心!”馬菲看到前方有幾道連續閃電朝着這邊落了下來,眼看就要落在車頭。
刑術下意識踩下油門,試圖将越野車從死亡線上拉回來,雖然他也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有沒有作用。
因爲突然油門加大,加上汽車原本就不受控制的原因,越野車朝着右側傾斜而去,襲來的閃電直接從傾斜的汽車底盤邊緣劃過,落地的爆炸氣浪,加上狂風,将越野車直接掀出了幾十米之外。
車内的衆人死死地抓緊周圍可以固定身體的一切,等待着死神最後的宣判。
汽車翻滾了不知道多少圈之後,終于停了下來,就在刑術吃力地回頭要去看後座的人到底怎樣的時候,另外一輛汽車失控的汽車直接撞了上來,刑術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
清晨,連九棋掀開門簾走出的時候,沒有看到那家牧民在外忙碌,也沒有看到托爾烈和他的汽車,隻看到一個留着長發,裏邊穿着蒙族民族服飾,外表套着羽絨服的美麗女人。
随後出來的鄭蒼穹和墨暮橋也被女人的美貌所驚呆了,站在那看得發呆,清晨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讓他們以爲自己置身仙境,看到了傳說中的仙女。
“連九棋先生?”女人率先開口說話了,微笑的時,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齒,并走向連九棋,向他伸出手。
連九棋輕握了下女人的手,也意識到了她的身份:“你好。”
“托爾烈很快就回來。”女人解釋道,“你叫我阿麗吧,換成你們的語言,應該這麽稱呼。”
連九棋點頭:“你好,阿麗。”
阿麗又道:“早飯已經準備好了,跟我來吧。”
阿麗朝着旁邊的帳篷走去,連九棋緊随其後,也回頭示意鄭蒼穹和墨暮橋跟上。
墨暮橋低聲道:“難怪托爾烈要不顧一切離開部落,跟她在一起,如果是我,我恐怕連自己的部落叫什麽都會忘得一幹二淨。”
“**。”鄭蒼穹歎了口氣道,“這東西可好可壞。”
墨暮橋道:“沒有**,也就沒有探索,沒有進步。”
鄭蒼穹皺眉:“聽你的語氣,你是已經進入狀态了?對了,我和你商量的事,你怎麽想?”
墨暮橋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帳篷:“老頭兒,你讓我做的事,我很吃虧的。”
鄭蒼穹不耐煩道:“你就直接點回答我,做還是不做?”
墨暮橋尋思了下,使勁點了下頭:“誰叫我們是結拜兄弟?做就做,吃點虧無所謂。”
鄭蒼穹壓低聲音道:“我隻有用這個辦法,估計才能救下刑術。”
墨暮橋看着鄭蒼穹,認真地問:“老頭兒,我問你,你說的關于連九棋的事都是真的嗎?他真的姓赫連?”
鄭蒼穹道:“對,是真的,如果他不姓赫連,我當初真的不會收他當徒弟,我也有私心,就如先前所說,一切都是**。”
墨暮橋又要問什麽的時候,連九棋從帳篷中走了出來:“吃飯了,讓人家等着不禮貌,趕緊進來。”
鄭蒼穹和墨暮橋立即進了帳篷,進去之後,兩人再次傻眼,裏邊那張桌子上擺滿了各種食物,羊肉包子、蒙古餃子、奶酪、馃子、餡餅,還有滿滿一盤羊肉。
阿麗坐在一旁,将一碗肉粥遞給鄭蒼穹:“不知道你們喜歡吃什麽,就準備了這些,要喝馬奶嗎?”
鄭蒼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雖然他很餓,但這種油膩的早餐,以他這種年齡的人來說,看着就飽了。
連九棋見鄭蒼穹有些尴尬,立即道:“他吃肉粥就行了,暮橋,你随便呀。”
墨暮橋也不客氣,直接抓起一塊羊肉,拿着小刀就開始剔下肉來,塞進嘴裏嚼着,一臉的滿足。
阿麗見他們還算吃得滿意,笑得更燦爛了,等三人吃了一會兒,才道:“托爾烈大概還有一個小時才會回來。”
連九棋邊吃邊問:“他去幹什麽了?”
阿麗輕歎了口氣:“早上聽廣播說,在達達湖那邊有雪暴,他擔心部落的安全,因爲他最後得到部落消息的時候,他們就在達達湖一帶。”
“雪暴?”鄭蒼穹很不解地問,“那是什麽?自然災害嗎?”
