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君一看着絕世畫畫框之中鑲嵌進去的那個小東西,知道那肯定是追蹤器或者是定位芯片一樣的玩意兒,是閻剛弄來的,如果有人試圖将這個定位芯片給撬下來,那就會直接損壞這幅畫。
對于收藏者來說,這幅畫的價值不大,所以沒有人會偷,而對于想找奇門線索的人來說,如果撬開這個芯片,絕世畫被損壞之後,也許會連帶着損壞其中隐藏着的線索。
所以,這是一招險棋。
凡君一坐在那,喝着刑術的茶,往煙鬥中塞着煙葉。
門開了,凡君一頭也不轉,直接道:“坐。”
艾星靈走進當鋪之中,直接坐到凡君一的身旁,看着他手中的煙鬥道:“你不是早就戒煙了嗎?”
“這是煙鬥,不能吸進肺裏的那種,而且,我隻是把煙葉裝進去再拿出來,又裝,這種方式利于我思考。”凡君一終于扭頭看着艾星靈,随後一笑,“你今天很漂亮。”
艾星靈對凡君一的突然奉承,隻是回以冷笑:“幾十歲的人了,說這些有什麽意義?再說了,你爲什麽要約我在刑術的當鋪見面,而且還是不請自來,闖空門是犯法的。”
“民不舉官不究,你認爲刑術知道了會報警嗎?”凡君一将煙葉又小心翼翼倒在鋪好的綢布之上,“你還記得這幅畫嗎?”
艾星靈點頭:“當然,但我們看到的不是這幅,是另外一幅。”
“看來真的如璩家人所說,當年那個逐貨師,爲了嚴守那個秘密,用了不少的辦法,他的腦子真好用,全都是随機并可行的辦法,就好像是一座迷宮,一座有上百個入口,但隻有一個出口的迷宮,隻有其中一個入口可以走到出口,但如果你選擇錯誤,走錯了入口,你要想再返回,那就是難上加難。”凡君一擡手看表,“你說他們現在到哪兒了?什麽時候才會發現那個秘密?”
艾星靈搖頭:“我現在感興趣的是,到底是璩家人利用了那個逐貨師,還是那個逐貨師利用了璩家人?這幅畫中到底是不是真的隐藏了奇門的線索。”
“你對奇門有興趣?”凡君一問。
艾星靈搖頭:“鑄玉會的,隻會對玉感興趣,但如果真的要說在我們其中,誰會對這些感興趣,那隻有你了。”
凡君一傻笑道:“那倒也是。”
“别磨蹭了,到底找我有什麽事?如果風雷知道我們這樣單獨見面,會胡思亂想的。”艾星靈有些不耐煩了,“現在時間也不早了。”
凡君一遲疑了下道:“我覺得四大首工應該取消。”
“什麽?”艾星靈轉過身子,看着他,“如果這個制度取消,以後怎麽管理鑄玉會?”
“星靈,實話實說,當年咱們成爲四大首工,建立這個制度的時候,原因是什麽?”凡君一一臉正色道。
艾星靈道:“因爲璩瞳失蹤了。”
凡君一再問:“璩瞳怎麽失蹤的?爲什麽會失蹤?這個失蹤二字前後是不是應該加上引号?既然我們已經默認并且暗示刑術去了那個地方,那麽就應該預計得到下面即将發生的事情。”
艾星靈不說話,凡君一看着她道:“你是不是後悔了?”
