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白影拆下自己的滑雪面罩和防風鏡,順帶也摘去脖子下面挂着的變聲器,露出那張那枝的臉,刑術很吃驚,看着對方道:“那枝?”
“刑老闆,我覺得我要是繼續隐藏下去,遲早還是會被你發現的,因爲你很聰明,出乎意料的聰明,對聰明的人一定要坦誠一點,否則生意沒有辦法談,對嗎?”那枝扔掉自己的面罩和防風鏡。
刑術搖頭道:“沒想到,一路上盯着我們的人,就是你,而且在閻剛戰友王鐵東處設下陷阱的也是你吧?”
那枝點頭,剛點下去,她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麽,表情顯得立即不自然,再擡眼,看到刑術卻是一臉狡猾的笑容,那枝一下笑了:“刑老闆,沒想到,你還會耍小聰明?”
賀晨雪和白仲政在旁邊聽着看着,完全沒懂兩人在說什麽,在先前那一瞬間,那枝好像被刑術抓到了什麽把柄,否則的話不會露出那種怪異的表情。
“你不是那枝!”刑術搖頭道,“是,我是耍了小聰明,如果我不耍小聰明的話,你還是會繼續演下去,你剛才不是說了嗎?對聰明的人一定要坦誠一點。”
白仲政在旁邊問:“你怎麽知道她不是那枝?”
刑術道:“太簡單了,我先前說在閻剛戰友家設下機關的是她,她承認了,但那時候真正的那枝就在閻剛戰友家的樓下車内坐着呢,在那之前,真正的那枝一直與我們在一起,隻有在火車站的時候離開了一段時間,但那一段時間不夠那枝去布置現場。而且現場機關頂多是幾小時前布置的,而在那幾小時前,真正的那枝與我們在一起,所以,我們眼前的這個人,絕對是假的,在我們離開閻剛戰友家,我讓那枝自己回哈爾濱,也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們眼前的這個人用了那枝的身份。”
說着,刑術看着假那枝道:“我不知道你想用那枝的身份幹什麽,但我隻清楚一點,那就是你不願意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我不會和你談的。”
假那枝道:“你不會和我談,那你會怎樣?殺了我?你刑老闆會動手殺人?開什麽玩笑。”
刑術看了一眼白仲政:“我不會,他會,反正你死在這裏,沒有人會知道。”
假那枝冷冷道:“沒關系,我要是半個月之内回不到哈爾濱,真正的那枝就會被車撞死,人嘛,總得給自己留條後路,對吧?”
白仲政的手一直扣在弩弓的扳機之上,随後他突然摸出腰間的一塊鐵片,朝着假那枝抛去,對方擡手直接用兩根手指夾住。
白仲政現在可以肯定了,她應該就是那晚的殺手。
“好,我們談。”刑術點頭道,“你想談什麽?”
“繼續剛才沒說完的,我真正的雇主不是下面那個人……”假那枝剛說了一句話,就被刑術打斷了。
刑術問:“下水那四個人的名字,性别,籍貫,做什麽的,擅長什麽,麻煩你一一告知,否則還是沒法談。”
假那枝遲疑了一下,笑道:“你不愧是生意人,懂得在合适的時候讨價還價。”
刑術不語,隻是看着假那枝。
随後,假那枝看着旁邊扔着的那堆東西道:“那三個尋寶專家是庫斯科公司bm小組的成員,全是外籍華人,組長叫關盛傑,組員白博然、綦峰。這三人隻是bm小組的勘查成員,不負責真正的尋寶過程,但因爲時間緊迫,他們不得不跟着劉志剛下來。”
刑術皺眉:“下面那個雇傭你的人,叫劉志剛?”
