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藝也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太對,趕緊坐直身闆,問道:“怎麽我說錯了什麽嗎?”
狄仁傑道:“尚書令,其實這種考核,自古有之。”
“自古有之?”韓藝又不由得呵呵笑了起來,道:“開什麽玩笑,你這忽悠的技術實在是太低了一點。”
“這是真的。”
長孫延點點頭,道:“因爲在春秋時代,戰争中是要投入大量的戰車,幾乎都是以車戰爲主,這對于駕車的技術要求是非常高的,而當時出征的可都是貴族子弟,平民多半是不能上戰場的,故此在君子六藝中,就有‘禦’這一項,這其中也包含着駕車技術,想要成爲一名合格的駕車者,是必須要通過各種考核。”
韓藝一臉困惑道:“這不可能呀,小野也經常駕車,也沒有說要通過考試才能夠駕車。”
長孫延道:“那是因爲之前有馬車的人比較少,有馬車的人不是王公貴族,就是朝中大員,因此這種駕車的考核并未普及,如今宮中的車夫,以及給官員配備的車夫,其實都是要經過嚴格的考核的.....。”
不等他說完,韓藝就極爲好奇道:“這個我一直認爲都是熟能生巧,這如何去考?”
後世的駕照,駕的是死東西,當然是可以流程化的,可馬車那可是活的呀,這怎麽去考呀!
程處亮很不耐煩道:“你小子還真沒有讀過書,怎麽什麽都不知道啊!”
韓藝沒好氣道:“我想喝酒。”
“當我沒說。”程處亮趕緊揮揮手道。
李思文笑道:“考核标準一共有五項,其一,鳴和鸾。鳴和鸾是裝在車上不同部位的鈴铛,是要求車夫在駕車時,鈴铛響得有規律,不能亂響。
其二,逐水曲。就是讓車夫在水邊泥濘道路駕車,要求一定要平穩,不能偏離道路。
其三,過君表。這跟你在訓練營裏面安排的一些訓練很相似,就是在道路中設置一些障礙物,要求車夫駕駛着馬車從中通過,但是不能觸碰到任何一個障礙物。
其四,舞交衢,在交叉路口,要求車夫駕車在交叉道上,往來馳驅,旋轉适度,要如舞蹈一般優雅。
其五,逐禽左,這是關于戰車方面的訓練,這我們沒有考慮。”
韓藝聽他說得頭頭是道,不像似臨時編造出來忽悠他的,驚訝連連道:“聽起來,還真像似自古有之啊!”
程處亮道:“這我們騙你幹什麽,我年輕的時候還學過的,隻不過如今打仗不用戰車,咱們學來也沒有什麽用,現在‘禦’多半指的都是騎術,貴族子弟學得也是騎術。”
韓藝又道:“既然的有的話,那爲什麽我從未聽過誰家車夫,要通過考試,才能夠駕車。”
長孫延笑道:“那隻是證明你沒有關心這事,我想蕭府的車夫應該也經過這方面的訓練。”
“也許是吧。”韓藝點點頭,道:“不知你們爲何今日又要提起這事呢?”
狄仁傑道:“這是因爲朝廷放寬了乘馬車的限制,導緻商人也能夠光明正大的乘坐馬車,西北貿易又爲中原帶來了大量的馬匹,那邊宇文車行又在大量的生産馬車,從而導緻我們長安的馬車是驟增,反而車夫不夠用了,導緻很多人就随便找下人駕車,從而引起不少事故。”
韋待價道:“你可知道,昨日又有一輛馬車因爲車夫駕駛不當,撞傷了三人,今年已經是第三起了。”
這個問題,韓藝還真沒有考慮到,以前馬車很少,馬也不夠,就車也不夠,道路還不好,颠簸的難受,導緻很多人都愛乘轎,基本上隻有那種大貴族,朝中大臣,皇親國戚才有馬車坐,但是如今商業化之後,什麽都多起來了,其中就包括有錢人。
更爲關鍵的是,水泥馬路和四輪馬車的出現,導緻馬車變得是四平八穩,不再颠簸,再加上朝廷放寬馬車限制,導緻長安城内但凡比較富裕的商人,都去購買馬車,區别就在于,馬與車的好壞而已。
然而,沒有人想到會發展成這樣,導緻車夫立刻就變得稀缺起來,以前那些商人連馬都沒有,不可能養車夫,要知道中原民間的馬多起來,主要還就是因爲西北貿易,以前馬都是戰略儲備,可不是什麽人都買得起,也不一定有買,然而,如今西北已經徹底融入大唐,西北沒有可汗,隻有商人,在商人眼中,這馬匹就是商品,導緻西北的馬場也是急劇增加,大量的馬匹販賣到中原,就連中原都有不少商人開始養馬,因爲商業盛行,蓄力也成爲主要的生産力。
韓藝點點頭,道:“那你們是怎麽打算的?”