阿麗簡單地将雪暴是什麽解釋了一遍,随後道:“雪暴很罕見,特别是在這個季節,确切的說,雪暴這種災害,百年難遇一次,一旦遇上了,那可以用天崩地裂來形容。”
連九棋放下碗道:“十來年前,有一個法國探險家,帶了一隊人馬去了阿爾泰山脈,在那裏遭遇了雪暴,唯獨就他活了下來,但他重度殘廢,就剩下一隻右手可以用,後來他說,遭遇雪暴的時候,他就仿佛進入了另外一個空間,比地獄還要可怕。”
鄭蒼穹和墨暮橋點點頭,連九棋問:“從這裏到達達湖需要多久?”
“太遠了,開車至少需要一天,他不需要直接去。”阿麗解釋道,“草原上有一種信使,隻有他們才會不時進入一些無人區,也隻有他們才會有機會發現至今還在過着傳統生活的古老部落,托爾烈就是拜托其中幾個信使,不時去打探烏拉爾汗部落的消息。”
連九棋點頭:“原來他是去見信使了。”
阿麗又給連九棋倒了一碗馬奶:“他還要爲你們去準備一些必要的裝備,在這一點上很抱歉,不能帶你們親自去,這是有特殊原因的,距離這裏最近的城市對外來者都不是很友好,帶着敵意,用官方一點的話來說,那就是一些曆史遺留問題。”
阿麗說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正說着的時候,帳篷門簾被掀開了,一臉疲憊和焦急的托爾烈走了進來,絲毫不客氣地端起一碗馬奶喝完,然後道:“昨晚有一支外來的勘察隊出事了。”
連九棋一聽,立即站起來問道:“在什麽地方?達達湖嗎?是不是庫斯科公司的勘察隊?”
阿麗、鄭蒼穹和墨暮橋也起身看着托爾烈,等着他的回答。
托爾烈沉重地點了點頭:“應該是,因爲據我所知,最近再沒有其他勘察隊去過達達湖附近,唯一向政府申報過的就是庫斯科公司,而且是用的俄羅斯一家礦産公司的名義。”
連九棋因爲擔心刑術的安危,一把抓住托爾烈:“那……人呢?具體情況怎麽樣?有沒有救援隊趕過去?”
托爾烈搖頭:“具體情況還不知道,隻知道肯定遇到了雪暴。”
連九棋忙問:“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通過信使,我早上聯系信使的時候,詢問部落相關情況的時候,他告訴我的。”托爾烈坐下,又喝了一碗阿麗倒的馬奶,這才接着說,“昨晚那個信使路過達達湖的時候,看到天氣不對勁,就趕緊走了,走之前他看到有兩輛車朝着達達湖的方向去了,原本他是想去告訴那營地裏的人趕緊逃走,可是他擔心自己去了也回不來,還有一個原因,他看到了這支隊伍裏邊有探子在周圍一公裏處巡邏,而且這個探子全副武裝,還帶了槍,所以不敢接近,隻得盡早逃離。”
鄭蒼穹忙問:“那後來呢?”
托爾烈道:“後來他在高地清楚看到雪暴雲吞噬了營地,雖然營地裏邊有車逃出來,卻是朝着雪暴雲裏邊沖進去的,當時他就知道,這批人估計是兇多吉少了……”
連九棋和鄭蒼穹一聽托爾烈的話,頓時愣住了,十來秒之後,連九棋起身就朝着外面沖去,鄭蒼穹也緊随其後,托爾烈和墨暮橋立即沖出去,攔下兩人。
托爾烈擋住連九棋道:“從這裏到達達湖,至少需要一天,而且是在完全不停的前提下,從這裏再走兩百公裏就沒有加油站了,你們隻能騎馬,如果騎馬需要兩天的時間,這個季節,這種天氣,你們直接過去,和自殺沒區别!”
連九棋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托爾烈,如果你兒子在那,你去嗎?”
托爾烈一愣:“你說什麽?你兒子在那?等等,你什麽意思?”
鄭蒼穹立即道:“朋友,我們必須抓緊時間趕過去,路上再給你解釋吧,裝備什麽的,都準備好了嗎?”
托爾烈點了點頭:“準備是準備好了,但我們到了最後一個加油站時,必須換成馬匹。”
此時,墨暮橋卻不合時宜地問了一句:“狼牧呢?”
墨暮橋的話,卻讓站在後方的阿麗頓時變得有些緊張。
托爾烈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沒了,半年前,我就放走了,那是野獸,隻是草原狼**的産物,不應該留在人的身邊,遲早會惹出災禍的。”
墨暮橋不說話了,連九棋卻搖頭道:“不管有沒有狼牧,我們都必須馬上趕過去!”
