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術!”賀晨雪下意識伸手去抓,但自己距離刑術的位置很遠,根本無濟于事。
幾秒後,刑術的身體終于停下來,停下來的瞬間,賀晨雪隻能模模糊糊看到他戴着的頭燈散發出的光源在那晃動,緊接着光源又朝着右側猛地移動過去,賀晨雪知道,刑術這又是跳向右側的石柱外側了。
“沒事了!”刑術的聲音終于從下面傳來,賀晨雪這才松了一口氣,然後按照刑術的指示慢慢往下放着繩索,放下了近十米後,這才看到将身體固定在右側石柱表面的刑術。
刑術扭頭看着賀晨雪,臉色慘白,明顯剛才被吓得不輕,但爲了讓賀晨雪不擔心,隻得故作輕松道:“好久沒運動了,有些手生,沒事的。”
此時,下方傳來胡三千的聲音:“你們不要着急,慢慢往下,下面還很深,從你們的位置到我這裏,估計還有二十來米的樣子!下面有扇門,我正在想辦法開鎖,有點麻煩!”
“好!”刑術喊道,爲了保險起見,他将自己的安全繩鎖扣遞給賀晨雪,賀晨雪綁死之後,兩人開始維持着一定的頻率慢慢下降。
就在兩人緩慢下行的同時,地鐵管理處站點辦公室内,已經報警的田煉峰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就近的巡警趕來之後,對田煉峰進行了簡單的詢問,然後等待着上級安排的相關人員到來。
不過這次趕來的并不是傅茗偉,因爲這不屬于他的轄區,但是聽到消息的他也第一時間與部下董國銜開車趕來,兩人在站點辦公室外下車的時候,看到一輛哈飛賽馬型号的警車已經停在那裏。
傅茗偉看着那車牌号碼,面露喜色:“果然是吳志南!”
董國銜看着車牌問:“傅隊,這個就是你說的那個南崗片區的頭兒?”
“對。”傅茗偉也沒有急着下車,還在心裏尋思着,“你也知道‘智多雙星’吧?這個二貨名字都是他們片區的人給吳志南和吳志海兩兄弟起的。”
董國銜皺眉:“吳志南我知道,吳志海是誰呀?哪個片區的?也是南崗的?”
傅茗偉一下就笑了:“吳志海是吳志南的弟弟,兩兄弟一起考的警校,但吳志海畢業之後當了幾年的警察之後不幹了,那小子不喜歡受約束,就跟着一個退休的老警察混飯吃,這個老警察叫苟墨,這個人你應該認識吧?”
“當然認識,當年的老刑警,現在專門分管我們的大頭兒就是他的徒弟,上面的人見着他都非常尊敬。”董國銜回憶道,“我記得,去年他好像還來過咱們刑警隊?”
傅茗偉點頭:“對,吳志海跟着苟墨幹了幾年,苟墨年齡大了,就把公司交給他打理了,這小子幹了一年多,将他們那個雷霆調查公司搞得是有聲有色,行内還送了吳志海一個綽号叫‘小三克星’,這哥們的一句名言就是‘每個男人心中都有一個小三’。”
董國銜忍不住笑了,傅茗偉又道:“但是兩兄弟吧,幾乎沒有什麽工作上的交流,吳志南吧死腦筋,比我還死闆,原則性相當強!他既是我的同學,也是當年培訓學校的同學,我們還同住一個寝室。”
董國銜立即問:“傅隊,那咋辦呀?這是他的管轄範圍。”
“沒事,咱們進去。”傅茗偉開車門下車,徑直走向站點辦公室内,進去之後,就看到裹着冬季警用防寒服,拿着個硬殼筆記本的吳志南,趴在一旁的桌子上,在那拼命寫着什麽。
董國銜見外層辦公室内除了吳志南之外,沒有其他人,也知趣地開門出去等着。
傅茗偉背着手悄悄地走到吳志南身後,俯身看着他在那奮筆疾書,随後一把将其筆記本拿起來仔細看着,吳志南一驚,擡眼看到是傅茗偉,立即将筆記本搶了回來,同時道:“你來幹什麽?”
