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國棟把自己手中拿了半天的那個“車”直接放在鄭蒼穹手中:“我徹底輸了,你赢了,該睡了,晚安好不好?”
刑國棟發現低頭的鄭蒼穹毫無反應,俯低身子低頭一看,鄭蒼穹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低頭睡着了!
刑國棟一下靠着椅背,愁眉苦臉道:“我會被你們師徒倆給活活耍死的,我還得背你回房間睡覺,這麽晚了,誰來幫幫我!”
剛說完,鄭蒼穹突然擡頭,睜着睡眼朦胧的雙眼,看着對面被吓了一跳的刑國棟道:“幾點了?”
刑國棟咽了一口唾沫道:“十點一刻了。”
鄭蒼穹點頭:“該睡了,我年齡大了,不像你身體還那麽好,熬不住,年輕就是好。”
“好,好。”刑國棟起身來攙扶鄭蒼穹,卻聽鄭蒼穹道,“你說,你讓我這麽大年紀的人陪你下這麽久的棋,你好意思嗎?”
刑國棟一愣,差點沒被鄭蒼穹的話震出内傷來——不對吧?明明是你拽着我下棋的好不好!?
走到門口,鄭蒼穹擡手讓刑國棟松開,揮手告别,走了幾步回頭道:“诶,要是明天你沒事,咱們接着下。”
刑國棟傻在那,等鄭蒼穹走遠了,才四下看了一眼無可奈何道:“幻聽,一定是幻聽,鎮定劑的副作用!”
開車返回哈爾濱的路上,刑術就打電話聯系了齊八爺,齊八爺此時還沒有睡覺,正坐在電腦跟前看着電視劇,刑術來電之後,開門見山就說了關于那幅字的事情,齊八爺什麽也沒說,隻是讓刑術趕到他店裏面,他等着。
回到古玩城,刑術和保安打過招呼,從後門進入,直接去了齊八爺那家名爲“墨香”的店鋪。
店鋪的卷簾門開了一半,裏面的燈光亮着,但刑術上前的時候卻看到一抹紅色的東西從店鋪内流了出來,直接流淌到外面,他走上前之後發現那是流出的鮮血,立即俯身鑽進去,剛進去就看到了頭沖卷簾門躺在血泊中的齊八爺!
刑術立即蹲下,同時撥通了報警電話,然後再撥打電話給保安值班室,讓他們等着警察,等警察來了立即帶他們過來,同時留人看好監控機,監控一定拍攝到了襲擊齊八爺的兇手。
刑術探着齊八爺的鼻息,同時低聲問:“齊八爺,不要睡過去了,堅持住,你看清楚是誰了嗎?”
齊八爺隻是哼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右胸與右肩之間的位置插着一把廚房用的小切刀,這種刀通常是用來削皮和切、剁蔬菜用的,雖然短,但是很鋒利,要刺入人的身體,在沒有骨骼擋住的前提下,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刑術随後立即掃了一眼齊八爺的店鋪,店鋪很整齊,但鑲嵌在牆壁上的那個保險櫃卻被打開了,裏面被翻得很亂,但刑術第一反應便是——齊八爺将那幅趙模的塌本草稿放在了裏面,現在那東西肯定已經被兇手給拿走了。
刑術站在那思考着,尋思着應該是齊八爺走回店鋪,将卷簾門打開一半進入,随後開保險櫃要取出那幅字,剛打開,尾随而至的兇手就鑽了進來,齊八爺立即要關卷簾門,卻發現有人進來了,于是詢問對方是誰,同時看到了對方手中的兇器,随後對方上前,刺中齊八爺,取走東西。
不過,刑術對自己看到案發現場而推測出來的案發經過覺得不合理。
随後,巡警和救護車同時趕到,在急救人員簡單處理擡走齊八爺之後,巡警開始對現場進行保護,等待着該片區的刑警趕來,同時對刑術做了一個簡單的筆錄。
筆錄還沒做完,一隊刑警帶着相關的現場勘查設備趕到現場,巡警立即将工作交接,轉而隻負責現場外圍的保護,刑術随後被兩名刑警帶到了外面的一輛商務車之中等待着,但奇怪的是,并沒有人問他什麽,兩名刑警也隻是站在外面抽煙聊天,并不理睬他,不知道是爲什麽。
刑術靠在椅背上思考着,覺得這件事發生得太突然了,而且他隐隐約約覺得這件事沒完,今晚可能還會發生什麽事情,就在他這麽想着的時候,他的電話響了,電話響起的同時,外面的一名刑警打開門,直勾勾地看着刑術,那眼神仿佛就是将刑術當做了第一嫌疑犯。
刑術看着電話屏幕,上面顯示的電話号碼是閻剛的。他一手拿着電話,一手指着,問外面的刑警:“我可以接電話嗎?”
