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晨雪聽完之後,也不說其他的,隻是道:“如果你想知道忽汗國是什麽,代表着什麽,你就去這個地址,那裏有家烤肉店,在裏面等着我。”
“等着你?等你幾個小時,你開什麽……”刑術話沒說完,賀晨雪就挂了電話,挂掉電話之後,刑術突然間明白了,将電話往包裏一塞道,“這個賀晨雪也在牡丹江,否則的話她不可能讓我去烤肉店等她。”
閻剛邊開車邊點煙:“這次的事兒有蹊跷,看樣子真和你之前說的一樣,不止一路人在找田克,也許有好幾路,而且,設局的人就在這其中,一直在暗中盯着咱們呢。”
刑術點頭,但沒說話,随後閻剛開車到了賀晨雪所說的地點,進去之後找了個角落坐下,點了菜,等着賀晨雪前來,閻剛因爲開車,雖然想喝糯米酒,也還是忍住了,要了一碗酒釀丸子解饞。
三人坐下不到十分鍾,依然是平日内那身裝扮的賀晨雪出現在了門口,刑術知道她看不清楚遠處,隻得起身來将賀晨雪帶了過來,等她落座之後,直接問:“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先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也就是說,除了你之外,還有誰在找田克。”
賀晨雪伸手摸着滾燙的茶杯,握在手中:“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雙瞳肯定在,但襲擊你們朋友的,肯定不是雙瞳,雙瞳沒那閑工夫。”
“好吧,那我問你,既然雙瞳身負奇門的秘密,爲什麽這麽多人盯着田克?你不僅要找到雙瞳,也要找到田克,也就是說,你要找兩個身負奇門秘密的人,這一點我想不通,所以,我推測,你找雙瞳沒錯,但雙瞳背負的奇門秘密是真是假,你也不知道,所以你雙管齊下,想同時找到雙瞳和田克兩個人,對嗎?”刑術質問道。
田煉峰和閻剛緊盯着賀晨雪,等着她的回答。
許久,賀晨雪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茶,眉頭皺起道:“這是我最不喜歡的大麥茶,我不喜歡這味道,能換一種嗎?”
刑術冷冷道:“這裏隻有這種茶,而且地方是你選的。”
“喂,你能不能回答問題?”田煉峰急了,閻剛用手肘撞了下田煉峰,示意他冷靜點。
賀晨雪開口道:“是,沒錯,我不知道誰背負的奇門秘密是真的,所以隻能賭一把了。”
“所以你才慫恿我爸去找奇門?你知道他多大年齡了嗎?你知道他就是普通人嗎?你知道這樣會害死他嗎?”田煉峰越說越激動,竟然站起身來,随後被閻剛一把拉了下來。
賀晨雪依然很平靜:“奇門就藏在忽汗國的一處遺址之中,這傳言其實傳了很多年了,從當年天眼教這個邪教創立以來,就存在這一說法,這一點,邢老闆應該清楚吧?”