“辦案啊!”傅茗偉故作一臉的疑惑,“你爲什麽在這呀?”
吳志南扶了下眼鏡,瞬間明白了:“傅隊,這是我的轄區。”
傅茗偉皺眉,從包裏面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折疊地圖,攤開放在桌子上,指着他們現在坐的位置道:“嚴格來說,因爲這個地鐵的關系,這個位置咱們各管一半,我也不和你争了,你就當我是來幫忙的,怎麽樣?我隻要破案,不要功勞。”
吳志南坐下來:“傅隊,我破案不是爲了功勞。”
“我也不是呀!”傅茗偉也坐下來,還故意将凳子往吳志南跟前挪了挪,吳志南下意識抓着屁股下面的凳子朝旁邊一躲。
吳志南指着傅茗偉的凳子:“别再往前了,不要靠近我。”
傅茗偉忽然正色道:“吳處,我正在查的縱火案已經有眉目了,但是案子沒完,應該與今天地鐵站發生的事情有關系,你就當幫我忙,好不好?”
吳志南皺眉,也認真起來:“傅茗偉,你老實告訴我,裏面這個人你是不是認識?”
吳志南隔着玻璃指着裏面辦公室内,一直盯着桌子上紙杯的田煉峰。
傅茗偉點頭:“算認識,與案情有關系,是個線索,看在咱們是老同學的份上,這個案子你移交給我,上面要是問起來,我一個人承擔,再說了,這個位置原本就應該是咱們一人一半,而且,你文筆了得,你寫份報告呗。”
就在吳志南還在疑惑的時候,門開了,一名吳志南手下的刑警站在那氣喘籲籲道:“副隊長,出事了!”
因爲這名刑警叫的是“副隊長”,這個發音與“傅隊長”一樣,所以兩人同時站了起來應聲,随後又對視了一眼。之所以傅茗偉要稱呼吳志南爲“吳處”,完全就是因爲要區分這個稱呼,這也是兩個片區的刑警都知道的事情,推門來的這個是新來的,所以還不太清楚這一點——傅茗偉被稱呼爲傅隊,而吳志南是副隊長,以前也被稱呼爲副隊,又因爲吳志南片區的隊長也姓吳,叫吳隊也不妥當,幹脆按照其處長的級别,稱呼其爲吳處。
“什麽事兒?”吳志南看着那名刑警道,就在此時,董國銜攙扶着閻剛直接走了進來。
閻剛捂着傷口低着頭,吳志南也沒有看到他的臉,隻是問:“是誰?”
傅茗偉卻一眼認出那是閻剛,立即上前攙扶住,問:“怎麽回事?”
董國銜和傅茗偉将閻剛攙扶到旁邊的椅子上,董國銜同時道:“是被巡查的同事救回來的,就是不說怎麽回事,說必須要見你。”
傅茗偉立即蹲下來,看着臉色很難看的閻剛道:“閻教官,你怎麽樣了?怎麽受傷了?誰幹的?用的什麽東西?”
吳志南一聽“閻教官”兩個字,立即蹲下來一看,雙眼立即瞪大了:“閻教官!?”
吳志南和傅茗偉當初都加入過那個培訓學校,也都是閻剛的學生,但吳志南與閻剛實際上關系更好,畢竟吳志南在爲人處事之上勝于傅茗偉百倍不止。
閻剛也不說話,隻是看了一眼董國銜還有另外一名刑警,吳志南和傅茗偉立即會意,叫兩人出去,此時,在裏面辦公室内的田煉峰也隔着窗戶看到被攙扶進來的閻剛,他立即開門出來,問:“閻王,你怎麽了?潘峰下黑手了?”
“潘峰?”傅茗偉聽到這個名字,立即問,“閻教官,你們發現潘峰了?”