長孫延道:“自然是規範駕車行駛,因爲這個是會危及到每個人的生命安全,我們打算修訂出一套完善的考核制度,用律法的形式來規範,必須得通過考試,獲得朝廷頒發的一種證明,才能夠駕車,沒有這種證明就駕車,等同于犯法。”
哇!你們想得忒也超前了吧!韓藝覺得這非常有趣。
但這個發生在唐朝,其實是非常合情合理的,因爲唐帝國本身就崇尚一種非常嚴謹的思維,從唐朝的建築風格就可以看出一二來,什麽都講究整齊,對仗,長安城就跟棋盤一樣,一點棱角都沒有,做事也都非常嚴謹,什麽都得規範。怎麽規範,自然是用律法來規範,所以唐朝的法制思想其實也是很強烈的,《唐律》就是非常嚴謹的一部律法,一直都被後世參考,很長一段時間就是中原律法的藍本。
唐朝也崇尚作詩,詩就是唐朝最崇高的藝術,科舉改制之前,最重要的考試就是作詩,要詩寫得好,才能夠成爲進士,而詞在唐朝那都是青樓玩的東西,比較娛樂化,這詩就要求對仗,詞就不需要,也可見一斑。
什麽“來左去右”等交通規矩,也都是唐朝最先制定的,也就是進城的人靠左走,回來的人靠右走,這跟後世的靠右行駛非常像。
“我覺得非常可行。”韓藝點點頭,道:“但是你們前面說得那些什麽考核标準,是不是應該重新再修訂一下,争取平民化一些,畢竟君子六藝,那是針對君子,玩得是藝術,這是工作,不一樣的,還有怎麽學習駕車,是不是還要提供學習場合,這個都是要考慮的。”
長孫延道:“我們前面就在說這事,我認爲朝廷可以免費提供地方,以及派人去幫助百姓學習駕車,因爲‘禦’也是跟戰争有關,如果将來發生戰争,朝廷可以征集到更多車夫,這對于國家安全是非常有利的。”
韓藝笑道:“你們考慮的這麽周詳,看來已經不需要我出謀劃策了。”
程處亮哼道:“你知道便好,以前老是認爲離不開你,如今離開你,咱們照樣玩得轉。”
狄仁傑道:“總警司,這可不是在玩。”
程處亮當即一瞪,道:“你這人就是會較真,真是希望哪天你跟長孫吵起來,我倒想看看你們誰能争得過誰。”
狄仁傑、長孫延皆是苦笑不語。
韋待價突然道:“你可千萬别這麽說,方才有個問題,我們正在讨論,既然你來了,那你也幫我們出出主意吧。”
“什麽問題?”
“也是關于車的。”
韋待價道:“如今滿大街都是宇文車行的車,大小顔色都一樣,無法分辨出來,若是撞傷人逃逸,也難以追查。我們方才就在想,是不是讓車也跟馬一樣,弄個烙印上去,這樣也好分辨。”
古代的馬幾乎都有烙印,就是防止被偷。
車牌号?
韓藝眨了眨眼,我勒個去,到底誰TM才是穿越者啊!道:“這不行。”
長孫延詫異道:“爲何?”
韓藝道:“因爲這會引起很多的紛争,導緻民安局會進退維谷。”
狄仁傑道:“這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
你都要車牌号,這還是小事?韓藝笑道:“你要弄這個東西,肯定就要每輛車都弄,要不上這個烙印應該是屬于犯法,不然就沒有意義。”
長孫延點點頭道:“我們就是這麽打算的。”
韓藝道:“如果有了這個烙印,就會侵犯到隐私權,什麽人去了哪裏,大家都知道,那你們想想看,什麽人最讨厭被人知道自己的行蹤。”
“罪犯。”程處亮脫口道。
韓藝強忍着滿肚子的髒話,閉了閉眼,道:“除了罪犯呢?”
韋待價道:“你指的是朝中大臣吧。”
韓藝點點頭,道:“大家都是官員,應該也都知道吧,臣與臣之間得來往,許多是不希望被公開的,且不說上面會不會通過,就算通過,大臣們有些時候也會遮遮掩掩,那這就是屬于犯法,民安局怎麽辦,是抓還是不抓,不抓,就會破壞律法的權威,要抓的話,這麻煩事可就一大堆,弄不好還會引起朝中相互猜忌,惹出大事的,民安局隻會不斷的卷入這種麻煩當中。”
不說别人,就說他自己,他就很不想弄這個車牌号,畢竟他動不動要跟武媚娘約會,這夏天還好,可以騎馬,冬天下雨,隻能坐馬車,況且武媚娘她肯定得坐馬車,這萬一被逮着了,那可就尴尬了。
“說得對。”程處亮道:“這個是堅決不能弄。韓藝,真是辛虧你來了,萬一遞上去,被通過了,那咱們可就麻煩了。”
韓藝笑道:“你方才不還說沒有我也行麽。”
程處亮嘿嘿笑了起來,“我就是那一句玩笑話,你不必當真。”
韓藝歎氣道:“你真是我見過最不要臉的人。”
程處亮臉色一變,道:“你也是我見過最不要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