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藝聞言不禁一驚,元家的作坊産量,他可是知道的,一下子提升到三十多倍,這可是根本性的變化,道:“那作坊的規模有多大?”
元牡丹輕輕點了下頭,道:“據說他們作坊的人數還不到我們的一半,雖然如今各地都還在恢複期,商人隻需要管一口飯吃,可是這不是常态,等到朝廷再頒布勞工法案時,我們的成本也将會遠遠高于他們,而且,他們還可以織出更寬更長的布匹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作坊主要還是以麻爲主,絲次之,暫時還未能夠紡織棉花和羊毛,我想他們暫時還沒有研發出防止棉花和羊毛的設備,一旦他們成功,我們元家的作坊,不到半年就會倒閉。”
韓藝道:“你知不知道這作坊誰開的?”
元牡丹道:“我隻知道是當地的一對兄弟開的,哥哥名叫曹春,弟弟名叫曹夏,那當地人都稱呼他們爲曹氏兄弟。”
“奇怪!”
韓藝皺眉道:“我怎麽對這兩個人一點印象都沒有。”
元牡丹道:“我也是頭回聽到這兩個人,據說他們本是三門山的農夫,至于他們爲什麽會開起了這紡織作坊,我當時由于急着趕路,沒有工夫去打聽。”
韓藝皺眉道:“那麽他們後面肯定還有人資助他們。”
元禧點點頭,又道:“這也是最令我們元家頭疼的地方,如果隻是他們兄弟,那我們元家就可以直接買下來,如果他們後面還有人的資助的話,那他們可不會輕易将那作坊賣給我們元家的。我們如何能夠避免咱們家的紡織作坊被他們給擠倒,才是目前的當務之急啊!”
韓藝微一沉吟,道:“等待專利法案頒布。”
“專利法案?”
“不錯。”
韓藝道:“專利法案的意義就是以公開換取律法的保護,就那種水利作坊而言,他們想技術保密,是非常困難的,如果他們足夠的聰明的話,他們應該會申請專利。”
元牡丹道:“但是他們如何會願意将技術賣給我們,這樣的話,他們的作坊不見得是我們的對手。”
韓藝笑道:“關鍵就在這裏,如果隻是模仿他們,那也沒有什麽意義,可是元家可以購買他們的技術,繼續改良,用于織布,或者其他方面。”
元禧點點頭道:“這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元牡丹道:“我們元家的工匠是世上最好的工匠,隻要他們願意将技術賣給我們,我們應該可以很快的改造出來。”
元禧點點頭。
......
從議事堂出來之後,元牡丹與韓藝先是去看了看韓玄牝和韓蕊,隻見他們跟着元争他們沖來沖去,玩得不亦說乎,便也不打擾他們,回到自己的小院裏面去了。
“你在想什麽?”
韓藝見元牡丹凝眉不語,于是問道。
“真是可怕呀!”
元牡丹搖搖頭,道:“兩個農夫,在短短時日内,便能危及我們元家的買賣,這---這在以前真是無法想象的。”
她始終保持着居安思危的思想。
韓藝笑道:“我說夫人,這犯不着吧,紡織行業對于元家而言,不過也是九牛一毛而言,南進計劃、東進計劃都是争奪原料,水力生産反而能夠提升原料消耗,這對于元家而言可是好事呀!”
元牡丹道:“可是若變得太快,我們元家也極有可能将會被淘汰,可見如今的競争遠遠勝于以前,這也預示着我們元家也不能犯丁點錯誤。哦,你回去三門山麽?”
“應該近日會去一趟。”
“那我能跟你一塊去麽?”
“不能!”
韓藝癟着嘴道。
元牡丹一愣,道:“爲何?”
韓藝道:“我們夫婦這麽久沒有見面,這一見面,就談着這些煩人事,真是太傷我心了。”
元牡丹沒好氣道:“這可不是小事。”
“可是我心中,你最大啊!其餘的事,不值一提。”韓藝雙手一攤。
元牡丹無奈一笑,道:“好吧,你若答應帶我一塊去,我便不提了。”
“成交!”
話剛出口,韓藝便道:“我們夫婦還真是名副其實的商人啊!”
元牡丹噗嗤一笑,然後坐到卧榻上。
韓藝趕緊一把将她抱住,感慨道:“要抱你一下,可真是不容易啊!”
元牡丹微微紅着臉,白了他一眼,突然道:“關于新政.......!”
“天啊!又來了!”
韓藝頓時仰面叫苦道。
“好好好!不說,不說!”
元牡丹尴尬的臉若朝霞。
......
......
其實就算沒有那水力作坊,韓藝也得去一趟三門山,因爲這一次貿易對于長安作坊的複蘇可是有着極大的推動作用,而且當初韓藝也向那些商人承諾過,他們這期間做的貨物,一定幫住他們銷售出去。
今日他就準備去三門山看看。
“韓大哥!”