刑術搖頭:“我真不知道,關于天眼教的事情,我都是前幾天才聽一個朋友說起的,在那之前,我就知道綠瞳的事情,而且隻是基本的。”
賀晨雪點頭:“天眼教的教宗叫什麽名字,誰也不知道,但是後來打着天眼教旗号斂财的那個女人,我認識,她姓關,叫關芝青。”
“關芝青?”刑術和田煉峰異口同聲重複了一遍。
“你們認識?”賀晨雪說完,又搖頭,“不可能,她早死了。”
“她死沒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個女人的一些事情。”刑術給田煉峰遞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把關芝青與田雲浩的事情說出來,畢竟在田雲浩的往事中,關芝青這個人充滿了謎團,她與申東俊到底有什麽關系,田雲浩都不知道,當年的他也不想搞清楚,不過現在,這個叫關芝青的女人竟然浮出了水面,那麽巧又是當年借天眼教斂财的人?而且斂财的方式,還是說自己知道忽汗國的一處寶庫……
難道說那處寶庫就是奇門?不合理呀,申東俊不知道奇門的位置,而且奇門出現應該是在元朝後,大概明朝初期的這段時間。
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刑術和田煉峰更加吃驚,而根本不明白他們兩人爲什麽那麽吃驚的閻剛也更加疑惑,賀晨雪道:“關芝青是我的奶奶。”
“扯淡!關芝青姓關,你姓賀!”田煉峰脫口而出,随後發現刑術和閻剛都看着他,意識過來後,打了下自己的嘴巴道,“對,你是跟着你爸姓,你爸是跟着你爺爺姓……”
田煉峰随後沉默不語,明明先前自己在賀晨雪跟前還有點氣勢的,這下好了,全丢了。
刑術回憶着田煉峰告訴自己的那個回憶,回憶中關芝青是一個連田雲浩都沒有搞清楚來路的神秘女人,隻知道她曾經是精神病院中的一個醫生,隻是推測它與申東俊之間有某種特殊的關系。
什麽樣的人才能與一個前僞滿洲國的特務頭子有關系呢?最重要的是,申東俊是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人,關芝青不可能從他那裏得到有用的消息。
再者,關芝青爲何會打着天眼教的旗号,說出忽汗國寶藏來蠱惑衆人?
刑術問:“賀小姐,你知道你奶奶爲什麽要那樣做嗎?”
刑術不需要直接問關芝青的身份,因爲賀晨雪如果知道她奶奶爲何要那樣做,自然也就知道她***真實身份。
“爲了找到奇門。”賀晨雪平靜地回答,“這是我唯一知道的答案。”
刑術看着田煉峰,田煉峰此時一直盯着賀晨雪,閻剛則是看着這家燒烤店的那扇落地窗戶外。
刑術往後一靠,直接道:“賀小姐,這樣吧,你爽快點告訴我,你現在想做什麽?”
賀晨雪的回答依然是那麽的模棱兩可:“找到奇門。”
“你……”田煉峰指着賀晨雪要發飙,被刑術将手按住。
刑術又道:“怎麽找?這麽說吧,從這一刻開始,在這裏的四個人算是一個團隊,你可以帶領這個團隊去找到奇門,我們聽你的,這個提議你不反對吧?”
賀晨雪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我的眼睛連十米開外的地方都看不清楚,我怎麽來帶領這個團隊?這個重任隻能交予刑老闆你,而我,隻是一個跟随者。”
刑術攤手道:“可是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天眼教,我不知道你奶奶身上發生的任何事情,現在我唯一知道的線索就隻有三個字忽汗國,我知道這個地方原名叫渤海國,并且消失在曆史上千年之久的小國原來的京城就在現在的渤海鎮,至于其他的,我一無所知,怎麽領隊找?”