閻剛原本也不想隐瞞,畢竟刑術也叮囑過,叫他找警察,他立即點頭,吃力地指了指嘴巴,示意要喝水。
吳志南立即倒水給閻剛,閻剛喝完後,強忍着痛說:“我也許是中毒了,那小子在那根鐵棍上肯定塗了什麽東西,我越來越不對勁了。”
“叫救護車!”傅茗偉朝着門外大喊,門外的董國銜早就叫救護車趕來了,因爲他攙扶着閻剛的時候,就意識到他的傷勢很嚴重。
閻剛此時暈了過去,傅茗偉在叫董國銜催促救護車之後,轉身就問一臉緊張和不解的田煉峰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此時,吳志南也掏出了自己的那個本子,指着裏面的辦公室道:“進去,重新說一遍。”
就在田煉峰被傅茗偉和吳志南詢問的同時,身處絕世樓下深井内的賀晨雪和刑術已經到達了底部,還未落地,刑術頭燈朝着下面一照,就看到了遍地的骸骨,骸骨中混着各種破爛的衣物,還有破碎的槍械。
就在刑術準備松開繩子踩着一側的斜坡跳下去的時候,胡三千立即道:“别動!千萬别動!”
刑術立即維持原來的姿勢,懸在那問:“怎麽了?”
胡三千轉動腦袋,用頭燈照了照自己肩頭高度的井壁和石柱外側,同時道:“這裏有個跳接機關,裏面有圓斧,雖然已經被卡住了,但還是不要掉以輕心,萬一有沒壞的,一旦觸發了,你和賀小姐就會變成這個樣子。”
胡三千說着指着自己腳下的那一層破碎的骸骨:“我先前下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之所以等那麽久,就是因爲我花了點時間找了角度直接落地,要是我沿着斜坡滑下來,也許會觸發機關。”
刑術點頭,抓着賀晨雪腰間的滑輪鎖,将自己和賀晨雪慢慢地放下去,兩人慢慢落地之後,立即站到胡三千的位置,正對石柱最下方那扇小門的方向,避開兩側機關攻擊的方向。
賀晨雪雖然看得模模糊糊的,但腳下的觸感和先前胡三千的話,都讓她意識到了危機感:“三千,你說機關卡住了是怎麽回事?”
胡三千蹲在門上,用手撥弄着:“湊近用手電就可以看到,機關被人的碎骨、皮帶還有其他的一些東西給卡住了,還有血,我想,應該是當年那批日本人下來的時候,觸動機關被砍成了幾截。”
刑術蹲下來,看着地上一支鏽迹斑斑,斷成兩截的槍械:“這是百式沖鋒槍,41年之後,日軍才裝備的部隊,基本上都在太平洋戰場上,在中國戰場上不多見,看樣子,這批日軍應該是在1941年之後才發現的這個地方。”
賀晨雪在一側道:“日軍不就是在偷襲珍珠港前後才挖的防空洞嗎?”
刑術點頭,轉向一側,看着胡三千問:“三千,門怎麽還打不開?”
“機關門。”胡三千認真地用手中的一個細小的鐵棍在撥弄着門上的什麽東西,刑術湊近一看,發現門上表層有圖案,但圖案全是一個個大小相同的方格。
刑術湊近看着,問:“這是什麽機關門?好像沒有規律,上面可以移動的方格大小模樣都一樣,什麽意思?”
胡三千甩了甩手道:“這上面的方格看起來都是一模一樣的,但材料和裏面的暗紋完全不同,我現在都沒有找到啓動的方法。”
“什麽意思?”刑術皺眉問,“不是拼圖的那種嗎?”
“是那種,但門上的圖案用眼睛不是很容易看得出來,都是暗紋,必須要站在側面才能看清楚,應該是一幅地圖。”胡三千歎氣道,抹去額頭的汗水,“所以很吃力。”
刑術站在門的側面,讓賀晨雪站在正面用手電照着,随後借着光,才看清楚門上的那些方格果然帶着一個個的暗紋,明顯可以看出整扇門是一幅地圖,上半部分是拼好的,下半部分完全是亂的,也不知道當初的設計者是故意弄出來這個模樣,還是之後有人試圖解開,但隻解開了其中一半。
胡三千盤腿坐在地上道:“這種拼圖式的機關其實很常見,我以前遇到過好幾次,但沒有一個有這麽大,這麽複雜,而且最奇怪的是,這個機關鎖都沒有啓動。”
賀晨雪在後方道:“啓動是什麽意思?”