韓藝剛剛出得府門,就見到熊弟和小野坐在馬車上,笑嘻嘻的看着他。
他們兩個是跟着蕭無衣他們一塊回來的,雖然他們都很喜歡揚州,但是鳳飛樓是他們的家,他們兩個也非常想念夢兒他們,再加上韓藝在長安,他們當然跟着一塊回來,沈笑倒是沒有跟着來,那厮喜歡無拘無束,在長安這種天子腳下,他真心沒法習慣,而如今的揚州簡直就是天堂,商人爲主,充滿着自由,他更加不會願意來長安。而昨日韓藝就已經跟他們兩個約好,一塊去三門山走走。
“你們兩個怎麽不進去坐坐?”
“我們也是剛來。大姐姐不去麽?”
“你大姐姐在外面轉悠了一年多,現在是連門都不想出。”
“那韓大哥,你快上車吧,時辰不早了。”
韓藝上得馬車,也沒有坐裏面,而是坐在車門前,“先去元家堡。”
小野立刻揮起馬鞭,馬車徐徐往前行駛而去。
“小胖!涼州還可等着你的小胖集團入駐啊!”
“韓大哥,你認爲呢?”熊弟反問道。
韓藝沒好氣道:“這是你的買賣,還是我的買賣。”
熊弟搖着頭道:“我無所謂,揚州的小胖集團幫我賺了很多很多錢,我現在得錢多的都花不完了。”
“真是受不了你裝逼。”韓藝瞪了這胖子一眼,道:“你知道我最不喜歡去幹預别人,但是我又想你去,你就不能裝出自己非常想去的樣子麽,爲什麽非得讓我做出違背我原則的事呢?”
熊弟莫名其妙别韓藝訓得一通,當即一臉委屈道:“哦,我---我本來也打算去涼州的。”
“靠!你還不如不說!”韓藝一翻白眼,又沖着小野道:“小野,我們聊,不理他。對了,你跟夢瑤現在怎麽樣?”
“啊...!小野,你怎麽往溝裏開。”熊弟忽然驚悚的大叫道。
韓藝生無可戀縮回車廂内,“到了元家堡叫我。”
......
三門山。
記得不久前,人們是談及三門山色變,但是經韓藝的漕運改制之後,都已經成爲了洛陽了一道風景線,這裏是牛馬遍地,條條康莊大道,到處都是各式的倉庫,一片繁花似錦。
“下官參見尚書令,尚書令夫人。”
一個三十來歲,身着官袍的中年男人,站在碼頭上,恭敬的向韓藝夫婦行得一禮。
元牡丹聽得兩頰微微透出一絲紅暈,顯然她還沒有完全習慣這個稱呼。
韓藝卻聽得極爽,光憑這一句話,這主事将來必将前途無量,笑問道:“郭主事,臨危受命的感覺如何?”
這人名叫郭瑞,以前隻是戶部的一個官吏,如今升爲戶部倉庫主事,當然,是韓藝提拔他上來的,不是韓藝的人,韓藝可不敢讓他來三門山這商業要沖。郭瑞剛剛來三門山上任,就遇到了三門有史以來最爲忙碌的一段時期,因爲貿易停滞了兩三年之久,如今重新開啓,貿易量是可想而知的。
郭瑞讪讪一笑,道:“不滿尚書裏,剛來的時候,這心裏倒是有些忐忑不安,不過來到這裏之後,下官才發現原來這裏的一切都非常簡單,這裏的人都非常守規矩,根本不需要管什麽事,這都是尚書令當初定下的規矩,下官不過是蕭規曹随罷了。”
“你這就謙虛了,我定下的制度,也不見得是完美的,肯定還有許多突發情況,你能将這裏管理的井井有條,可見我當初沒有看錯人。”
“不敢,不敢,尚書令過獎了。”
郭瑞連連拱手,随後他又帶着韓藝夫婦往裏面走去。
“韓小哥!”
忽聽得一聲驚呼聲。
韓藝舉目望去,隻見賀若寒招着手往這邊跑來。
來到韓藝身前,賀若寒突然發現元牡丹也在,“咦?牡丹姑---!”
“咳咳!”
韓藝微微瞪了他一眼。
賀若寒立刻反應過來,笑嘻嘻道:“韓夫人也來了。”
元牡丹隻覺無比尴尬,真心後悔跟着韓藝一塊來,輕輕嗯了一聲。
賀若寒忽然又見到熊弟,趕緊跳了過去,一把摟住熊弟,“哎喲!小胖,你可是回來了,真是想煞哥哥我也!”
熊弟呵呵道:“賀若哥哥,近來可好!”