連九棋說完,就朝着越野車快速走去,鄭蒼穹轉身向阿麗微微點頭緻謝,也立即跟了上去,墨暮橋則低聲說了個“謝謝”。
阿麗和托爾烈站在那,看着墨暮橋從帳篷内拿出行李裝在車上,擔憂地說:“你能不能不要去?”
“不能!”托爾烈搖頭,“他救過我們的兒子,他是我們的恩人,我不能對恩人失信。”
阿麗抓住托爾烈的手:“那你答應我,一定要平安回來。”
“當然!”托爾烈一把抱住阿麗,“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我想好了,我回來之後,我們就去美國,去找兒子,一家團聚!”
阿麗看着托爾烈,點點頭道:“我等你回來!”
坐在車内的連九棋看着擁抱中的阿麗和托爾烈,眉頭緊鎖,一旁的鄭蒼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刑術肯定沒事的,他是你兒子,更是我的徒弟,一場雪暴而已,他不會那麽死的!”
連九棋聞言,隻是微微點了點頭,依然是一臉的愁容。
……
刑術醒來的時候,覺得渾身劇痛,他努力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滿是補丁的帳篷之中,身邊堆滿了各種叫不上名字的東西,帳篷内還有一股古怪又發苦的氣味。
刑術喉頭感覺陣陣發甜,胸口發悶,他忍不住咳嗽起來,剛咳了兩聲,就感覺喉頭中有東西湧出,他用盡力氣側身将嗓子内的那坨東西吐出來,卻發現是個血團。
刑術知道自己受了内傷,如果妄動,肯定會加重病情,但他急切地想知道車上其他人的情況,隻得咬着牙試圖爬起來,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完全沒有一絲絲知覺,隻得用無力雙臂抓着地面,朝着帳篷口爬去。
剛爬到帳篷口的時候,門簾被人掀開,刑術看到一雙帶着古怪花紋的皮靴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自己擡眼去看跟前人的樣貌時,卻被那人身後射來的刺眼陽光晃得眼前一陣眩暈,險些暈過去。
那人俯身一把将刑術抱起來,又放回了先前的地方,緊接着又對着帳篷外說了幾句刑術完全聽不懂的話,然後帳篷外快速走進兩名女子,收拾了刑術吐出的血塊,又用熱水擦拭了刑術的全身,幫他替換了身上用布包裹起來的草藥,這才離開。
期間,刑術終于看清楚先前抱自己過來的那人,是個牛高馬大的壯漢,而且從他的面貌可以看出,此人年齡已近花甲,還敞開自己的皮袍,露出滿是野獸抓痕,卻又堆滿肌肉的胸膛。
老人對刑術說了一些話,雖然刑術聽不懂,但也能從他的舉止中推測出,他應該是讓刑術好生休息,不要亂動。
刑術吃力地說了一句:“謝謝。”
老人點了點頭起身離開,刑術坐在那仔細回憶着,但始終想不起來後來呢又發生了什麽,直到半小時後,杵着拐杖的馬菲走了進來,他的臉上才露出些許輕松點表情,立即問:“陳師叔呢?”
馬菲沒有急于回答他的回答,而是站在門簾口,往外張望了許久,這才轉身來,低聲道:“快,張嘴!”
刑術聽話張嘴,馬菲立即往他嘴裏塞了些藥,然後又水壺喂了他一些水,讓他将藥咽了下去。
刑術咽下藥之後,立即問:“你給我吃藥,幹嘛還偷偷摸摸的?”
馬菲皺眉道:“小聲點,這個部落的人,不喜歡外來的東西,差點把我們的那些東西都扔掉了,我好說歹說才讓他們留下來,但他們不願意那些東西留在他們的營地裏,就給我們扔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刑術問:“是這個部落的人救了我們?他們是什麽人?”
“不知道。“馬菲搖頭,“我現在也是一頭霧水,什麽都不知道,他們聽不懂我說什麽,我更不懂他們的語言,不過如果不是他們,我們都完了,死定了。”
通過馬菲的回憶,刑術才知道,前天晚上他們遭遇雪暴翻車之後,車内所有人都暈過去了,直到早晨,傷勢最輕的馬菲才醒過來,她一睜開眼,就看到那個侏儒和陳泰東身體纏在一起,而且渾身是血。
馬菲想要去解開安全帶,卻發現安全帶已經與其他東西纏在了一起,隻得用匕首割開,吃力爬出去,将車内的其他三人一個個拖拽出來。
等馬菲将人事不省的刑術、陳泰東和侏儒拖到車旁靠好時,這才直起身來,去細看周圍的情況,這一看不要緊,馬菲直接愣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