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道站起身來,走到門口,看到韓藝那吊炸天的背影,不禁啞然失笑。
這話要說出去,不是兒戲是什麽,但是此時此刻,這兒戲偏偏又變得大義凜然,令人有些不知所措。
盧師卦走上前來,道:“但是他說得很對,我真是感到汗顔,相信這也是爲什麽百姓都盼着他回來的原因,因爲他心中惦記着百姓,而我方才還計較着官員那一點點利益,相比起天下百姓而言,官員又算得了什麽。”
剛剛走過來的崔戢刃,聽到這話,心中不禁暗道,這才叫做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啊!明明這一切都是他一手締造的,我們卻還得将他視作英雄。道:“其實他根本就不是在胡來,自貞觀末年以來,冗官的現象已經越發嚴重,這幾年更甚,朝中有些大臣也都想過精簡官員,但是因爲阻力太大,隻能無疾而終,而如今是精簡官員的最佳時期,因爲誰要敢反對,那就是不顧天下百姓的安危。”
王玄道笑道:“此外,我們都是剛剛入仕不久,在朝中也沒有什麽人情可談的,由我們來處理此事,相對而言,可以說是非常公平的,而且,三個士族,兩個庶族,他是連比例都幫我們給配好了。”
崔戢刃笑道:“我們負責庶族,他們負責士族,我們對于家族也有交代。”
盧師卦倒是沒有想得這麽深,道:“聽你們這麽一說,他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王玄道道:“對于我們而言,還有一個好消息。”
崔戢刃、盧師卦異口同聲道:“長孫延。”
.....
慈恩寺。
如今兀可烈他們這些西北商人全都躲在慈恩寺,連門都不敢出,他們是萬萬沒有想到,此行會遇到這麽一檔子事,但是最近兩日,這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因爲韓藝回來了,他們的偶像歸來了。
韓藝從尚書省出來之後,就直接來到慈恩寺。
“韓小哥!”
“韓小哥,你可算是來了。”
.....
兀可烈他們見到韓藝,話都還在喉嚨裏面,就直接飙淚,再也忍不住了,仿佛失控一般,不少人哭得是泣不成聲。
他們是真心被吓壞了!
“沒事!沒事!”
韓藝握着兀可烈的雙手,又朝着一衆西北商人道:“我知道你們受委屈了,但是這一切都将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這一點點小波折,相比起我們之前遇到的困難,又算得了什麽,别哭喪着臉,來來來,笑一個。”
兀可烈他們的表情頓時糾結了,究竟他們是在哭還是在笑,完全看不出來。
韓藝哈哈一笑,道:“走走走,我們進去談吧。”
一群人來到大廳内坐下。
韓藝非常自信道:“雖然朝廷目前遇到了一些麻煩,但是我們的國家不會就這麽沉淪下去的,這一場危機很快就會過去的。至于你們麽,我在這裏鄭重的向你們保證,朝廷将會嚴格執行當初我們簽訂下的契約,并且還會補償你們在這期間的損失,用不了多久,你們将會滿載而歸,爲西北的百姓帶去财富,帶去幸福的生活,這是我們共同的目标,也是我們爲什麽會成爲一家人的唯一原因。”
大家一聽這話,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是落了下去,個個都激動不已。
“我就知道,隻要韓小哥你回來,你一切難題,都将迎刃而解。”
卡斯米非常激動道。
他們看到韓藝這麽自信,所有的煩惱都抛之腦後,認爲一定能夠闖過這一關。
這也是韓藝最爲厲害的地方,他的語氣,他的動作,總是能夠感染人,因爲他在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有些話他都是對着鏡子練習過的,不是那種張嘴就來。
韓藝笑笑着擺擺手,道:“不是我厲害,而是我們的先人爲我們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這點點風波根本算不得什麽,我們大唐擁有着深厚的底蘊,有着無可匹敵的文明文化,隻不過之前有些政策過于冒進,導緻出現了一點點問題,但是你們要相信朝廷,朝廷很快就會恢複過來的,這不是什麽問題。”
“我們相信,我們一直都很相信朝廷。”
兀可烈激動的連連點頭。
其實他們相信的不是朝廷,而是韓藝,因爲是韓藝一手締造西北的新秩序,如果沒有韓藝,他們不可能發展的這麽快,甚至于成爲西北的主宰,所以他們沒法去脫離韓藝,其實他們已經形成了利益捆綁,一個剛剛崛起的階級,就是資本階級。
韓藝也沒有跟他們交談太久,要談太久,反而會顯得自己比較心虛,就是讓他們知道,一切都會過去的,你們不用擔心賠錢的事,這是不存在的,朝廷不但會執行契約,損失都給你們補上。
這就是兀可烈他們最想聽到的話,因爲如今朝廷給他們錢,他們也走不了,路上到處都是強盜,他們甚至都已經不奢望什麽補償,不賠太多就行,哪裏知道韓藝要主動給他們補償,這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韓藝從慈恩寺出來之後,又馬不停蹄的趕去西市市署。
還堅守在長安的商人早就在那裏等候。
見到韓藝個個也都是哭得稀裏嘩啦,情難自已,你可算是來了,尤其是那陶土,白發蒼蒼,飽經風霜的老臉,哭得跟個淚人似得,他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這些年積累起來的資本,都已經耗得差不多了。
而哭得最爲厲害就是宇文修彌和賀若寒這個兩活寶,他們先前是在賭韓藝回來之後,一定會改變政策的,但是他們盤算的是,兩年之後韓藝就回回來,但是兩年過去了,韓藝遲遲未歸,他們頓時就慌了,眼看之前投進去的錢就要水漂了,他收購的作坊變得是一文不值,反而成爲累贅,進退維谷,天天都過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韓藝看在眼裏,但是也沒有說什麽,一番安慰,趕緊談正事,畢竟時間比較緊。
“我現在需要你們的支持。”
韓藝剛剛坐下來,便直接說道。
宇文修彌立刻站出來道:“尚書令要我等作甚,我全都聽從尚書令的吩咐。”
其餘商人也都點點頭,如今也隻有支持你。
因爲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韓藝要是再行不通,那他們基本上都得破産,損失巨大。
韓藝點點頭,道:“我需要你們立刻讓你們的作坊開門,趕緊運作起來。”
此話一出,廳内是一片鴉雀無聲。
韓藝道:“怎麽都不說話呢?”