刑警攤開手,示意刑術将電話交出去,刑術無奈隻得交出電話,在電話交到對方手中的那一刻,一個人從車後走出來,将電話從那名刑警的手中拿走。
兩名刑警見了那人之後,立即齊聲道:“傅隊!”
刑術側頭,看向右側,因爲他坐在商務車的中門位置,門打開之後,與後側的窗口重疊,兩層窗戶上貼着的咖啡色太陽膜讓他無法看清楚車外那個叫傅隊的人,毫無疑問,這個人應該是刑警隊的領導。
那個叫傅隊的人随後走到門口來,一隻手搭在門上方,另外一隻手握着電話,按下接聽之後,又按了免提,随後遞到刑術的嘴邊,臉上還帶着一種怪異的表情。
電話接通之後,傳來閻剛急促的說話聲:“刑術,出事了!絕世樓被人燒了!”
刑術一驚,下意識看向絕世樓的方向,因爲古玩城和絕世樓都在道外區,如果燒起來了,在黑夜之中火光沖天,肯定一眼就能看到。
果不其然,刑術擡頭望過去的時候,果然看到遠處天空微微泛紅,車外的一名刑警也立即撥通電話,簡單詢問之後,回頭對那個叫傅隊的人說:“北二道街失火了,一棟老樓着火了,是保護建築。”
又縮回汽車一側黑暗中的傅隊問:“有沒有人傷亡?”
“刑術?刑術你在哪兒呢?誰在說話?”那頭的閻剛覺得奇怪。
那個叫傅隊的将電話遞給刑術,低聲道:“開着免提,說吧。”
刑術拿着電話道:“我在古玩城,我身邊是刑警,齊八爺被人插了一刀,應該沒有性命危險。”
那頭的閻剛遲疑了一下,等了幾秒之後,開口道:“傅茗偉,是你吧?”
刑術一驚,同時看到車外那個叫傅隊的也吃了一驚,他拿過刑術手中的電話,想了一會兒,笑道:“原來是閻王,真巧啊,我們有段時間沒見了吧?”
閻剛和這個叫傅茗偉的刑警認識,這讓刑術非常詫異,但不知道爲什麽,他并不覺得這是一件好事,相反會讓眼下的事情變得更加的麻煩。
閻剛也隻是笑笑道:“我等會兒是直接來古玩城呢,還是到你那裏去?”
傅茗偉看着火紅的天空道:“你原地待着别動,我去找你。”
說着,傅茗偉拍了拍車門對兩名刑警道:“開車,去火災現場。”
随後,傅茗偉上車,刑術朝着裏面挪了挪,讓出個位置來,傅茗偉坐下之後,伸出手來道:“刑術是吧?我叫傅茗偉。”
刑術握了下他的手,發現他手心中全是汗。
傅茗偉收回手去,摸出紙巾遞給刑術:“不好意思,老毛病了,中醫說是什麽脾胃虛弱,營衛不和,我也不懂。”
刑術擦了擦手,傅茗偉也擦着手,但擦手的時候用一種怪怪的眼神看着刑術,也不問之前的現場情況,隻是平靜地和刑術一起坐車趕到了火宅現場。
到了現場之後,傅茗偉帶着刑術下車,看到絕世樓和周圍幾座樓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勢還沒有被控制,好幾座老樓已經完全塌陷了。
一名刑警趕去詢問消防隊方面,緊接着返回道:“空氣太幹燥了,要控制火勢還需要一定的時間,要進去完全撲滅做不到,隻能将火勢遏制在外圍,不讓火勢擴散。”
刑警說完的時候,傅茗偉則朝着人群中揮手,刑術扭頭就看到了獨自走過來的閻剛,卻沒有看到田煉峰,他松了一口氣,知道這是閻剛故意安排的,讓田煉峰先行回去了,以免田煉峰那張嘴巴說點讓警察誤會的事情。
傅茗偉朝着閻剛伸出手去,閻剛卻看着他的手道:“你手汗的毛病好了嗎?”
