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仲政站在圓鼎前方,扭頭對薩木川說:“薩木川,你是苗人,就你懂這裏的東西,你趕緊找可以救刑術的藥,肯特幫你,我、閻王和炮王抓緊時間找出口,出去之後,我們得先一步趕回去,或者是勘查下路線,看看能不能在半路上堵住凡孟那個雜碎!”
薩木川點頭,看了一眼薩豐,立即開始着手尋找,因爲他不僅要尋找解毒劑,還想試圖找到可以讓薩豐恢複成常人的藥來。
肯特看出薩木川的心思,在旁低聲道:“你也應該知道,‘隔世’也許是一種細菌,或者某種毒素,就是這種毒素支撐你表弟活到現在,雖然隻是名義上的活着,一旦毒素被清除,我想,他會馬上死掉的。”
薩木川扭頭瞪着肯特道:“閉嘴!”
白仲政沒有安排徐有,徐有反倒是落個清閑,背着手在藥窟中走來走去,最後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個圓鼎之上:“這個圓鼎是雙足的,很罕見。”
“我知道。”在一旁搜索着機關的白仲政答道,“一般來說鼎不是四足就是三足,先不說緣由,因爲雙足根本無法立起來,這個圓鼎倒是奇怪,竟然立起來了。”
徐有蹲下來,看着鼎足道:“這個鼎是石鼎,不是青銅、銅或者鐵制的,應該是挖掘這個洞穴的時候,用洞中的一塊巨石雕刻出來的,雙足隻是其平衡支撐作用,是那根鐵鏈一直拽着這個鼎,這才使得鼎足千年不斷。”
譚通在一旁觀察着,許久才道:“這麽說,這個鼎裏面實際上是實心的?并不是空的?這個鼎蓋和鼎身是連接在一起的?”
徐有道:“從表面上看是這樣,不過我現在最感興趣的是這個圓鼎表面上雕刻的這些像是蝌蚪一樣的文字,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是古苗文。”
白仲政皺眉走過來:“什麽叫古苗文?”
不遠處,爬在洞壁之上,挨個尋找的薩木川回頭來解釋道:“其實現在所稱的苗文,是建國之後,确切地說應該是1956年後,國家科學院和民族學院的學者一起幫助苗族重新制定的,但因爲苗族人并不集中,加上多年來的方言等關系,這種文字基本上現在已經棄用了。在那之前,在清末和民國初年,曾經有人幫助苗人創造過文字,但都沒有正式使用。有據可查的古苗文,是指苗民起義前,也就是乾隆年間時期的苗族文字,我祖上說其實有書籍記載,但都在起義失敗後,在鞑子皇帝的旨意下,全部都毀壞了。”
譚通湊近看着那些文字:“這些就是古苗文嗎?”
薩木川抱着一個罐子仔細看着,同時道:“應該是,我其實也不清楚,我先前看過了,但我完全不認識,我對古苗文沒有任何研究。”
譚通微微點頭,而白仲政則是看着正在繞着圓鼎慢慢走着,口中正在念念有詞的徐有。
就在閻剛走過來,正準備對白仲政說什麽的時候,白仲政示意他不要說話,讓他看着徐有,那意思是:徐有似乎認識這種文字。
“你們看過《寶慶府志》嗎?還有關于清代初期苗民起義的那些資料。”徐有帶着一種怪異的笑容說道,“我看過,好多文獻都記載過,在苗民起義中,他們運用古苗文印制了大量的書信、公告和圖章等等,這些文字隻有苗民自己能認識,清兵根本看不懂那是什麽東西,用文獻中的話來說,那就是‘形似蝌蚪,似篆非篆,毫無句讀可尋’。讓當時的清廷很頭痛,因爲他們就算是截獲了相關的文字情報名單什麽的,都看不懂,所以,在起義失敗之後,乾隆皇帝下令,查禁了苗族能找到的所有古苗文文獻,哪怕是一塊木頭上面有古苗文都得燒的幹幹淨淨,這種古苗文在現代又被發現過雕刻在一些石頭上,因爲是在湖南省邵陽市城步縣發現的,所以又叫城步苗文。”
白仲政立即問:“你認識?”