賀若寒面色一僵,歎道:“可是沒有你們潇灑快樂,我算是領悟到一個道理,今後得跟着韓小哥走。”
“去你的!”韓藝瞪了他一眼,又問道:“你小子怎麽在這裏?”
賀若寒指着西北邊道:“我在這裏弄一個牧場,這兩日過來這邊看看。”
韓藝笑道:“你小子真是越發精明了啊!”
“哪裏,哪裏,這都是跟韓小哥你學的。”
賀若寒道:“要不韓小哥去我牧場看看,也好指點我幾句啊!”
韓藝本有一些猶豫,但賀若寒卻是非常激動,拉着韓藝便往東南邊行去。
行得一頓飯功夫,他們來到一處山谷中,隻見裏面是驢馬遍地。
元牡丹道:“怎麽這麽多驢馬?”
賀若寒嘿嘿道:“韓夫人有所不知,我這牧場其實是專門用來雜交的。”
韓藝皺眉道:“你說話能不能粗魯啊!”
賀若寒懵逼道:“那該咋說?”
元牡丹稍稍白了韓藝一眼,原本這很平常的,經韓藝這麽一說,意思立刻變了,忽然反應過來,道:“我知道了,你是要養騾子。”
“正是,正是。韓夫人真是聰明絕頂。”
賀若寒連連點頭,道:“這騾子乃是公驢和母馬生養出來的,非驢非馬,但是卻能集二者之優點,我發現用來運貨比驢馬可都要強,而且成本低,正好三門山需要大量的驢、馬,我就索性在這裏建造一個牧場,一邊幫着運貨,一邊用來培養騾子。”
如今唐朝可還沒有大規模養騾,騾子隻是貴族的玩物,是稀有動物來的,這賀若寒貴族出身,對于這騾子是比較熟悉的,他隻不過是将平時的愛好用于到買賣上面。
元牡丹聽得更是郁悶,自己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危機感越來越強烈。如果賀若寒真的成功,那他将會控制這一片區域的陸上運輸,那利潤可就大了。
熊弟嘿嘿道:“賀若哥哥,到時能否送我一匹?我可都還未騎過騾子的。”
賀若寒立刻道:“什麽到時,待會我就送你一匹,多大的事。”
熊弟眼眸一轉,道:“那我也送你一些我們小胖集團最新出來的壇子菜,可是揚州的特産,好吃的很。”
“好啊!”
韓藝對于騾子自然了解,但是他也沒有想到,笑着點點頭道:“你現在可不再需要我指點了!”
雖然全國都在恢複中,但是一旦恢複過來,貿易立刻就會變得興盛起來,當然不能完全依靠水路,騾子将會重要的運輸主力,這門買賣是肯定有得賺的,而且是能夠賺大錢的。
賀若寒道:“哪裏,哪裏,我這都算不得什麽,如今三門山最厲害的莫過于那曹氏兄弟的水力紡織作坊。”
韓藝笑着點點頭道:“我此行前來,也想去看看那作坊,不過你這個牧場已經讓我覺得不虛此行了。我唯一指點你的,就是繼續努力,這門買賣一定會大賺的,水力作坊可是趕不上你的。”
賀若寒聞言,頓時驚喜不已。
幾人在牧場看了看,目前賀若寒也在摸索當中,還隻是生養了十多隻騾子,技術上還沒有達到大規模繁殖的地步。不過他已經從他西北請了好牧民過來幫忙,如今管理這牧場全都是胡人,這就是資本主義,将資源和人才進行組合,那些牧民在西北充其量也就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牧民,僅此而已,問題是那裏牧民成堆,但是來到這裏,立刻成爲技術人才,身份地位立刻都變得不一樣。
随後,他們又去到曹氏兄弟的作坊。
那曹氏兄弟的水力紡織作坊就建在河邊上,是三門山河流最急的地方,而且是在半坡之上,這簡直就是絕佳的地方,因爲要将水能化爲動能,必須得有坡度,水能才比較大,才能夠轉爲動能,而且建在高處,不發很大的洪災,也淹不到。
“韓小哥,你有所不知,這曹氏兄弟真是命好,這作坊所在地,本是他們的田地,也沒有幾畝地,家裏窮得很,可一改這作坊,他們家可是發财了,如今就這幾畝地,恐怕幾千畝是換不來了。”
賀若寒一臉羨慕的說道。
韓藝笑着點點頭,道:“你沒有去裏面看看麽?”
賀若寒道:“我倒是想去,但是人家不讓啊!”
韓藝又看向郭瑞。
郭瑞倒是進去過一回,道:“可是我不懂這些,看不出什麽門道來。”
說着說着,幾人來到作坊附近,就隐隐聽到裏面傳來轟隆轟隆的聲音,心道,還真有一點工廠的意思啊!忽見幾道熟悉身影從裏面走出來。
“原來是他?”韓藝微微皺了一下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