刑術這麽一聽,知道兩人看來不僅僅隻是認識那麽簡單。
傅茗偉用紙巾擦着手道:“沒有,将就一下吧,好久沒見,握個手你還嫌棄?”
閻剛握了下傅茗偉的手,扭頭對刑術道:“這是我的學生。”
傅茗偉冷笑一聲,顯得很不屑,随後閻剛指着刑術道:“這是我的老闆,我現在跟着他混飯吃。”
傅茗偉點頭,說了句很不中聽的話:“我相信你是好人,但你的老闆就不一定了,走吧,都接上你了,去我那喝杯茶吧。”
衆人随後上車,商務車載着他們直接去了刑警隊,到了地方,開車門之後,兩名刑警帶着刑術和閻剛朝着二樓角落中的兩個房間走去,随後分開了他們。
進屋之前,傅茗偉解釋道:“這是正規程序,雖然現場筆錄做了,但是火災也許還與嚴重傷人案有關,所以得做個詳細的筆錄,你們喜歡喝什麽茶?想吃點什麽?道外的很多小吃都很不錯,可惜的是,現在時間晚了,能買到的就隻有麥當勞或者肯德基,我看你們也不喜歡吃那個吧。”
刑術沒說話,隻是走進屋子,依然站在另外一個屋子門口的閻剛卻道:“我喜歡吃,我要吃外帶全家桶,這麽久沒見,你也該請客了吧?”
傅茗偉揮手讓那倆刑警帶閻剛進去,自己轉身進了屋,示意刑術坐在桌子對面,但自己并沒有坐下來。
傅茗偉看了刑術許久,指着桌子上面的筆錄表格道:“你是自己寫呢,還是你說我寫?我這個人很随和的。”
刑術笑道:“按照法律程序來吧,清者自清。”
傅茗偉坐下:“我可沒說那一刀是你捅的,你不用這麽急于證明自己的清白吧?”
刑術隻是笑了笑……
一個多小時之後,傅茗偉幫刑術做好筆錄,其實刑術并沒有想好很多事情,畢竟如果要隐瞞關于之前去了絕世樓,還有事關紀德武、張護士的所有事情,都必須與閻剛商量,但他們沒有機會,所以,刑術隻是說他隻是這個時候聯系齊八爺,說要看那幅字,但不清楚爲什麽閻剛要給自己打電話,也許是偶然遇上了,因爲閻剛就住在那附近。
奇怪的是,傅茗偉并沒有挑出刑術口供中的漏洞,隻是按照他的叙述寫完口供,讓刑術簽字蓋手印,頻繁的蓋手印,每一頁都蓋上,有修改的地方也得蓋上,随後道:“你可以走了。”
刑術點頭,問:“齊魯應該沒事吧?”
“爲什麽覺得他沒事呢?”傅茗偉問,“中了一刀還會沒事?”
刑術道:“我看過,不是要害,雖然血流的多,但救護車及時趕到,他應該死不了。”
傅茗偉看着刑術,看了許久才問:“你好像對人的身體結構很熟悉呀。”
刑術道:“我練過功夫,這些都是必須要學的,比如說,我現在隻需要做兩個動作,就能讓你從椅子上摔下去,你要不要試試?”
傅茗偉咧嘴笑了:“你要襲警啊?而且是在刑警隊裏面?”
刑術也笑道:“我剛才說的是比如,打個比方,隻是停留在口頭的幻想之上,不可能付諸于實踐,難道還有罪名是口頭襲警?”
