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就像是一支利箭一樣刺穿了盛子邰的胸膛,他站在那完全傻了,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段氏兄弟、元震八、沐天健也目瞪口呆,刑術則抓着賀晨雪的手,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身邊。
閻剛、譚通和薩木川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看向在遠處早就知道真相的凡孟與賀月佳。
璩瞳看向刑術,問:“這是不是與你推測的**不離十?”
刑術點頭:“差不多吧,因爲有些事情太順利了,應該說,對賀月佳和凡孟來說太順利了,而且先前他們一直想替換賀晨雪,這一點也讓我覺得想不通,這樣做沒有意義呀?那個時候的賀晨雪基本上隐隐約約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再隐瞞沒用呀?所以,我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失蹤的段小碟,她去哪兒了?或者說,她來自哪兒?”
凡孟開口道:“我想用月佳替換晨雪,完全是因爲,不想讓她參與這件事,她的性格與月佳相反,而且當年布局的時候,嶽父想讓她們二人合作,但月佳卻認爲妹妹太心軟,有些事情她根本做不了,而且璩家的後代不應該人人手上都沾上血。”
賀晨雪咬緊牙關,沒有流淚,隻是那麽看着自己的姐姐,雖然姐姐在她眼中隻是個模糊的輪廓。是的,從很小開始,她就不知道自己親生父母是誰,甚至平日内因爲那雙眼睛的緣故都看不清楚姐姐的模樣,隻知道姐姐與自己長得很像。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賀晨雪因爲那雙眼睛,一直被蒙在鼓裏。
“到底是怎麽回事!”盛子邰怒吼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盛子邰陷入矛盾之中,全然不顧身邊段氏兄弟的勸說,他瘋狂地朝着璩瞳撲去,最終被刑術直接按在牆壁之上,段氏兄弟見刑術無意傷害盛子邰,隻是圍攏,并沒有動手,反而朝着盛子邰微微搖頭,示意他冷靜。
璩瞳示意刑術松開盛子邰,随後道:“你母親是被合玉門派到鑄玉會的,也就是你父親派來的,她愛慕着你父親,而你父親也口口聲聲說愛她,但是就這樣一個人,竟然願意将你母親送到東北來,然後不管不問,每次寫信都隻是詢問鑄玉會的情況,絲毫不管你母親過得到底怎樣。你母親失望透頂,于是她開始設計複仇的計劃,她表露出願意爲鑄玉會做一切,随後四大首工選擇她來見我,她見到我之後立即坦白了她是合玉門的人,并告訴我合玉門至今爲止都想找到甲厝殿,而且想徹底毀滅鑄玉會……”
段夢見到璩瞳的時候說出那一切,讓璩瞳驚訝不已,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眼前的這個女人,而段夢則直接脫下自己的衣服,随後要發生什麽,璩瞳和她都心知肚明。
按照段夢的話來說,無論在什麽時候,能快速增進男女之間信任的事情,隻能靠肌膚之親了。
“那時候的我,自身難保,對什麽都失去希望,好多次都快自我了斷了。是段夢救了我,是她給了我活下去的動力,在那之後,我也很清楚地知道,就算四大首工背叛了我,但他們沒有對我下真正的死手,還留着良心,鑄玉會需要的也不是内鬥,而是同仇敵忾。”璩瞳說到這,走向盛子邰,“原本我是沒有任何計劃的,我隻是想和你母親一起過着小日子。”
刑術此時問:“璩前輩,段夢當時沒有告訴你外面的情況嗎?”