“呵——”徐有擡眼看着白仲政,“我認識很多古文字,我曾經也研究過城步苗文,隻能說,我能讀個大概。”
譚通立即問:“你廢那話幹嘛?說吧,上面都寫了什麽?”
徐有伸出食指,指着那圓鼎道:“簡而言之,上面寫着‘隔世’的原材料就在其中,而要解開‘隔世’那種毒素的東西也在裏面,換言之,‘隔世’自身是毒藥,也是解藥。”
薩木川眼前一亮,直接跳了下來。
白仲政聽完立即問:“那刑術怎麽辦!?現在不僅是薩木川要救回他表弟,我們還要救回刑術!”
徐有卻是不着急,起身來道:“白先生,你不找奇門的線索了?”
白仲政一愣,他當然知道,這是他肩負這的最重要的任務。
白仲政搖頭:“人命關頭!”
徐有笑道:“嗯,不錯,你們這幾個人果然和凡孟不一樣,我有些佩服你們了。”
閻剛一把抓住徐有:“你他媽不要再說廢話了!”
薩木川、肯特也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徐有,畢竟肯特最初來這裏的目的就是爲了那種奇藥,現在“隔世”的秘密近在遲尺,他當然想搞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松開我!”徐有微微皺眉,臉上卻還帶着古怪的笑容,這讓他的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更爲詭異,“你們不是凡孟那種人,我也不是,所以,我會幫你們的,因爲幫你們,就是幫我自己。”
“閻王!”白仲政示意閻剛松手,閻剛松開徐有,依然瞪着他。
徐有看着那圓鼎道:“按照上面的記載,刑術中的也是‘隔世’的毒,但是劑量較輕,可放着不管也不行,如果不在兩個時辰内解毒,他就會變得和那家夥一樣。”
說着,徐有指着在一側立着的薩豐,薩木川皺眉看去,想說什麽,但忍住了。
大家都耐住性子,沒有追問,隻是等着徐有繼續說下去。
徐有上前靠近圓鼎,擡頭看着:“這個圓鼎不是實心的,解藥就裝在裏面,打開這個圓鼎,就能找到解決的辦法,同時,上面還寫着,隻要打開這個鼎,出口也會立現。”
譚通眉毛一挑:“看樣子是一舉兩得。”
“我倒覺得像個陷阱。”白仲政摸着下巴道,“你們不覺得嗎?按照鑄鐵仙的一貫做法,他是不會讓人輕易拿到裏面的東西的。”
閻剛上前抓着鐵鏈,輕輕搖晃了下:“是不是拽着鐵鏈,将鼎蓋打開就行了?”
徐有聳肩:“也許吧,誰知道呢。”
“蠱。”薩木川突然說了一個字,衆人下意識都扭頭看着他。
譚通問:“你剛才說的啥?”
薩木川上前道:“我說的是蠱,蠱毒的蠱。”
在薩木川身後的肯特一愣,下意識上前一步,仔細去聽着。
徐有來了興趣,抱着雙臂問:“你是說,這個鼎裏面裝着的就是蠱?”
薩木川點頭:“其實蠱是被漢人給神話的,就苗人自身來說,好多都人不知道蠱到底是什麽東西,廣義上說,隻是一種毒,深入一點說,也許是細菌,就連我的祖輩,都沒有搞明白蠱到底是什麽。”
譚通一拍手:“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這個鼎就是制造什麽蠱的東西,就像大家猜測的一樣,将各種毒物扔進鼎中,讓它們自相殘殺,最後活下來的那個就是蠱?”
薩木川道:“大概吧,我隻能說大概,隻是猜測。”
白仲政顯得很疑惑:“你的意思是,‘隔世’這種藥本身就是蠱毒?刑術中的也是蠱毒?”