傅茗偉起身:“你可以走了。”
刑術也起身:“謝謝。”
刑術走到門口的時候,傅茗偉卻徑直跟上去,将審訊室的門給關上了,同時拉上了窗簾。
刑術站在門外,看着拉上窗簾之前,還站在屋内窗口沖他微笑的傅茗偉,隻是點頭示意,他覺得這個刑警太怪了。
刑術看到旁邊審訊室的門敞開,兩名刑警坐在裏面看着他,刑術點頭示意随後離開,剛下樓走到拐角處的時候,就看到在那裏抽煙等待的閻剛。
閻剛做了一個“走”的手勢,随後帶着刑術離開刑警隊。
兩人走出刑警隊大門的時候,刑術總覺得有人在樓上看着自己,他停下來轉身看向二樓,卻發現傅茗偉拉開窗簾,站在窗口那看着下面,而那兩名刑警也站在門口。
那一刻,刑術覺得不寒而栗,有一種從剛才遭遇傅茗偉開始,就是在做夢的錯覺。
刑術跟在閻剛的身後,兩人一直沒話,返回火災現場時,發現火已經被撲滅了,現場正在進行清理,無數的警察已經趕到封鎖現場。兩人看了一會兒,轉身離開,回到閻剛的家中。
走進閻剛屋中,刑術剛坐下,關好門轉身來的閻剛就看着他道:“你慘了,現在你是傅茗偉心中的嫌疑犯。”
刑術搖頭:“他不會那麽傻吧?”
閻剛走到刑術跟前道:“不是殺人的第一嫌疑犯,是整個案子的嫌疑犯。”
“什麽意思?”刑術不解問。
閻剛道:“我那個電話打過去的時候,很不是時候,傅茗偉很聰明,他立即能意識到這個案子不簡單,所以他不會打草驚蛇,我相信,先前他做筆錄的時候,沒有故意挑你話中的漏洞吧?先前那兩個刑警也是,那兩人是傅茗偉的手下,他們都很默契,其實挑我們的漏洞還好,不挑那就有事了。”
刑術點頭:“我懂了,就像去醫院看病,你得了重病但不會死,醫生會吓唬你,讓你知道嚴重性,但如果得了絕症,醫生不會直接告訴你,而是會安慰你沒事的,對吧?”
閻剛坐下:“對,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
刑術問:“這個傅茗偉和你什麽關系?你們看來認識很久了,而且很熟悉。”
“我們其實不算太久沒見,有時候時不時會見一面吧,但私人會面的時候極少,都能數出來,大多數要不是我求他辦點事,要不就是他問我一些隻有我才知道的事情,這麽說吧,就像是互相交換情報一樣。”閻剛喝着桌子上的糯米酒,“傅茗偉雖然今年隻有35歲,但是個老警察了,他當年考警校,畢業後從派出所民警開始做起,經驗很豐富,大小案子破了不少,而且當年明明可以升職的時候,他不升,這家夥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在哈市較大的幾間派出所中都呆過,後來立功相當快,他是如今整個哈市警察系統,不,應該是全國,唯一一個肩膀上扛着三級警監警銜的分局刑警隊隊長。”
刑術道:“難怪,這哥們很怪異,我覺得他已經盯上咱們了。”
閻剛笑道:“那是肯定的。”
“诶,你還沒說你們怎麽認識的?”刑術問,“你之前說傅茗偉是你的學生?這是怎麽回事?”
閻剛仰頭靠在沙發上道:“我當年在部隊的時候,培訓過他們,是在他們的幹部學校中,他是那批深造學員中的一人,這麽說吧,他能升這麽快,不僅因爲聰明破案多,更因爲他是專業技術人才,他對電腦和犯罪心理學很精通。”
刑術搖頭:“不懂,怎麽還深造呢?”
閻剛道:“我不能說太多,隻能告訴你,那次算是反恐培訓,我是他們的教官之一,那次派去的教官,互相都不認識,不能打聽對方是從什麽地方來的,但我能看出來,有些是警察,有些是軍人,有些是武警,但就是這個家夥,竟然在開始培訓之後的一個星期内,把教官們的身份全部判斷出來了。”
閻剛說完看着刑術道:“可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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