“有點!”艾星靈搖頭,“但我後悔并不是因爲擔心我們建立的制度會被破壞,而是我擔心……擔心晨雪會受到影響。”
凡君一起身,走到艾星靈跟前:“星靈,當初我們四個人做那個決定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會發生什麽,會給晨雪和她姐姐帶來傷害,但現在我們挽救還來得及。”
“挽救?月佳已經失蹤了多年,誰也找不到她,怎麽挽救?”艾星靈站起來,“以當年的情況來說,我們四個人就是篡權,就是政變,我們用最不要臉的辦法欺騙了璩家人,讓他們唯一的傳人躲在那個該死的地下坐窟當中。”
凡君一不說話,艾星靈指着地面又道:“他就在這下面躲了幾十年,當他第一次認爲一切都已經結束要出來的時候,我們四個血氣方剛,抱着一腔熱血,又無比幼稚的年輕人,不想拱手将權力交出去,所以選擇了繼續欺騙他,我知道,你也清楚,我們都希望他死在下面,可惜沒有,他沒死,他活得好好的。”
凡君一搖頭:“那是時代的錯,曆史的錯,和我們無關。”
“那你告訴我,你爲什麽要暗示刑術下去?”艾星靈瞪着凡君一,“你不就是希望他下去找到那個人嗎?那個曾經鑄玉會的領袖!”
凡君一皺眉:“那你呢?你不也暗示了嗎?”
“是!我暗示了!但我沒有像你暗示得那麽明确,我很矛盾,我想贖罪,因爲我們所有人都欠璩家的!”艾星靈指着凡君一,“你,我,風雷還有萬安,我們都欠璩家的!”
凡君一看着艾星靈,一字字道:“所以,我說四大首工制度應該取消,難道錯了嗎?沒錯,我們欠璩家的,我們讓刑術下去發現這個秘密,璩家人會返回鑄玉會,當年的秘密也會被發現,按照規矩,我們四個人會被逐出鑄玉會,晨雪也會發現身世的秘密。”
艾星靈呆在那,什麽反應都沒有。
凡君一繼續道:“早知現在,何必當初呢?自己造的孽,就得自己還。”
凡君一說完坐下來,重新裝填着煙葉。
艾星靈轉身看着他:“你想取消這個制度,完全是因爲當初凡孟的死,對嗎?你讨厭這種制度,所以一開始,你就想讓璩家人回來,但你要知道,就算當初是璩家人做主,凡孟也會死!”
凡君一坐在那慢慢塞着煙葉:“誰知道呢?誰也不能回到過去,對吧?”
地下坐窟之中,爬到第四層的刑術從其中一個坐窟中鑽出來,朝着對面的胡三千搖搖頭。
胡三千也搖頭道:“我這邊也沒有任何發現,但是發現了一些金箔,說明這些坐窟裏面曾經是有金身的,但被人取走了。”
刑術蹲下來,對着下面喊道:“晨雪,你有沒有什麽發現?”
喊完之後,下面沒有任何回應,刑術又喊了一嗓子,随後意識到不對,立即沿着牆壁滑了下去,對面的胡三千也立即直接跳下,落地之後,兩人立即分頭在周圍的坐窟之中邊找邊喊,找了一陣之後,雖然沒有發現賀晨雪,卻在右側第一層某個地庫之中發現了一道打開的暗門。
刑術看着那扇在坐窟牆壁内開啓的暗門,又用手電照着地上淩亂的腳印,上面明顯是人掙紮過的痕迹,立即就追了進去,胡三千叫了一聲:“别慌,我去收拾東西。”
刑術徑直追進去的那一刻,胡三千轉身快速收拾着東西,卻發現除了自己和刑術的背包還在原地之外,賀晨雪的所有随身物件都不見了。
這一刻,胡三千後背冒出冷汗,他意識到擄走賀晨雪的這個人,行動簡直就如鬼魅一般。不僅能在悄聲無息之間将人給抓走,還同時将東西也一并帶走。
“刑術!小心點,那家夥不簡單!”胡三千背上背包,抓着刑術的東西就朝着有暗門的坐窟中跑去,跑到暗門跟前,看向裏面黑漆漆的通道,根本看不到電筒光,這說明刑術已經追遠了。
胡三千隻得硬着頭皮追進去,但剛跑了幾步,就聞到通道中有一股奇怪的中藥味,他下意識停下來,細聞了下,雖然覺得不是什麽有毒物質,但還是掏出準備好的布來,用藥水浸濕,蒙在口鼻之上,這才繼續朝着前面追趕。
胡三千很清楚,那人擄走賀晨雪也許是做餌,如果刑術再出點什麽事情,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了,同時他也斷定來者絕對不是潘峰,因爲潘峰根本不可能有那種本事!