“對,他叫劉志剛,從護照上看,他是1959年出生,現年55歲,畢業于俄羅斯聖彼得堡國立大學,拿了地理生态、地質和曆史三學士學位,然後拿了博士學位,37歲之後回國,在哈爾濱東北林業大學任教,教授生态學,随後成爲助教,然後是講師,緊接着止步不前。”假那枝說完思考了下,“當然,最重要的事情是,他的父親叫劉世強,也就是當年關芝青的未婚夫!”
刑術和白仲政一驚,賀晨雪則下意識抓緊了衣服,因爲眼前的假那枝似乎在暗示什麽。
刑術道:“你是想告訴我,劉志剛是劉世強和關芝青的兒子?”
假那枝搖頭:“不,我沒那麽說,因爲我沒什麽證據,而且,我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但我知道賀小姐感興趣,這就是爲什麽我會讓賀小姐參與的原因之一。”
賀晨雪要上前,刑術擡手攔住,繼續問:“給賀小姐打電話的人是你,騙走田煉峰父親田克的人也是你,你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幕後黑手,但是你與當年發生在這裏的案子沒有任何關系。”
假那枝拍手鼓掌:“不愧是刑老闆,一點就明白。”
刑術搖頭:“但是我不理解,爲什麽你要這麽做?你不是對這個不感興趣嗎?”
“我對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但我貪玩,我覺得很好玩。”假那枝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容,“我的雇主對奇門有興趣,所以,很久以前,我們就盯上了田家,但一直沒有輕舉妄動,在長時間的觀察中,我發現你是幫我們找到奇門的最合适人選,所以……”
刑術接着她的話道:“所以,你利用了賀小姐這個如今唯一與忽汗國寶藏有一絲絲關聯的人,你利用了她想找到雙瞳這件事,引她入局,同時再引田克入局,這樣一來,我也被迫當你的提線木偶,被你牽着線引進來。那晚在筒子樓中,我相機中拍攝到的人,不是那個雙瞳,賀小姐也說了不是她,而是你,對嗎?你絕頂的聰明,你在暗處你知道我們所有人的事情,包括我身旁的白仲政。”
“不,這一點你推測錯了。”假那枝搖頭,“白先生和奎爺的出現,完全是在我的意料之外,也在劉志剛的意料之外,當然,你們的出現,也是在劉志剛的意料之外,是我布的局,如果你不是揭穿了我假那枝的身份,那這個局将會是相當的完美,我也不用露面來說明,憑借刑老闆的智慧,自然會明白一切,當然,既然你識破了,那也沒關系,我就來給你們一些小小的提示,這也無傷大雅。”
刑術道:“從田煉峰将那雙筷子帶到我這之前,你就已經布好了,我應該想到的,我和他是多年的朋友,爲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他才帶着筷子來找我,是你設計的對嗎?”
假那枝點頭:“沒錯,要啓動整個計劃,關鍵就在那筷子上面,但凡盯着田家的人,都知道他家有一雙筷子,我也不例外,但如何讓這雙筷子到你跟前呢?我想了很久,觀察了很久,發現田煉峰最相信的人,不是别人,是你,而你恰恰是個朝奉,而田煉峰一直想入行,同時家中也有那麽一雙珍貴的筷子,不過他根本看不出來那東西的價值,于是,我就抽空在某天在他的藥店門口擺攤賣古玩……”
假那枝擺好的古玩攤之中刻意在一個角落擺了一排模樣怪異的筷子,在這一排筷子中放置了一雙與田家那雙千年烏香筷模樣類似的筷子。接下來的事情任何人都能推測得出——田煉峰從藥店出來,看見古玩攤,肯定會感興趣,蹲下來看的時候,百分之百會留心到筷子,這個時候假那枝故意将那幾雙筷子的來曆編造點故事,田煉峰自然而然會聯想到自己家中的筷子,聯想到自己的爺爺田雲浩,以及刑仁舉的往事。
“我隻要做到那一步,接下來我就知道,他肯定會真正對家中的筷子産生好奇,因爲那筷子田克叮囑過他很珍貴,他不可能拿給除了你刑術之外的其他人去鑒定,隻會去找上你!”假那枝笑道,“隻要他帶着筷子找上你,你就入局了,你是逐貨師,不可能不對奇門感興趣,而且你要調查筷子,勢必會調查到田雲浩的死,也會去調查田雲浩被害的現場,我隻需要易容成爲賀小姐的模樣,帶着雙瞳的物件去那裏,不管是有意也好無意也罷,隻要你發現我攜帶的赤足觀音,你就會順着那線索去找,但是你找到的不會是雙瞳,隻會是賀晨雪!”