賀晨雪又道:“找不到雙瞳,找到田克,也許能找到。”
“煉峰、閻剛,你們倆暫時回避下,我私下有話要對賀小姐說。”刑術看着賀晨雪對其他兩人吩咐道,田煉峰和閻剛對視一眼,雖然心裏不快,但還是照做,坐到遠處一桌,遠遠地看着刑術和賀晨雪。
刑術緊盯着賀晨雪道:“賀小姐,現在這裏隻有我和你了,有話你可以直說,你不說,我幫你說。”
賀晨雪沉默不語,隻是搖頭表示不懂刑術的意思。
“你被人威脅了,你隻是一顆棋子,至于原因嘛。”刑術看着賀晨雪握着茶杯的手,“首先,你可能認識田克,但與他不熟悉,我相信你告訴田克我找出了那幅牆壁中的絕世畫,這話沒假,你沒有說謊,但我想田克絕對不是因爲這句話而出走去尋找奇門的,應該有其他人,因爲你如果那麽肯定田克知道奇門的所在位置,你就不會繞這麽大的圈子了。你每次的話中都會有一個重點,這個重點就是‘雙瞳和田克兩人都知道奇門的所在地’,但是在田克消失之前,你隻是一口咬定雙瞳知道奇門的秘密,根本沒有提過田克,因爲在你找上我之前,田克隻是在你計劃之外的一個人。”
賀晨雪不語,依然維持着先前的那副模樣。
刑術觀察了她一陣,又說:“我來梳理一下整個事情的過程吧,首先,你要找到雙瞳是真的,雙瞳是否知道奇門的秘密,這個我持保留意見,但是你找到雙瞳是首要目的,至于原因,隻有你自己清楚,所以,你打着想尋找奇門的旗号讓我幫助你找到雙瞳,但我拒絕了。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找上了你,也許是威脅,也許是利誘,總之這個人讓你不得不與他合作,于是你按照他的指示告訴了田克關于畫被我拿走的事情,随後田克要趕往舊樓去查看,但在途中,他肯定遇到了什麽事,導緻他立即返回,收拾東西來到了牡丹江。與此同時,你也收拾好了東西,不僅是你自己的,還有爲我們準備的,我們離開哈市之後,你也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牡丹江,我想這也是因爲那個人的指示,因爲你沒得選擇。”
說完,刑術深吸一口氣:“下面的事情,也許你不清楚,也就之前那幾個小時,我們是如何尋找田克,又遭遇到了什麽事情,我原本準備對你隐瞞的,但我覺得這對我們找到田克沒有好處,所以在電話中我就對你坦誠相見,全盤托出,而現在,我希望你也能夠将你知道的事情全部說出來,如何?”
賀晨雪沉默許久,終于道:“你知道一線屯嗎?”
刑術皺眉:“一線屯?你是說那個傳說中的屯子?那不是海市蜃樓嗎?”
賀晨雪松開茶杯:“你讓他們倆過來吧,既然他們也算是你團隊中的一員,那麽這件事,他們也有權力知道,畢竟我不想再說第二次。”
刑術揮手叫兩人過來,田煉峰和閻剛坐定之後,賀晨雪就開口道:“一線屯的傳說在解放前很盛行,特别是僞滿洲國時期,而這個傳說是來自于滿清入關之前,說是當時滿清的齊佳氏狩獵的時候,無意間在荒野之中發現了一座村莊,村莊的房屋遠遠看去,像是扁平的,模樣很奇怪,不過當時的滿清戶籍記錄之中,并沒有這個村莊的存在,于是他們前往查看,但他們走到原本村莊應該存在的位置時,發現那裏隻是一片樹林,什麽都沒有……”
因爲這個村莊看起來是扁平的,快與地平線齊平了,所以傳來傳去就有了一線屯這個稱呼,清末民初的時候,清政府開禁放墾,鼓勵關内百姓前往關外,自此大批關内人士開始闖關東,随後多年内,有很多人聲稱親眼看到了一線屯。
“但是每個人所說發現一線屯的位置都不相同,那時候就有人說一線屯隻是海市蜃樓而已,隻是幻境,投影的僅僅隻是其他某個地方的屯子。但這件事并沒有因此結束,僞滿洲國成立之後,大概是在1938年左右,日本關東軍方面聯合僞滿的國防軍,對當時的抗日聯軍某部進行圍剿,我記得應該是趙尚志将軍的第三軍麾下的一支部隊,當時領導日本關東軍方面這支部隊的人叫做申東俊。”賀晨雪說到這,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刻意停頓了下。