就在刑術與胡三千追進洞中的時候,潘峰則慢慢從另外一個通道中走出來,随後滑落在地上,跪坐在那具女屍跟前,用手輕輕撫摸着女屍的臉頰,随後将繩索套在女屍的身上,再背到自己背上,吃力地朝着刑術、胡三千追去的暗門内走去,邊走還邊哼唱着那首《舒伯特搖籃曲》——“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媽媽的雙手輕輕搖着你……”
通道深處,急速追趕中的刑術根本沒有意識到後面傳來的那首歌,他腦子中全是救下賀晨雪的念頭,而在後方的胡三千則刹住腳步,喘着氣慢慢轉身看着自己來時的方向,聽着潘峰哼唱的那首,原本應該很溫馨很溫暖,但在此時此刻聽起來卻讓人不寒而栗的搖籃曲。
胡三千知道他不能回頭,他必須繼續前進,随後轉身朝着前方繼續追趕而去。
喘氣聲、心跳聲,還有腦子中幻想出來的賀晨雪的求救聲,這些聲音混雜在刑術的腦子中,加上焦急,已經讓刑術的意識變得有些模糊,他跑了一陣之後,繼續喊道:“晨雪——”
當然沒有人回應,他開始悔恨爲什麽會讓賀晨雪獨自一人留在最下面,自己怎麽會犯那種錯誤!明明知道這裏除了潘峰之外,應該還有其他人的。
終于,奔跑中的刑術看到了前方有亮光傳來,他加快了腳步,朝着前方那道即将落下的暗門沖了過去,随後從門與地的縫隙之間滑了過去,剛滑進去還沒有看清楚裏面的環境時,一陣破風聲從他耳邊響起。
刑術意識到有人襲擊自己,側身翻滾避過,還沒爬起來,便看到眼前黑影一閃,來者擡腳踩下,刑術連續翻滾避過,鯉魚打挺跳起,朝着前方疾跑幾步,踏牆而上,借力一個回旋踢。
那一記回旋踢踢向對方頭部的同時,對方舉起左臂,一擋一撥,借着慣性的沖擊力擋開刑術的腿部,在刑術還未落地的瞬間,蓄勢以待的右拳直接擊出,打中刑術的腹部,随後立即後退收勢。
刑術腹部中拳,落地之後翻滾着爬起來,捂着自己的腹部,靠着牆,看着站在自己對面的那個“怪物”——眼前人蓬頭亂發,用麻布包着面部,隻露出一雙駭人的雙眼,還穿着一身用破布、麻袋、水泥袋、稻草之類的東西摻雜在一起的衣服,不知道是因爲找不到合适的材料,還是其他原因,衣服是短袖,褲子也是如七分褲一般,将四肢的一部分裸露在外面。
刑術的目光掃過那人的四肢,從其肢體凸顯的肌肉來看,這家夥身強力壯,而且功夫也不錯,可以說在如今這個世道,刑術從廖洪美那裏學來的苗家蚩尤拳法絕對夠用,在先前中了那“怪物”一拳之前,他從未被人打得這麽慘過。
“來——”那人開口說了一個字,右腳站定,左腳慢慢上前,雙手卻是背在身後,完全是一副“你不是我對手”的表現。
刑術雖然學過功夫,也研究過功夫,但天下之大,他不知道的事情還很多,更不要說原本就是武術大國的中國民間就藏有很多不爲人知的拳法,所以他根本無法判斷對方用的什麽拳法,但可以肯定的是,對方擅長用拳,而不是腿法。
先前那人踩下來的那幾腳,雖然很重,卻沒有章法,如果是個擅長用腿的人,他估計早就中了好幾招了,這也是爲何他首次還擊要采取回旋踢的原因,想以腿制拳,取得攻擊距離上的優勢。
“在下刑術,師承雲南苗寨蒙優氏,所習拳法爲南蚩尤,不知前輩尊姓大名,怎麽稱呼?”刑術回想起廖洪美所教,廖洪美從教他習武那天起,就不斷告誡他,如果在外遭遇敵手,或者是遇到有真功夫的人,一定不能蠻幹,有機會一定要做到先禮而後兵。
因爲即便是時代變了,有前有後,尊師重道的江湖規矩永遠都不會變。
怪物哼了一聲,悶哼中帶着一絲笑聲,随後回應道:“你莫管我打的是墨子拳咯,闊以打赢就是好拳曉得不。”(我打的是雜家,不管什麽拳,能打赢的就是好拳。)
刑術聽聞其口音,随之一愣,因爲對方說的是湖南話,在東北哈爾濱的地下竟然藏着一個功夫如此高強的湖南人!?這未免太扯淡了吧!