刑術豎起大拇指:“你厲害,布局之後,雖然做的事情不多,但把我們都引進去了。”
賀晨雪上前一步,質問道:“那塊赤足觀音的确是雙瞳的,你是怎麽得來的?你把她怎樣了?”
刑術知道,那晚在筒子樓内,他相機中錄制下來的假扮成爲雙瞳的假那枝所佩戴的那塊赤足觀音玉佩是真的,那不是假貨,這說明假那枝的确知道雙瞳的下落,否則怎麽可能有雙瞳的随身物件?
假那枝冷冷道:“賀小姐,一步一步來,按照我的步驟來,測試還沒完呢,測試完了之後,自然會有獎勵,我因此可以保證,你們以後肯定會與我合作,現在你們明白爲什麽我暴露身份也不怕了?還有,我是不是很坦誠?”
假那枝說完對着刑術眨了下眼睛,依然帶着那副古怪又詭異的笑容,讓人看得膽寒。
白仲政道:“你的目的就是爲了測試我們,測試我們這些你挑選出來幫你尋找奇門的人,是不是具備相關的能力。”
假那枝靠着一顆玉樹道:“當然,這是很重要的測試。因爲我要測試,所以我必須了解你們的過去,從其中挑選合适的事情,于是我選中了當年的邪教慘案,選中了忽汗國的寶藏,因爲與田家有關的那個滿洲國情報人員申東俊也與忽汗國寶藏有着聯系,正好符合我的所有設想與設定,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你們會在虛虛實實之中無法判斷清楚忽汗國是不是真的與奇門有關,而在那時候,我隻需要打兩個電話,一個給賀小姐,一個給田克,就可以讓你們踏上征途!”
刑術不斷搖頭:“你真厲害,我佩服你,你太精于算計了。”
“這是我最擅長的事情,不用誇獎,類似誇獎的話,我活了這麽多年聽太多了。”假那枝靠在那笑道,“不過最關鍵的一個環節是,我發現了田克這麽多年來,雖然表面上不關心奇門,不關心自己父親田雲浩的死,但實際上卻一直記在心中,如果他不那樣的話,我也沒有辦法順利進行下面的步驟。”
刑術此時一背的冷汗,假那枝的目标是奇門,尋找忽汗國寶藏隻是測試,就算找到了事情也不會結束,哪怕是自己不願意被她牽着鼻子走也不行,因爲自己雖然沒有弱點和把柄被她掌握,但她卻掌握了其他人的——她掌握了田家人的,她不會那麽輕而易舉就放了田克,這是其一;其二,她掌握了賀晨雪要找到雙瞳的弱點,加以利用;其三,她應該也掌握了白仲政、奎爺和郭十箓三人的最終目的。
隻要掌握了這些人的弱點,就等于是掌握了自己的。刑術咽了口唾沫,這次事件結束,自己如果不願意繼續找下去,賀晨雪也會求自己,白仲政他們也會盯死自己,田煉峰和田克更不用說了,換言之,假那枝沒有找到自己的弱點,幹脆創造了這些人成爲了自己的弱點!
還有,最重要的是,假那枝肯定有同夥,或者是她的雇主,自己現在身處這個環境,萬一找到的那些線索被人拿走了怎麽辦?