“有一點我可以确定,那就是蠱毒隻能用蠱毒來解,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薩木川回頭看了一眼薩豐,“但是,這種以蠱毒攻蠱毒,和普通的以毒攻毒并不一樣,以毒攻毒兩者也許會完全抵消,但一旦中了蠱毒的人,即便是用蠱毒救回來了,體内都還是會留着部分蠱毒,隻是不會緻命,因人而異,産生的結果也不一樣。”
譚通皺眉:“結果?”
肯特在一側搭腔道:“他想說的,應該是後遺症。”
薩木川扭頭看了一眼肯特,點頭道:“對,是後遺症。”
閻剛抓着鐵鏈道:“不管有什麽樣的後遺症,先救人!隻要活着,比什麽都強!想辦法開鼎!”
衆人點頭,圍攏那圓鼎……
與此同時,在最右側的玉窟之中,凡孟拿着手電站在那根本不算是普通洞穴,卻是個悠長蔓延的隧道入口處,帶着難以捉摸的笑容,喉頭還發出古怪的笑聲。
元震八攙扶着賀月佳慢慢上前,賀晨雪則一直怒視着前方,看到凡孟的背影後,她攥緊了拳頭,用手電四下一掃,找了塊合手的石頭放進自己的包中。
賀晨雪如今很清楚,凡孟是真的不可信,更清楚,姐姐賀月佳的生存幾率已經接近零。
但是她不能直接下手,因爲連元震八這個可以輕而易舉做掉凡孟的人,都因爲擔心無法平安離開,都隻能強壓怒火。
不過,讓賀晨雪費解的是,一旦離開,凡孟将會如何脫身呢?就憑他的身手,肯定會被元震八直接制住,到時候元震八一定會讓他償還在這裏所欠下的所有債。
賀晨雪想到這,突然間腦子中冒出一個念頭來,那就是——凡孟會害死自己、賀月佳和元震八,然後獨自離開。
這就是爲什麽凡孟根本不擔心離開之後元震八會報複的原因所在!
爲什麽會這樣?凡孟爲什麽會變成這樣?以前的凡孟根本不是這樣的!難道說,凡孟一直都是這樣,隻不過他一直在演戲,自己從來都沒有看透過他嗎?
賀晨雪站在那,愣住了,腦子中閃過一段段刑術所說的話,還有凡孟那句——“後悔嗎?”
“後悔……”賀晨雪站在那不由自主地回答了一句,雖然很低聲,但還是讓前面的元震八停了下來,他下意識看了一眼已經走進那隧道之中的凡孟,回頭低聲問:“你說什麽?”
賀晨雪看着隧道口,道:“八爺,凡孟不會放過我們的,他肯定會在離開之前将我們都殺掉。”
元震八根本就不驚訝:“我知道,他如果不那樣做,很清楚出去之後自己會有什麽下場。”
賀晨雪又問:“你有什麽辦法嗎?你可以不管我,但是不能不管我姐姐。”
元震八攙扶着賀月佳,一直抓着她胳膊的手,其實一直搭在她的脈搏處。
元震八搖頭:“賀小姐,我實話告訴你吧,如果出去之後,有一架直升機停在那等着我們,快速将你姐姐送到最近的城市醫院中,或許她還有救,但活下來的幾率也不大,不過那種事不可能發生,所以,你懂我的意思,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吧。”
賀晨雪站在那,睜眼看着元震八,眼淚大顆大顆地滾了出來。
就在元震八準備安慰她的時候,賀月佳吃力地擡頭,看着賀晨雪,低聲道:“晨雪,别哭,這是姐姐自己選的,我選錯了,你也選錯了,我沒法回頭了,你還有機會。”
賀晨雪上前抱住賀月佳,一個勁兒地說着“不要”。
元震八遠離姐妹倆,後退了兩步,隻是皺眉看着。
賀月佳閉眼也抱着賀晨雪:“刑術其實才是最正确的選擇,但是你和刑術之間已經結束了,你親手結束的,所以,你離開之後,不要再有任何想要與刑術和好的念頭,那樣隻會更加傷害他和你自己,爹走了,刑術也不會當首工,前任的四大首工也不會再繼任,唯一的選擇就是你了,我相信其他人會輔助你的,我唯一的遺願就是,你能好好活下去,幫助爹和我照看好鑄玉會,不要讓鑄玉會消失。”
賀晨雪一直哭着,不斷地說着“不要”。
賀月佳松開雙臂,随後用盡力氣推開賀晨雪,自己也因此跌倒,當賀晨雪上前的時候,賀月佳拔出自己的匕首,對着自己的咽喉:“我會拖累你們的,快走吧,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你們帶着一具屍體沒有任何意義。”
賀晨雪站在那,泣不成聲。元震八也隻是低聲歎息着,除此之外,他什麽也做不了。
賀月佳靠在那塊岩石上,看着洞穴頂端:“這是璩家和鑄玉會發源地,我想,這應該就是天意,天意讓我死在這裏吧,快走,時間不等人,快走!”