“沒有,她很聰明,她并沒有告訴我實情,她知道,如果告訴了我,我肯定會跟她一起離開,四大首工攔不住我,而她需要進行她的複仇計劃。”璩瞳歎氣道,“女人是很可怕的,特别是聰明的女人,其實我很清楚,她所有的複仇完全都是基于盛豐抛棄她而想出來的,我其實也在遲疑着,是不是要按照她所說的去做,她說,她會去做,而且還會等着我。”
段夢離開坐窟不久,發現自己懷孕,她隻得咬牙堅持着,等着孩子的誕生,在孩子滿月之後,獨自悄然離開,這也就是爲什麽四大首工壓根兒就找不到她的根本原因,因爲那四個人根本就沒有想過段夢的真實身份到底是誰。
其後璩瞳發現四大首工欺騙他,他偷偷離開坐窟,也發現了自己還有兩個雙胞胎女兒,從那時候開始璩瞳就已經決定施行當年與段夢之間的計劃,那就是在幫助段夢複仇的同時,徹底擊潰合玉門。
因爲,除了擊潰合玉門之外,當時的璩瞳找不到任何辦法可以制止合玉門再次侵害鑄玉會。
刑術此時道:“所以,甲厝殿就成爲了一個最好的誘餌,對嗎?”
“對,合玉門一直想找到甲厝殿,實際上我曾經也想過,如果幫助合玉門找到甲厝殿,會不會斷了他們試圖将鑄玉會斬盡殺絕的念頭?畢竟鑄玉會當年隻是找到甲厝堡中隐藏着的那些技藝,就已經成立和壯大了自身,不過後來我細想之後,覺得那不可能,人心不足蛇吞象呀,合玉門不會那麽簡單就放過鑄玉會,他是想一家獨大。”璩瞳背着手低頭走着,“之後的事情你也知道得差不多了,隻是有些細節你還不懂。”
刑術此時看向賀月佳:“你按照你爸的指示離家之後,去了湖南,混進合玉門,我想在這個期間,幫助你的人應該是段夢,對吧?如果沒有她的幫助,你不可能那麽輕而易舉混進去。”
賀月佳點頭:“對,是她,父親給了我聯系她的特殊方式,我找到了她,雖然當時父親并沒有說她是誰,但是看到她那一刻,我就知道,她是我母親,但是那時候的她,也不是什麽合玉門門主的夫人,隻是一個普通的門徒。那段時間内,她教會了我掩飾自己的口音,因爲我的一口東北話會讓我立即露餡,我學得很辛苦,每天都混在人群之中仔細學着湖南話,不過當時她還告訴我了一件事,那就是盛豐最小的兒子盛子邰,也是她的兒子,是她與盛豐所生的。”
賀月佳當時覺得疑惑,不知道自己的母親爲什麽要告訴自己這件事?也不知道爲什麽她與自己仇恨的盛豐還要生下一個兒子?而段夢則告訴她,也許盛子邰就是合玉門未來的希望,就是能砍斷合玉門與鑄玉會仇恨鎖鏈的那把利刃。
賀月佳苦笑道:“當時我覺得母親是在異想天開,因爲盛子邰根本不知道她就是自己的母親,即便時不時兩人會擦身而過,但被盛豐一手培養長大的盛子邰都會目不斜視,帶着高傲的氣息壓迫着周遭所有人,包括自己的母親。”
說到這,賀月佳看着盛子邰:“你還記得那個在你大學時期,每個星期都會去你家幫你收拾房間洗衣服做飯的阿姨嗎?那就是你媽媽。”
盛子邰陷入回憶之中,但他怎麽想都想不起來那阿姨的模樣,因爲他從來都沒有真正去注意過這個人,可以說,他從小就學會了,隻記住對自己有用的人,就如同他每天隻帶固定的名片在身上一樣。
盛子邰慢慢坐下來,喃喃道:“那個阿姨,就是媽媽?”
賀月佳點頭:“對,那個阿姨就是媽媽,我們的媽媽,我和晨雪還有你的媽媽,雖然我們的父親不同,但媽媽是同一個人。”
“那也不能成爲你殺死我大哥的理由啊!”盛子邰厲聲道,“他雖然與我同父異母,但始終是我大哥,我知道,他讨厭我,看不起我這個來路不明的弟弟,但他從來沒有真正的要對我下手!”