刑術解釋道:“普通的拼圖機關鎖很簡單,有些機關盒上面就帶,大緻來分爲三種,第一種,隻要拼好盒蓋之上的拼圖,盒子就會自動打開;第二種,是拼好拼圖之後,上面的暗格會打開,鑰匙就在裏面;第三種,就是拼好拼圖,拿出鑰匙之後,要按照原先的固定順序再退回去,将圖案恢複成爲最初的混亂模樣,但第三種通常都是一次性機關鎖,隻能啓用一次。”
刑術說完,湊近仔細看着,用手去觸碰那些方塊:“以前我幫人解開過一個機關盒,足足花了我半年的時間,因爲不熟悉圖案,那上面的圖案是唐伯虎簪花仕女圖的其中一部分,我當時沒看出來,沒有找到對應的,所以很頭痛,眼前這個機關門也一樣,如果沒有原本的地圖,要拼好的可能性也極低。”
賀晨雪尋思了片刻道:“一定有原圖,否則這門就有問題。”
“對。”胡三千依然盤腿坐在那看着,“如果沒有原圖,就算是天才要拼出來,也要花很長的時間,那就等于是設計者明擺着不讓其他人進,如果不讓其他人進,不如封死了,做機關門那就是多此一舉,我們再分頭仔細找找。”
說完,胡三千起身,又叮囑道:“小心點,盡量俯低身子,萬一觸動機關,圓斧揮出來那可了不得。”
賀晨雪湊近門仔細看着,而刑術和胡三千則分頭找着兩側,胡三千甚至都将地面上那些骨頭一一撿起來,堆到一側,去看地面上是否有那幅地圖。
與此同時,在地面之上的車站辦公室内,田煉峰将所知和親身經曆的那部分事情都告訴給了傅茗偉和吳志南兩人,傅茗偉隻是在筆記本上記錄下了關鍵詞,而吳志南幾乎是一字不漏地記了下來,還用了錄音筆,隻不過因爲吳志南不清楚之前的案情,所以聽得雲裏霧裏的,也無法通過現有知道的一切來分析已經發生或者即将要發生的事情,隻能肯定這是個大案。
閻剛已經被送往了醫院,跟随而去的董國銜用電話告知傅茗偉,閻剛傷口處接觸的所謂毒素就是亞硝酸鈉,換言之就是工業鹽,算是中毒較重,好在是之前清洗過傷口,現在有所緩解,但還時不時會嘔吐,依然頭痛頭暈,就算閻剛體質不錯,挂了鹽水,也得好幾個小時才能恢複。
“潘峰叮囑你報警?”傅茗偉再一次詢問田煉峰。
田煉峰肯定地點頭:“是,他說,如果地鐵方面沒有發現他們進入,就讓我在兩小時内報警。”
傅茗偉立即看向吳志南:“地鐵管理方面怎麽說的?”
吳志南搖頭:“在他所說的那個時間段内,的确發生過意外,但隻有幾分鍾,就很快恢複了,地鐵管理中心方面開始并沒有發現是怎麽回事,一直在排查原因,但是,就在他報警之後不到半小時,一個叫賈楓的孩子,去了我們分局自首,聲稱他因爲好奇,入侵了鐵路方面的中心服務器,從而導緻了那幾分鍾的線路癱瘓。”
“孩子?”傅茗偉疑惑道,“怎麽會是個孩子?”
田煉峰也覺得奇怪,他在腦子中想了半天,都對“賈楓”這個名字沒有任何印象,傅茗偉緊接着看向田煉峰,田煉峰立即搖頭表示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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