元震八上前抓住賀晨雪,拽着她就往外走,但始終拉不走賀晨雪,賀晨雪像是雙腳長根埋在地上了一樣,一直在那哭着。
“記住姐姐的話。”賀月佳笑道,“千萬記住姐姐的話,還有,不要想着報仇,有些事不需要你報仇的,老天有眼,凡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再見,晨雪,如果真的有來生,我們不要再當姐妹了,是姐姐害了你……”
賀月佳說完,抓着匕首朝着自己的咽喉捅去。
賀晨雪發出一聲尖叫,撲了上去,抓着賀月佳捏緊匕首的雙手,在那嘶聲哭着。
賀月佳咽喉滲出的鮮血,染了賀晨雪一手,賀晨雪坐在那無力地大哭。
一側的元震八不忍再看,轉身的時候,卻看到了凡孟的身影從隧道口一閃而過。
隧道中,凡孟緊貼洞壁躲着,雙手微微發抖,先前賀月佳那些話,他聽得清清楚楚,其實他知道賀月佳會自我了斷,他明明可以制止的,但他更清楚的是,就算他制止了,賀月佳遲早還是會死。
在三個洞窟前做出選擇的時候,凡孟就知道,賀月佳死定了,在當時,他唯一希望自己不要親眼看着賀月佳死去。
畢竟,他對賀月佳的愛是真的,但是那份愛根本比不過自己的命,也比不過他那顆已經被私欲完全占據的心。
“對不起。”凡孟低聲說了一句之後,大踏步朝着隧道前方跑去,他知道自己必須得馬上找到線索,馬上離開這個地方,甩掉元震八和賀晨雪。
凡孟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讓元震八更加心焦,他上次拖拽賀晨雪,賀晨雪就是不願意離開,他隻得說了句:“我先去追凡孟,你抓緊時間跟上來!”
元震八說了這麽一句,走了兩步,又停下道:“賀晨雪,你聽清楚了,我現在還擔憂你的生死,完全是看在刑術的份上,雖然我和他沒什麽交情,但他是個好人,你要是出事,他肯定會很傷心。”
說完,元震八拔腿追上去,賀晨雪眼淚雖然還在往下淌,但因爲元震八那句話,心中卻突然間平靜了許多。
元震八追進那隧道之中時,卻突然間停下了腳步,因爲他發現眼前的隧道實際上是一個礦井,一個玉石礦井,且礦井中用肉眼都能看到不少的玉石礦,雖然留下了不少人工開采過的痕迹,但也至少有千年之久。
“這些都是楚玉原石。”賀晨雪冷冰冰的聲音從後面響起,元震八轉身,看到賀晨雪前後都背着自己和姐姐賀月佳的背包,杵着登山杖走了過來,“我雖然隔這麽遠看不見,但是,你手中電筒照在原石上的反光已經可以讓我确定,這些肯定是楚玉。”
元震八很納悶,問:“楚玉?那是什麽玉?”
賀晨雪慢慢上前:“應該就是後來行内所說的并不常見的湘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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