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官府管制,那什麽秩序都沒有,可想而知,運河沿途州縣,得有多麽亂,更加要命的是,這運河沿途州縣,以前都是交稅大戶,中央的損失那是可想而知的。
要是是廣州亂了,朝廷可能都不在乎,但偏偏是這最富饒的一代。
不但如此,如今正當商人也都不敢出門,此時這裏還流通的貨物,全都是走私販在運輸,因爲走私販與強盜也勾結上了,那這物價是可想而知。
可以說整個國家,除了軍隊還沒有亂之外,什麽都亂了,李治也非常清楚,如果軍隊再亂的話,那就徹底玩完了,他都将自己内府的糧食都拿出來貼補軍饷。
幸運的是,他還擁有一批非常忠于他的将軍,李績、契苾何力、高侃、薛仁貴他們都非常擁護李治,因爲他們也知道這事怪不得李治,是武媚娘、李義府他們給弄出來的,如今他們都是親自上陣,穩定各方軍心,龐孝泰去了江南,高侃、程名振去了山東。
但是這樣也彌補不了國庫赤字,這沒有錢,那就什麽事都辦不了,整個國家幾乎是處于無政府狀态,這麽大的疆域,長久下去,遲早會完的。
光這一路上去,韓藝就收到李治五十道诏令,每一道的内容都是一樣,簡單來說,就一個字---催。
李治恨不得韓藝現在就飛過去。
韓藝也是不斷的改乘快馬,披星戴月的往回趕,他到不想這麽趕,畢竟好很累呀,但是沒有辦法,李治将自己的诏令當廢紙一樣往外面傳來,不到一月,韓藝就趕到了長安。
到了京畿地之後,因爲安全問題,就讓韓藝改乘馬車入城。
當韓藝剛剛進入長安縣時,從車窗外看去,這道路兩邊全都是人,這一眼都望不到頭,南衙禁軍也是全部出動,維護治安,其實就是保護韓藝,韓藝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
“那是韓小哥的馬車麽?”
“不清楚呀。”
“.......!”
當韓藝的馬車出現時,這人群中是竊竊私語。
正當這時,一隊騎兵迎了過來,爲首一人正是韓藝的老丈,楊思讷。
楊思讷來到馬車旁,低聲問道:“裏面可是韓藝。”
“楊公!”
韓藝趕忙掀開車簾,招手笑道。
“你還笑得出口!”
楊思讷雙目一瞪,怒問道:“這些日子你都上哪去呢?”
韓藝如實道:“帶你女兒旅行去了。”
“你可千萬不能這麽說。”
楊思讷面色一緊,趕緊叮囑道。
韓藝心如明鏡,嘴上卻道:“爲什麽?”
“你...我當初真不該将飛雪托付于你。”楊思讷氣急道。
你要這麽說的話,楊飛雪也得擔責任呀!
“行行行,我不說,我不說。”韓藝趕忙道。
楊思讷瞪了這厮一眼,又小聲道:“陛下讓你換輛馬車入宮。”
韓藝詫異道:“爲何?”
楊思讷低聲道:“得讓百姓知道你回來了啊!你坐在馬車裏面誰看得見。”
“啊?沒有這麽嚴重吧。”韓藝怕怕道。
“比你想象中的要嚴重的多,你快些出來,陛下還在宮裏等着的了。”
這老丈人發話,韓藝也隻能老老實實的從馬車裏面出來。
“韓小哥!是韓小哥!”
“韓小哥終于回來了!”
“韓小哥!”
當百姓看到韓藝從馬車内出來,頓時失聲痛哭,變得無比的瘋狂起來,高舉雙臂,大家一同高呼着“韓小哥”。
聲音是震天動地。
就連來此維護治安的士兵們,都無視軍紀,激動的高舉着兵器。
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三年沒有下過雨,突然下雨了一般。
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将韓藝給盼來了。
整個郊外都是一片沸騰。
小孩們歡欣鼓舞,老婦人躬身垂淚,少女掩面而泣,甚至有些人直接跪倒在地,捂臉痛哭。
......
