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樣對于韓藝也非常有利,韓藝可以非常輕松的接管了魏州州府,簡化了程序,不然的話,他還得跟魏州官府打交道,唐朝雖然也是中央集權,但是因爲科技的不足,信息是無法瞬間傳達的,必須給予地方官府足夠的權力,因此地方官府權力也是非常大的。
可見這任何事都有兩面性。
韓藝一聲令下,朝廷用糧食收購蝗蟲的告示就貼了出去。
就在第二日,魏州當地十餘名士紳就找上門來。
韓藝是立刻接見了他們,因爲這是他預料到的。
經過鄭善行的一番介紹,韓藝對于這一群人也算是有一個大概的了解,總而言之,就都是大名鼎鼎的士族階級,不是崔盧鄭王,就是柳裴趙李,因爲這河南地區是中原文化的起源地,洛陽也是屬于河南地區,這頂級大士族都集中在這一塊。
他們在這裏的影響力,是非常大的。
“久違各位前輩大名,今日得見,也算是一償夙願啊!”
韓藝顯得非常熱情。
這些士紳們都有一些受寵若驚,爲首得那位老者拱手道:“韓小哥的大名,如雷貫耳,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啊!”
此人姓柳,單名一個徵,是這裏面輩分最高的一位。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内,韓藝在士族階級中,那真是臭名昭著,因爲韓藝代表着新勢力,他們代表傳統勢力,本來就是天敵,但是因爲上回危機之後,韓藝是名聲大漲,在百姓心中就是英雄,所以士族階級也沒法再鄙視他,不管心裏是如何想的,但是表面上對他也是非常客氣的。
“哪裏,哪裏。”
韓藝謙虛一笑,先請他們坐下,随即又問道:“不知各位今日上門來,可是爲了蝗災一事?”
柳徵道:“我們聽聞尚書令此番護送皇後來此,是爲了升壇做法,讓皇後在此乞求上天的寬恕?不知是否?”
韓藝直點頭道:“對對對,我就是因此而來,我認爲這也是唯一阻止災情蔓延的辦法。”
“尚書令言之有理啊!”柳徵說着又略顯困惑道:“既然如此,爲何官府又貼出告示,鼓勵百姓去捕殺蝗蟲呢?”
他話音剛落,他身邊一個微胖的老者便立刻道:“尚書令,這蝗蟲可是捕殺不得的呀,此乃天降蝗災,若咱們逆天而行,隻會觸怒老天的,這蝗蟲隻會越來越多。對于蝗災,應該讓上面修德慎刑,大赦天下,以報答上蒼的懲罰,因此當我們聽說尚書令是護送皇後來此乞求上蒼的原諒,我們是很高興的,可是尚書令所言與所行乃是自相矛盾,我等十分不解。”
韓藝嗨了一聲,道:“這都怪那韓刺史。”
“這與韓刺史有何關系?”
“我不知道你們是否知道,其實當初我提出此番天災,都是因皇後而起時,皇後其實是反對的,還與我與朝中一些大臣争論過,并且還要證明這一點。後來還是在來的路上,我用激将法才說服皇後,讓她來此向上蒼忏悔,如果不靈的話,咱們再另說。可是哪裏知道,我們剛到這裏,那韓刺史忒也不給面子,都不知道跑哪裏去了,結果皇後來到府衙,連一個迎接的人都沒有,一點禮法都不講,這可是将皇後給氣壞了呀。皇後現在是根本不願意配合我,她要爲自己證明,這蝗災并非是因她而起,她本是要下令,全面捕殺蝗蟲,是我拼了老命,才阻止皇後這麽做,這才變成用糧食收購蝗蟲。”
“這兩者有何區别?”
“區别可大了。”韓藝道:“你們想想看,如果是下令全面捕殺蝗蟲,那就是強制性的,不能不執行,你們要不執行,那皇後可能就調集禁軍來執行,但是收購蝗蟲的話,這個就自願的,你們要是看不起那那幾斤米,不就...這個隻能意會,不能言傳。”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這些士紳們,被韓藝糊弄的一愣一愣的。
一旁的鄭善行、盧師卦都不好做聲,這謊話說得,真是有理有據啊!
那柳徵又問道:“那不知皇後究竟是如何想的?”
韓藝歎道:“将心比心,誰會甘願認爲自己是一個不詳的女人,皇後有些脾氣,也在情理之中。”
“說到皇後,老朽倒是有一事不太明白,隻要皇後幹政,天下必有大災,忠良必将受到迫害,足以證明皇後乃是一個不詳之人,陛下爲何還要留着她,難道我大唐江山社稷,就還比不上她一個女人麽?”
“想當初王皇後在的時候,四海升平,陛下偏偏要廢王皇後,立武爲後,如今天下災難不斷,陛下還執迷不悟,真是寒盡天下百姓的心啊。”
這些士紳階級他們還真不怕皇帝,因爲前面幾百年,都是士族與皇帝共治天下,這該罵得還就得罵,這也是唐朝政治開明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而且他們可以說,我這是爲國家着想,出現這麽大天災,你皇帝不可能不負責。
韓藝忙道:“是是是,各位說得都很有道理,但是當務之急,乃是緩解災情,陛下非常關心這裏的百姓,但這又需要皇後去跟上蒼忏悔,乞求原諒,這時候決計不能觸怒皇後,這解鈴還須系鈴人,等到災情緩解之後,陛下一定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的,各位對此盡可放心,我一定會上奏陛下的。”
柳徵這才面露微笑,道:“有尚書令這句話,老朽便放心了。”
他們不會懷疑韓藝,因爲他們也都知道,韓藝跟皇後之間的恩怨,他們完全相信是韓藝首先提出這個說法。
但是盧師卦、鄭善行聽得是越發迷糊。
等到這些士紳走後,鄭善行立刻問道:“韓小哥,我是越來越糊塗了,你一方面說有錢能夠使得鬼推磨,但是另一方面,又支持他們的說法,你這不是自相矛盾麽?”