刑術想到這的時候,也同時一眼掃到了在牆角中靠着,應該是暈過去的賀晨雪,他意識到賀晨雪應該沒事之後,又仔細看着所處的這個環境,發現自己好像在一座塔當中,而且是中間镂空,每一層周圍都有樓闆,上下有樓梯相連的怪塔之中,在自己頭頂的第二層塔内有幾層放滿各種罐子、瓶子的架子,樓梯相對的位置,還放置着一尊金光閃閃的金身。
就在刑術還想仔細看看的時候,那說着湖南話的怪物再次沖上前,揮拳如閃電般朝着刑術襲來,刑術避之不及,隻得舉起胳膊一面躲閃,一邊硬擋,同時尋找着對方的空當。
下盤過穩!隻能攻中路了!刑術放下左臂,身子朝着右側猛地一閃,蹲下的同時,揮動左拳朝着其左側腹部擊打而去,對方如刑術所料立即垂下右臂擋住,刑術立即揮動右拳,揮了一半,突然起身,朝着其胸口打去,那人反應極快,雙手朝着胸口猛地壓去,壓低刑術的拳頭,正要還擊時,已經擊退并且蹬牆借力的刑術擡起膝蓋就頂了上去。
對方胸口結結實實中了刑術一膝蓋,直接朝着後面仰去,翻倒在地。
刑術乘勝追擊,沖到其跟前的時候,步法一變,繞到其左側的位置,用胳膊肘直接朝着其胸口重擊而去。
那人單掌一托一舉,帶着刑術的手肘,直接撥開他的身體,随後轉身跳起,擡手制止刑術繼續打下去:“罷手!”
刑術點頭:“好,罷手,不知道前輩尊姓大名!”
“你是最好的人選!”那人冷冷道,“果然和潘峰所說一樣,是最好的人選!”
此時,那人再也沒有說湖南方言,換做了發音并不标準的普通話。
刑術很是納悶,搖頭道:“前輩,我不懂你是什麽意思?”
那人指着頭頂道:“隻有我知道怎麽從這個地方出去,如果你想出去,隻有兩個辦法,第一,就是打赢我,第二,答應我的要求,幫我的忙。”
刑術搖頭:“前輩,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我爲什麽要和你打?我又爲什麽要答應你的要求呢?”
那人也搖頭:“你在這樣一個地方,遇到我這樣一個人,你認爲還需要什麽理由?人一輩子的時間很短,如果做每件事都需要理由,那你會浪費很多時間。”
刑術上前一步:“前輩,那我問你,難道你在沒有任何理由的前提下找我幫忙?”
那人一愣,忽然笑了:“牙尖嘴利!我喜歡你,但是我不喜歡她!”
那人順手一指,指向旁邊的賀晨雪。
刑術立即問:“前輩,你認識她?”
“對!我認識她!”那人咬牙道,“她是我仇人的女兒!”
刑術一驚:“仇人?我不懂你什麽意思?”
“别裝作不認識她的父母。”那人道,“這麽久以來,我一直讓潘峰盯着他們,伺機報仇,沒想到,盯着他們的同時,我發現了你,你是我最合适的報仇人選,我還知道,你很想了解當年潘峰的事情,如果你幫我,我可以把最精湛的手藝傳給你,還可以讓你成爲富可敵國的鑄玉會領袖!”
什麽?鑄玉會領袖?刑術傻在那了,盯着眼前這個無比邋遢的人,覺得此人的身份非比尋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