聽到“申東俊”這個名字的時候,刑術和田煉峰渾身一震,沒想到事情繞來繞去又繞回申東俊這裏來了。
賀晨雪接着說:“申東俊的父親是日本人,母親是朝鮮人,是個混血兒,他父親是當時日本駐朝鮮總督府總務部的一名高官,與當時任朝鮮總督的宇恒一成是親戚關系,但是申東俊的父親早年是一名間諜,也有朝鮮名字,爲了日後的行動方便,申東俊也保留了朝鮮名字,隻是在檔案中寫了自己的日本名字,至于叫什麽,我沒查出來。這些都是我早年前往韓國調查出來的。”
申東俊這個人對日本極爲忠心,他甚至非常厭惡自己母親是朝鮮人這一點,如果誰當面向他提起這件事,他就會勃然大怒。當申東俊後來到了僞滿之後,因爲父親的關系,從警察廳的一名小警察開始幹起,幾年之内接連提拔,後來開始負責北滿一帶的情報梳理工作,成績顯著,抓了不少當時的抗日志士,同時也抓了很多流亡到僞滿的朝鮮獨立人士。這樣一來,加上申東俊的背景,他成爲了當時僞滿情報機構的知名人物。
而那次圍剿抗聯的行動,申東俊也是有私心的……
“你說申東俊有私心,是因爲他1935年左右就知道了奇門的秘密,對嗎?”刑術直接問,因爲在田煉峰告訴他田雲浩的回憶中,申東俊說過,自己爲了找奇門,找了十年,而當時他在刑場上審問刑仁舉的時候是1945年。
賀晨雪點頭:“是的,但申東俊在1935年發生了什麽,我沒有查出來,這一點一直是個謎團,我隻知道1938年那次的行動,申東俊的目标是爲了上山搜捕一個叫做刑仁舉的逐貨師,他收到情報說刑仁舉在那個地方,但爲了掩飾自己的私心,他聲稱是去搜捕抗聯的一支部隊,巧合的是,當時的确有一支抗聯的部隊活動在那一帶。”
刑術和田煉峰此時更加驚訝了,刑術倒是沒有表現出來,田煉峰一直微張着嘴,他現在有些糊塗了,其實他父親田克将這些往日的故事告訴他的時候,讓他像背書一樣背下來,他當時也覺得很苦惱,并沒有産生好奇心,因此并不知道其中很多關鍵的細節,例如刑仁舉當年是什麽時間前往的關外,又是什麽時候被僞滿方面逮捕關入監獄的?
唯一知道的就是,申東俊說過,他在五年前,也就是1940年左右,在哈爾濱監獄道裏分監見過刑仁舉,換言之,刑仁舉應該是在1940年之前被捕入獄的,但應該不會是在1938年那次行動被捕的,原因很簡單,如果申東俊早就抓住了刑仁舉,并且确認了他的身份,他也不會在1945年的時候才再次在新京監獄中去尋找并且審訊刑仁舉了。
對當事人來說,這些都不算是秘密,隻是一段經曆,而對現在的刑術等人來說,全都是無法輕易解開的謎團。
刑術聽到這裏,看了一眼田煉峰,田煉峰大概明白刑術的意思,尋思了下點點頭,随後刑術對賀晨雪道:“賀小姐,你應該知道,田煉峰的爺爺就是田雲浩,所以,我們也算知道申東俊這個人,現在看來,我們知道的事情可以互補,算是一種情報、線索上的分享,等你說完這件事之後,我想,你應該會提到你奶奶在解放後的事情,在那之前,我必須得告訴你,不管你知不知道,還是你知道打算隐瞞,都有一個事實無法抹滅,那就是解放後申東俊與你奶奶關芝青有某種特殊的聯系,不過這種聯系是什麽,需要你告訴我們。”
賀晨雪微微點頭:“我還是先說一線屯吧,不過現在咱們需要換個地方,把飯菜打包,我們去酒店。”
一直沒說話的閻剛此時立即贊同道:“我早就想這麽說了,因爲外面有人監視,不知道是誰,但開着車來回過了好幾趟了,走吧,這裏不安全。”
閻剛正說着的時候,白仲政開着的那輛捷達從門口緩緩經過,随後還故意停了一下,緊接着又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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