哇!用不着這麽誇張吧?韓藝都有些吓到,一時間手足無措,沖着百姓尴尬一笑,便上得楊思讷給他準備的馬車。
“韓藝,你這厮可算是來了。”
隻聽得一嗓子咆哮。
正準備進入車廂的韓藝聽得有些熟悉,尋聲望去,但見程處亮、韋待價他們都站在路邊,因爲他們現在也沒有事幹,也都跑這邊來,順便維護一下治安,韓藝當即臉上一黑。
楊思讷見這小子站在馬車上一動不動,心裏着急,一手便将他給推了進去,然後吩咐車夫趕緊入城。
“好戲終于要上演了!”
在一個小山頭上,提着一壇子酒的崔平仲斜靠在一棵大樹上,遠遠望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樹上的元鹫卻道:“人生若有這麽一回,那也真是不枉此生啊。”
這其實是很多人都向往的,英雄歸來,王者歸來。
崔平仲笑着點點頭道:“言之有理。”
要知道當初李靖他們凱旋歸來,都沒有這般轟動,沒有這般誇張,不但是百姓跑來迎接,就連官員都跑來了。
别說官員,就連李績、契苾何力、薛仁貴他們都來了,因爲韓藝的歸來,就是全國上下頭等大事。
那李績見到韓藝那真是長出一口氣,“這小子可算是來了。”
這一段期間,對于他們而言,那真是人生最難熬的時段,因爲這是曆史上從未發生過的危機,大家甚是都不知道這危機爲什麽就會爆發。
其實這一場危機是很多很多因素促成的,有内在的因素,也有外在的因素,要拆開來看,其實曆史上還是可以找到類似的例子,隻不過這些事都撞到一塊發生,而且是在極短的時間内,這可是絕無僅有的,因爲這都是人爲,不是巧合。
雖然韓藝才剛回來,但也可以這麽說,如果沒有韓藝,肯定要比現在亂得多。
正是因爲韓藝還沒有現身,所以大家都還是保留着最後一點希望,所以大家見到韓藝,才會變得如此瘋狂,這就是最後的希望,如果再不行的話,那就隻能重新洗牌,要麽打一場戰,将過去的所有債務都給抹去。
就這一會兒工夫,百姓們就喊得聲音都啞了,眼淚都流幹了。
“喂喂喂!你們是什麽人,你們要幹什麽?”
剛剛被楊思讷推入車内的韓藝,連周邊環境都沒有看清楚,就覺得有幾雙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的,左右看了看,隻見四個模樣俊俏的少女正在拔他的衣服。
這...這是太恐怖了!
饒是神機妙算的韓藝,也看不懂這一出啊!
他還沒有試過别人強上的感覺,而且是四個人,這都到了“輪”的層面,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該怎麽應對,畢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啊。
但是很快,他便明白,原來這四個宮女隻是幫他換上官服而已,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這令他稍稍有些遺憾,若是發生了什麽,那可能也一段美好且刺激的回憶啊!
我對于自己貞操倒是沒有那麽的忠誠。
原來目前這情況,李治還真怕韓藝撂攤子不幹,畢竟韓藝現在可是一介平民百姓,所以先将官服給韓藝裹上,你不想穿,也得穿,但隻要你穿上這官服,那你就有責任扛起這一切。
而且,不是紅袍,而是紫袍,這是宰相才能穿的官服。
馬車一路狂奔,直接開到兩儀殿門前,在唐朝可沒有哪個宰相有這個待遇,馬車最多也隻能在皇城走走,還沒有說誰敢開到兩儀殿門口去。
“哎呦!韓尚書,你可算是來了。”
韓藝剛從馬車上下來,還準備整理一下衣服,門口守着的張德勝就邁着小短腿跑了下來,不禁也是老淚縱橫呀,拽着韓藝便往兩儀殿跑,一把就給他推了進去,都這時候,你就算不穿也沒有關系,反正也沒有人在乎。
通報?
如今還有通報的必要麽?