韓藝呵呵笑道:“這哪裏矛盾了,如果路上掉了一貫錢,讓路過百姓别去撿,他們會聽我的話麽?當然不會,其實我說什麽并不重要,隻要你丢一貫錢在路上,自然就會有人去撿,所以我說什麽其實并不重要,你就當我說得是夢話,隻要将錢丢出去就行了,這個才是實實在在的。”
盧師卦納悶道:“可你前面還說,金錢的作用,是在于用錢之人?”
韓藝道:“所以這丢錢才是一門學問,丢錢誰都會,但不一定有效果,你将一文錢丢在糞坑裏面,那誰會去撿,太不劃算了,你要将一貫錢丢在人家家門口,你看有沒有人撿,這道理很簡單的。哦,你們趕緊将我方才說得那些話,求告訴崔戢刃他們,我想他們那邊也一定有人會遇到類似的麻煩。”
鄭善行、盧師卦雖然還是不太明白,但是他們也隻能從命,因爲他們确實對此都束手無策。
從大堂出來之後,韓藝又去到後院。
來到門口,隻見一個宮娥端着飯菜從裏面走出來。
韓藝突然叫住那宮娥,“等會,這飯菜怎麽沒有動過?”
那宮娥忙道:“皇後說沒有胃口。”
韓藝微一沉吟,道:“給我吧。”
“是。”
韓藝端着托盤去到武媚娘房門前,輕輕敲了幾下門。
“誰?”
“是微臣。”
裏面先是沉默了片刻,随即才聽武媚娘道:“進來。”
韓藝推開門走了進來。
武媚娘一看他進來,一雙鳳目頓時閃爍着火光。
韓藝一臉關切道:“皇後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聽下人說,皇後連飯都不吃。”
武媚娘哼道:“你認爲我現在還吃得下飯麽?你在那些士紳面前,是如何誣蔑我的,你自己心裏清楚?”
韓藝驚訝道:“皇後派人偷聽我們談話?”
武媚娘一拍桌子,起身怒斥道:“是又如何,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韓藝道:“是的話,皇後應該感到開心才是,其實皇後都犯不着去偷聽,我正準備來跟皇後報喜的。”
“開心?”
武媚娘的那一對碩大的“山巒”都快要破衣而出,弄得韓藝好生擔心,待會會出現尴尬的場面,心裏一直默念着,别破,别破。
“你與他們一塊污蔑我,說我是一個不祥的女人,這倒也罷了,你竟然還與他們爲那王氏平反,暗示她才是天命所歸,真是豈有此理。”
這王萱始終是武媚娘心頭的禁忌。
韓藝笑呵呵道:“皇後,你真是誤會我了,我這是舍己爲皇後,你不體諒我也罷了,你還這麽對我,真是太傷我心了。”
武媚娘氣急道:“爲我好?你這麽污蔑我,是爲我好?”
韓藝道:“當然是呀,我們此番來此是爲了什麽?不就是要證明這天災跟皇後你沒有關系,但如果我也這麽認爲,你也這麽認爲,那風頭都會讓我給搶了,所以我将自己歸到信徒那邊去,如此一來,隻有皇後你堅信捕殺蝗蟲,是唯一的辦法,那麽一旦成功了,那這一切的勝利,都是因爲皇後,而不是因爲我。否則的話,就咱們兩個目前的名聲對比來看,什麽功勞都會歸在我頭上,我這不是舍己爲皇後,又是什麽?”
武媚娘眨了眨眼,臉上的怒氣減低了幾分。
韓藝将托盤往桌上一放,道:“吃一點東西吧,這一場仗才剛剛開始,待會還有得忙的。”
武媚娘遲疑半響,才坐了下來,道:“可是你這麽說,還誰還會去捕殺蝗蟲?”
韓藝笑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等到他們餓的時候,他們就會知道,給他們飯吃的不是老天,而是皇後,俗話說得好,有奶便是娘。”
目光不自覺的瞟了瞟。
武媚娘聽得兩頰發燙,道:“你能不能别這麽粗俗。”
“拜托,我一個田舍兒,能夠有多高呀。”
韓藝說着拿起一個飯團扔到嘴裏,道:“嗯...還真是不錯。”
武媚娘道:“這是我的飯菜。”
韓藝眨了眨眼,随即道:“皇後你又誤會我了,我這是向你證明一個道理,你看,這飯菜放到這裏,誰也不稀罕,皇後你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但是我一吃,皇後你立刻緊張起來,同樣道理,那些糧食放在那裏,沒有人多看一眼,但是隻要有人去搶,那麽他們就會感到緊張。”
武媚娘呆愣半響,突然噗嗤一笑,道:“你還真能忽悠。”
“這都是托你們的福啊!”
韓藝歎了口氣,又拿起一個飯團扔到嘴裏。
你有完沒完。武媚娘趕緊将托盤拉到自己這邊來。
韓藝哈哈一笑,道:“皇後你尚且如此,那些愚昧的百姓就更加不用說了,我們是不會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