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大早,政事堂内就已經坐滿了人,原來今日便是武媚娘召開的第一場樞要會議。
雖說武媚娘以前也參政過,并且還在兩儀殿主持過會議,但那隻不過是極其特殊的情況,而這回可是大不同,這可以說是武媚娘正式上任,隻有臨時約法作爲基礎,對于一個女人出現在政事堂,這大家都沒有經驗,因此早早就趕了回過來,反正也睡不着。
而樞要大臣中除李績之外,就已經全部到齊,因爲李績是軍方代表,他很少參與行政工作的,而在臨時約法中,明文規定武媚娘是不能觸碰軍政,隻能主持日常政務。
但是氣氛卻顯得有些怪異,他們相互之間都沒有任何交談,韓藝一手拖着臉,打着哈欠,手指在扶手上畫着圈圈,離開小烏龜的王玄道,雙手顯得有些無所适從,隻能揉捏着自己的那修長的手指。
而張文灌、劉祥道、郝處俊這三個老頭子,則是氣定神閑,閉目養神,仿佛是在養精蓄銳。
“皇後駕到!”
随着門外一聲高喊。
終于要來了!
所有的樞要大臣同時站起身來。
過得一會兒,隻見武媚娘走入進來,她今日身着一件紅褐色的裙衫,沒有那麽的光鮮亮麗,但是顯得非常修身,因爲李治沒有爲武媚娘制定官服,武媚娘又不能穿朝服來,朝服太不方便,她這一件裙衫乃是由朝服修剪出來的,既不失端莊,但又顯得非常簡單、樸素。
不過就武媚娘的氣質,其實穿什麽都無所謂,她身上就有一種王者氣勢,她來到這屋裏面,好像她就成爲了主人。
“臣參見皇後!”
一幹樞要大臣拱手道。
武媚娘目光微微一掃,挺着一對巍峨的“大山”,徑直來到正座前面,坐了下來,這才伸手示意道:“各位無須多禮。來到這屋裏面,我們就都是陛下的臣子,那些繁文缛節,能免則免吧。各位請坐。”
衆人拱手一禮,坐了下來。
武媚娘目光一掃,見張文灌他們坐下來之後,那昂首挺胸,面色嚴肅,不禁暗自一笑,道:“各位也都知道,我之所以坐在這裏,是因爲陛下身體不适,但更主要的是,陛下不想因爲自己的身體,而耽誤了國家發展,故此破例讓我來此主持政務,目前我們大唐正在快速的發展之中,這也都是各位的功勞,所以我也希望各位能夠将心思放在國家大事上面,不要辜負了陛下的一番良苦用心,也不要辜負自己的一番努力。”
衆臣先是相觑一眼,似乎顯得有些尴尬,但随後還是齊聲道:“臣等不敢辜負陛下的一番良苦用心。”
這一番話下來,兩方的氣勢立刻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其實這一場會議的基調,就是争奪主次,雖說有臨時約法,但是臨時約法中隻是限制了皇後的權力,但是并未沒有分清楚主次,究竟是以樞要大臣爲主,還是以皇後爲主。
可是按理來說,武媚娘前面犯了大錯,這姿态就應該要放低一些,而這些樞要大臣可是在危機之中,力挽狂瀾,挽救了這個國家,張文灌他們當然認爲,得以他們樞要大臣爲主,你皇後不過就是一個代言而已。
但是武媚娘是什麽人,她怎麽可能允許這種局面出現,既然你們已經弄了這臨時約法,那你們也就休想再拿着以前那些事來壓着我,讓我委曲求全。要知道她之前可是一直都不肯認錯,她也從未對那一場危機感到絲毫内疚,她有得隻是委屈和怨氣,道理很簡單,邊上那個罪魁禍首都還在打哈欠,她憑什麽内疚。
而且她這一番話,說得張文灌他們沒有半點脾氣,我坐在這裏,那是爲了陛下,那是爲了這個國家,可不是來贖罪的,你們若有本事,就别讓我來啊。
武媚娘眼中閃過一抹得意之色,但她又突然瞟了眼一旁仿佛神遊在外的韓藝,心中那一點點得意,也頓時煙消雲散,有得隻是郁悶,她可以在張文灌他們面前嚣張,但是在韓藝面前,她确實沒有任何得意的資本,當初打敗她的,就是韓藝一個人,收拾了下心情,明知故問道:“目前朝中可有緊急之事要處理的?”
俨然就是主人的語氣。
韓藝這才收回那散漫的目光來,還先哦了一聲,“回禀皇後,朝廷已經有好幾年沒有發行貨币,民間是急需貨币,當務之急,應該是趕緊發行貨币。”
武媚娘道:“此事我也略知一二,陛下那邊也已經通過了,我是沒有什麽意見,不過我倒是有一個小小的提議。”
大臣們都驚訝的看着武媚娘,這事已經是闆上釘釘,你還想幹什麽,剛出來就這麽橫,将來還能夠愉快的相處麽。
韓藝略顯期待的問道:“不知皇後有何提議?”