刑術上前道:“這算是鑄玉會幾百年來第一次有效的反擊,設計的真完美,璩前輩你先前說過,你要殺死徐氏兄弟,是因爲他們曾經掘了你的祖墳,我想,這四人多年前,在湘西盜墓,其中就盜了你璩家的祖墳,對吧?但事情沒那麽簡單,我有個大膽的推測,徐氏兄弟是按照合玉門的指示去做的,雖然他們當時并不知道那是合玉門給他們的甜頭。”
璩瞳不語,看向門外道:“徐老三,你自己進來解釋吧!”
衆人看向門口,看到将自己渾身上下塗滿污泥,頭頂上還挂着樹葉,做了天然僞裝的徐有立在那,他的眼神無比的空洞,就像兩個似乎要吞噬掉一切的黑洞一樣,你從那一對黑洞之中看不到任何東西,隻有無盡的虛無,仿佛在大家眼前站着的并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那件事,是我老師提供的線索,但他并沒有讓我們去盜墓,隻是說在湘西一帶有着新苗人的墳墓,值得研究,還說迄今爲止,也許還存在着新苗人,我帶着這些資料回去研究,沒想到被我大哥、二哥和四弟三個看到了!他們決定發一筆财,但我不同意,因爲盜墓是折壽的事情,太缺德,可他們眼裏隻有錢,威逼着我合作,研究。”徐有說到這,渾身都在顫抖,“那是我的畢業論文研究資料!竟然成爲了他們三個文盲、白癡、雜碎發橫财的路子!他們三個開始四下探尋湘西古墓的消息,包括詳細的路線圖等等,就在那時候,他們就被合玉門盯上了,緊接着有人找上他們,詢問他們手中有沒有可以出售的物件,哪怕是出土的也行,他們專收黑貨,而且可以出很高的價錢,所謂的買家其實就是合玉門的人,他們推波助瀾,讓那三個雜碎下了發橫财的決心……”
徐有依然不同意其他三個兄弟的做法,就在那時候,徐财想出了一個最不要臉的方式要挾他這個弟弟,他告訴徐有,如果徐有不合作,不幫助他們,那麽他們将會來個魚死破,将準備好的一切計劃透露出去,告知徐有所在的學校,說徐有是個盜墓賊,還有三個盜墓賊的兄弟,這樣一來,徐有的前途盡毀,更不要說畢業了。
徐有在那苦笑着,喉頭發出奇怪的聲音:“多麽不要臉的哥哥和弟弟呀,自己發不了橫财的話,也要拉我下水,讓我一輩子都活在痛苦之中!當然啦,最無恥的就是合玉門,我明明可以說服他們的,因爲那時候他們都不知道如何走黑貨,可合玉門的出現,讓他們三個覺得這是個财路,于是将罪惡強加于我的身上!”
盜墓、盜墓、盜墓再盜墓,徐有在其他三個兄弟的脅迫下,做了盜墓的顧問,陪他們幹盡了喪盡天良的事情,不過這一切都被合玉門的人錄了下來。
賀月佳道:“合玉門的目的其實很簡單,想借徐氏兄弟的手達到兩個目的,其一,翻找下璩家祖墳中是否藏有甲厝殿的秘密,其二,就算找不到甲厝殿的秘密,祖墳被掘,也能将消失多年的璩家人給逼出來,可惜的是,因爲當時這種案子較多,破案難度也較大的關系,警方并沒有完全公開這件事,所以在媒體上查到的消息不多,隻知道湘西一帶的一些古墓被盜,我父親知道這件事,也是我從母親那得到的消息再轉告的,那時候父親告訴我,再等等吧,等到合玉門開始利用徐氏兄弟的時候,也是鑄玉會開始複仇的時候。”
徐氏兄弟開始走黑貨,在合玉門的安排下接觸香港的黑幫,一切都是合玉門爲了将他們逼上絕路所使的手段,當然合玉門并不知道那個黑幫中有卧底,他們這樣的目的是,徐氏兄弟是不會滿足的,雖然盜墓的物件賣了一大筆,但人不都那樣嗎?當你窮困潦倒的時候,你最期望着吃飽飯,當你吃飽飯了你希望有積蓄,當你有十萬的積蓄時,你想五十萬,你有五十萬開始就想五百萬,有五百萬又會想五千萬甚至五億!