“這情況如何開門呀?”
一個商人納悶道。
韓藝道:“這時候不開門,何時開門,滿大街都是勞力,如今我們暫時先将勞工法案放到一邊,我隻要求你們管一口飯就行,你們可别說你們連這點積蓄都沒有。”
宇文修彌眼眸一轉,道:“積蓄是有一點,可問題是,咱們生産出來的東西賣給誰呀?”
韓藝道:“不管你們生産多少,隻要質量合格,我一定幫你們銷售出去,銷售不出去的,全部都算我的,而且,運費你們都可以先欠着,隻要你們開門,我保證你們一定有錢賺。當然,如果你們連這點糧食都拿不出來,那我也愛莫能助。”
一幹商人都面面相觑。
他們當然都有存糧,因爲還留在長安的商人,其實都是關中的一些大地主,也就是那些新貴族,因爲他們的地在這裏,他們才沒有走,在長安沒有什麽地産的商人,大部分都已經離開了。而如今糧食非常金貴,因爲外面的糧食都運不到長安來,他們就都将糧食給囤積起來了,這種時候,人人顧得就是自己。
韓藝又道:“各位,如今這情況,我不知道你們捂着那些糧食有什麽用?如果朝廷失控,你們的糧食都會被搶得一幹二淨。”
宇文修彌突然站出來道:“你們這些人都是怎麽回事,天天盼着韓小哥回來,如今韓小哥回來,爲我們指出明路,你們又這麽猶猶豫豫的。”說着,他沖着韓藝道:“韓小哥,我宇文修彌一定支持,今日我便招人開門。”
賀若寒也趕緊站出來,表示自己支持韓藝。
韓藝笑着點點頭,“多謝,多謝。”
他心裏清楚,這兩個小子就等着這一刻,畢竟他們收購許多作坊,要不開門的話,這錢就打水漂了,他們也是在賭命。
其餘商人想想也是,要是韓藝也擺不平,那就徹底玩完了,隻能跟着韓藝走,而且他們之所以還在這裏堅持着,主要就是在等韓藝。
于是都紛紛點頭,表示願意支持韓藝。
韓藝笑道:“一年之後,你們都将會爲這個決定,而感到慶幸,在我的經濟學中有這麽一句話......!”
不等他說完,宇文修彌便道:“危機就是轉機。”
韓藝瞧了他一眼,道:“有你這麽一個得意門生,我還真是感到驕傲啊!”
宇文修彌嘿嘿直笑。
韓藝拍拍手,道:“大家快回去準備吧,很多人都在等着你們開飯。”說着,他忽然看向兩張陌生的面孔,道:“你們二位是?”
“在下王固道。”
“蒙達。”
韓藝愣了下,困惑得看着他們,仿佛在詢問他們,你們憑什麽坐在這裏。
王固道忙道:“我們不太走運,剛剛來到長安做買賣,就遇到朝廷征收關稅。”
“原來如此。”
韓藝又道:“你們不是不太走運,而是太走運了。”
他笑了笑,便往門外走去,悄悄的朝着元修招招手。
元修趕忙跟了過去。
來到院外,韓藝跟元修、鄭善行站在角落裏面。
“我方才說的話,你們也都聽見了。”韓藝道:“如今大家都困難,他們能夠開門就已經非常不錯了,這運費暫時肯定是無法支付的,但是如果你們非得先拿錢,那麽大家隻能一塊死,如今隻能将貨物給運出去,才能夠換到錢,才能夠支付運費。”
元修立刻道:“這---這我不能做主。”
鄭善行也點點頭。
關中集團和山東集團又不是他們兩家的。
韓藝向元修道:“你先将馬車開過來,我等會跟你一塊去一趟元家。”
“是。”
待他走後,韓藝又向鄭善行道:“我聽說你的自由之美一直都沒有裁員,你還堅持得住麽?”
鄭善行苦笑道:“本來是堅持不住,不過期間崔兄入股自由之美,幫我分擔一些過去,不過我現在都不需要生産,我們的倉庫裏面囤積者很多的貨物。”
韓藝皺了下眉頭,道:“崔戢刃入股你們自由之美?”
鄭善行點點頭。
韓藝笑道:“危難之際見真情啊!”
鄭善行忙道:“我們幾個從不将友情與金錢混爲一談,他可是以低價購買了我的三成股份。”
韓藝皺了皺眉,難道這厮看穿了我的計劃?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卻暗地裏收購,顯然也是搭我這一艘順風船,要是如此的話,那倒沒有關系。又道:“山東集團那邊就麻煩你了。”
鄭善行道:“隻要關中集團答應了,我們應該也會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