此時,假那枝似乎看透了刑術在想什麽,開口道:“刑老闆,你放心,你是尋找奇門的主力,我不會破壞或者拿走你已經找到的任何線索,相反我會加以保護,不讓除了我和你之外的其他人去觸及,因爲那對我也沒有任何好處。也許在鑒定和尋找方面,你是專家,但在布局方面,我是專家,你們能夠平安走到這裏,已經算是證明了你們一部分的能力,隻需要做完你們接下來該做的事情,那麽測試就算結束,我們就可以真正的直奔主題了。”
刑術知道,現在再糾結奇門的事情也沒用,先解決眼下的忽汗國寶藏的事情,離開這個鬼地方再說,于是問:“既然你說了這麽多,不介意再多說點吧?劉志剛對于這裏的了解,是不是源于他父親劉世強?劉世強是不是當年邪教慘案的罪魁禍首?”
假那枝立即伸出一根指頭,左右搖擺着:“如果我想現在全盤托出,你們接下來經曆的事情就沒意思了,測試還沒有結束,繼續前進吧。”
賀晨雪上前又問:“你到底把雙瞳怎樣了?”
假那枝不說話,隻是面帶笑意地看着她,賀晨雪氣得發抖,刑術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靜,不要因爲生氣而失去理智,那樣隻會在假那枝設下的圈套中越陷越深。
同時,白仲政也意識到,郭家也被這家夥盯上了,而且她應該很了解郭家,知道他們的底細,而自己并未将郭家是守護奇門的護寶人這一秘密說出來,而假那枝也沒有說,她應該是故意的,故意沒說,是想與郭家做一筆交易。因爲她一旦說出來,刑術就會立即排斥白仲政,郭家也會被迫将刑術當做敵人,那是奎爺現在不想看到的。
對方的目的應該與奎爺一樣,都是利用刑術去找到真正的奇門所在,所以,先看看再說。白仲政打定主意之後,問:“這水下是什麽?”
“我說了,有什麽你們自己去看。”假那枝淡淡道,“不過我故意留下了一批裝備給你們,五套潛水服,我用真空壓縮袋裝好的,爲了掩飾這些東西不被劉志剛發現,我費了不少功夫,還有五個小型的水下呼吸器,我原以爲你們會是五個人下來,所以準備了五份,現在是三個人更好。”
刑術看着四下那些劉志剛和三個尋寶專家留下來的東西,疑惑道:“他們留下東西說明還要回來,讓你留在這裏,也說明要回來,我信不過你……”
假那枝嘴角一揚:“刑老闆,我說了,我現在不會害你們,你就算信不過我,你還是會下水,對嗎?你會留下誰來盯着我?白仲政?不可能的,在水下你獨自照看不了賀晨雪,你更不可能留下賀晨雪,或者是自己留下來,而且,劉志剛他們留下這些東西,就是爲了制造假象,他信不過我,那晚讓我殺你們,目的就和納投名狀一樣,所以我做了,我做也是因爲知道白仲政跟着你們,會救你們,否則的話,我肯定會找其他的借口。”
刑術依然在遲疑不定,正準備詢問白仲政意見的時候,假那枝又道:“這裏沒有出口,出口肯定要穿過水下才能找到,所以,我也必須下水,這下你們放心了?”
刑術搖頭:“我更不放心了,不過我想,也許你下水的時候,我會看到你到底是什麽樣子。”
假那枝露出個假笑,指着自己的面部道:“不好意思,我用的是易容術,并不是化妝,這是防水的。”說完,假那枝收起笑容,指着一側道,“裝備在那邊,旁邊還有兩個負重袋,用來裝一些你們認爲必須要帶上的東西,不要裝太多了,會影響你們在水下的行動,賀小姐,那邊角落比較黑,你可以去那裏更換潛水服。”
賀晨雪看着刑術,刑術沖她點頭,她轉身去了角落,刑術和白仲政就地換衣服,而假那枝就站在那裏面無表情的看着,看得刑術和白仲政兩人瘆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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