沒有人會嫌錢多,财路擺在眼前,也沒有人不會繼續前進的,人都這樣,無一例外,所謂的知足者長樂,那也僅僅隻是一部分看破的人才能體會到的,這也是爲什麽世間極少有真正可以看破塵世的人存在的主要原因。
等到時候差不多了,合玉門也收到消息警方盯上了徐氏兄弟之後,便開始了他們計劃,一方面,他們派徐氏兄弟去哈爾濱,另一方面,讓盛子邰去哈爾濱找到鄭蒼穹拜碼頭。這個階段,他們想達到的目的有兩個,第一,讓鑄玉會被警方調查,因爲璩家人一直沒有現身,消失多年,而甲厝殿的秘密又隻有璩家人才知道,這一招既可以讓鑄玉會元氣大傷,也能逼出璩家人;第二,徐氏兄弟就算不成功,也可以作爲接下來去找甲厝殿的棋子,因爲到這個階段,璩家人不可能不現身,他們再不現身,就得被逼到懸崖之下;第三,隻要鄭蒼穹點頭,那麽合玉門基本上就可以暢通無阻,當然,鄭蒼穹能合作更好,隻要不成爲絆腳石那就是最好的結果,更不要說,鄭蒼穹的徒弟刑術,當時已經成爲了新一任的首工之一。
不過讓合玉門最想不到的是,另外一個首工竟然是私下與他們保持“合作”的凡孟,凡孟當然也是按照賀月佳的指示去與他們合作的,他也清楚合玉門不可能輕而易舉地相信他們,在這個節骨眼上,凡孟必須選擇盛氏兄弟當中的一人“效忠”,當然,不能選擇盛子邰,因爲盛子邰的身份特殊,璩瞳和段夢都想保全他,所以隻得選擇了盛钰堂。
合玉門的計劃初步成功,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那之前,璩瞳就計劃好了一切,絕世樓案件中,璩瞳幫助潘峰讓警方查清楚了僞造名畫的案件,同時也将刑術帶到了身邊,因爲刑術是他選擇的最後王牌,沒有刑術,他之後的計劃無法順利進行,因爲這個計劃的核心需要一個聰明人,一個擅長觀察的人,一個最終能破局的人。
從長沙開始,中間經曆的所有事情,璩瞳都沒有插手,他插不進手,也沒有必要插手,同時他也得在暗中觀察,觀察那盛家兄弟兩人關系到底惡劣到什麽程度,當然,這期間凡孟與賀月佳也發揮了作用,最早指出一個錯誤的地點,然後再指出正确地點,在這之間拉出一段讓他們博弈的時間,以此來推測幾方人馬的實力,就像是正式考試之前的摸底考試一樣。
“等我們到了德夯苗寨,這出戲才正式拉開序幕。”刑術看着周圍的人,目光最終停留在璩瞳的臉上,“我們的進展一直很緩慢,可以說不順利,爲什麽不順利?因爲矛盾,你利用這些人的矛盾,你的突然出現也延緩了我們的進度,而且隊伍中還有你早就安插進來的凡孟與賀月佳,知道甲厝堡地點的人隻有你們,大家隻能按照你們所計劃的節奏去走。”
來到盆地的路有好幾條,凡孟與賀月佳帶着盛钰堂走最遠的那條路,故意拖延時間,而璩瞳分别出現在刑術與盛子邰跟前,讓他們按照自己的步驟去走,他們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這就是利用人的心理,不知道是敵是友,但對方沒有傷害自己的前提下,隻能選擇相信,因爲不相信你不知道應該怎麽走。
換言之,那時候人的心裏隻有三個字:賭一把。
也就是“賭一把”這三個無可奈何的字,将殺戮從後台推向了舞台正中,拉開了複仇殺人夜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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