韓藝剛剛入殿,這一擡頭,就見李治憔悴的站在他面前,連鞋都沒有穿,顯然是剛從卧榻上跳下來的,不禁吓得一大跳,又趕緊行禮,“微臣----!”
李治還在乎他行不行禮呀,陰沉着臉道:“你怎麽現在才來?”
仿佛要殡天了一般。
韓藝愣了下,“回禀陛下,臣去旅行了。”
“旅行?”
“是。”
“你...!”
李治氣得肺都要炸了,我在這裏過着水深火熱一般的生活,你丫跑去旅行,竟然還不帶上我,真是豈有此理,指着韓藝,咆哮道:“你知不知道,你要再不來的話,朕的大唐都要完了。”
韓藝一臉驚愕道:“陛下,怎麽會變成這樣?”
“這都是因爲那些---!”
李治說着一揮手,道:“算了,朕現在不想再提到他們,如今朕隻能靠你來挽回這一切。”
韓藝眨了眨眼,讪讪道:“可是臣現在連什麽情況都不清楚,而且,臣這一路行來,仿佛是從地獄走了一遭,臣---臣恐怕也無能爲力啊。”
“你不能說這句話。”
李治鼓着雙眼,又生怕人聽了去,還左右看了看,這皇帝當到他這份上,也真是沒有誰了,又是低聲道:“如今大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這話若是傳出去,這民心可就都散了,那到時什麽都完了。如今百姓唯一相信的就是你,你不行也得行,朕現在就正式封你爲尚書令,一切事務你将全權負責。”
韓藝心想難怪沒有看過這一身官服,原來是尚書令的官服啊!
自李世民即位一來,這尚書令就基本上被廢掉了,因爲李世民就是從尚書令當上皇帝的,隻設尚書左右仆射,統管六部,到了顯慶年間,李治連左右仆射都不設,直接提拔六部尚書爲樞要大臣,進一步分化宰相的權力。
但是如今情況可不同了,大唐内政就還從未遇到過這麽大的危機,這種情況下,權力必須要集中起來,中書、門下,是起草和審核部門,現在的情況,都已經沒有必要,全由韓藝說了算,而尚書省是執行部門,等于就是将三省合并爲一省,可見李治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當然,這軍權還是在李治手裏,隻不過行政大權全都交給韓藝。
韓藝露出爲難之色,沉默不語。
李治心裏當然明白,這種時候,誰也不敢輕易扛下這一切,弄不好那就是千古罪人,伸出手來,緊緊抓着他的手臂,道:“韓藝,朕知道這挺爲難你的,但是如今除了你,沒有誰能夠幫朕的大唐度過這個難關。”
說到後面,他眼中閃爍着淚光。
他也知道,韓藝是在最光鮮的時候,辭官回家守孝,而且韓藝守完孝,他也沒有急着招韓藝回來,因爲當時他正在爲紅塵之事傷神,都已經将韓藝抛到九霄雲外去了,然而,在國家最危難的時候,他才想到了韓藝,這個說起來,真有些薄情寡義。
但是,這其實也并非他的本意,他從來沒有打算讓韓藝在家待着,而且他也一直都在堅持韓藝的政策,沒有完全廢除,但也正是因爲這樣,故此才鬧得如今兩頭不靠岸,如果當時他以政令的形式,将一切都官營,那可能就不會變成這樣,因爲依靠政策去搶劫,這種成本是最低的,李義府也不需要投入這麽大。
韓藝聞言,臉上不禁露出動容之色,過得片刻,他拱手道:“若是當初沒有陛下的提拔,微臣豈會有今日,微臣願爲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這危急時刻見真情啊!
李治強忍着淚水,道:“好好好!有你這句話,朕便放心了,朕相信你一定能夠挽救這一切。”
韓藝道:“陛下,臣雖然暫時還不清楚情況,但是陛下也勿要太擔憂,這事情總會有就解決的辦法,臣也一定會竭盡全力的。”
雖然韓藝始終沒有給出保證,但是這已經足以,李治都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了,隻是點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