武媚娘道:“據我所知,這一次發行貨币,有别于以往,主要是用于官員的俸祿,以及閻尚書提議的城内建設。”
韓藝點點頭道:“皇後說得是,這麽做一來是爲了改善城内百姓的生活,二來也是想借此刺激民間的消費。”
武媚娘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的話,那能否從中撥出一點錢來,修建大明宮。”
張文灌一聽這話,立刻道:“這如何能行,如今财政上可還負債累累,皇後怎能貪圖享受。”
語氣有一點訓斥的味道。
武媚娘淡定從容道:“張侍中誤會我了,我這麽做乃是爲了陛下的病情着想,各位都應該知道,當初爲什麽修建大明宮,主要就是因爲太極宮地勢較低,導緻宮内比較潮濕,這對于陛下的病情是非常不利的,因此我才希望能夠撥一些錢來修建大明宮。陛下若是早點康複,我也可以早點卸下這一副重擔。”
張文灌當即呆愣不語。
鄭善行皺眉道:“可是修建大明宮,需要龐大的人力和物力,要耗費不少的錢,若是将錢都拿去修建大明宮,那閻尚書的計劃,隻怕沒法進行。”
武媚娘道:“這我當然知道,但我隻是想先将陛下的寝宮修建完成,讓陛下能夠早日居住到更好的環境中,至于其它的,可以今後再修。”說着,她斜目瞥向韓藝。
韓藝稍稍點頭道:“若隻是修建寝宮的話,這應該問題不大,不過之前沒有這方面的預算,我還得讓戶部先計算一下。”
武媚娘稍稍點頭,又看向張文灌等大臣們。
張文灌等人也無奈的點點頭,這他們沒法反對啊。
武媚娘又看向韓藝,問道:“不知在這預算中,可有建設學院的計劃?”
韓藝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不愧是武媚娘,真是聰明絕頂。搖搖頭道:“暫時沒有。”
武媚娘聞言,眼中閃過一抹笑意,但卻是黛眉微微一皺,道:“當初朝廷頒布印花稅時,曾明言要将部分稅收普及教育,我認爲何不就從現在做起,哪怕是建一兩所學院也好,至少要讓百姓看到朝廷是言行如一,沒有在欺騙他們。”
韓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皇後的這個建議非常好,我認爲這是可以的。”
武媚娘又看向張文灌他們。
張文灌都是讀書人,他們又豈會反對,而且他們本來就支持普及教育,雖然都是點頭贊成,但心裏總是覺得怪怪的,這跟預計中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啊。
這可不行,得想辦法扭轉過來才是。
可是武媚娘怎麽可能讓他們得逞,立刻做總結,我就這兩個建議,剩下的你們就自己去看着辦吧,我什麽意見都沒有了。
她都這麽說了,那這會議自然就沒有必要開下去。
張文灌他們憋一股氣在胸前,準備要給武媚娘一個下馬威,可是一點力都使不上,這一場會議雖然很短暫,但完全是由武媚娘主導的,他們除了點頭還是點頭,這非常尴尬。
會議結束之後,張文灌他們如同鬥敗的公雞一般,垂頭喪氣的離開了!
這初次交鋒,他們是沒有招架之力。
“呼---!”
崔戢刃上得馬車,重重吐出一口濁氣來,朝着先前已經上得馬車的王玄道、鄭善行、盧師卦、長孫延道:“好厲害的皇後啊!我都不記得我方才可有說過話。”
王玄道苦笑一聲,“雖然她隻是提到兩個無傷大雅的小建議,但是一個爲君,一個爲民,話都讓她給說了。”
這聰明的政治家,一般都喜歡做最小最輕松的事,來獲取最大的政治利益。
武媚娘就提了兩個小小得建議,但是這兩個小建議,一個是爲君,一個是爲民,一個國家最重要的兩個階級不就是君與民麽,這意義可是非同尋常的。
而且她提議撥款建辦學院,其實就是想延續她之前的政策,讓百姓想起她一直以來都是熱衷于普及教育,昭儀學院可是幫她建立起非常高的威望,也目前她在百信心中唯一比較正面的一面,除此之外,她目前拿不出其它的功績來,故此她一定要緊緊抓住這一點。
鄭善行道:“張侍中他們本還想給皇後一個下馬威,沒曾想到,反而被皇後來了一個下馬威。”
長孫延滿懷憂慮的歎道:“當初就不應該答應讓皇後出來。”
崔戢刃笑道:“這才剛開始,你不會就這麽認輸了吧,皇後也隻是暫時取得上風,這日子還長着了。”
王玄道笑道:“不過想靠張文灌他們給皇後一個下馬威,這恐怕有些難,最終還得看韓藝的。”
他出手的時候,你隻怕會吓一跳啊!崔戢刃暗暗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