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隻是中央财政赤字,地方上還比較安定的話,其實還是可以補救的,畢竟如今還是小農經濟爲主,不會跟後世一樣,一個地方的經濟危機可以瞬間蔓延全世界。
但是令人遺憾的是,李義府當初采納了那個玄機道長的建議,讓地方州縣提前征稅,别小看這一道政令,這可是非常非常緻命,等于就是在變本加厲,加速這一場危機,直接導緻州縣比兩都的情況要更加糟糕,等于就是将全國都給搞亂了。
因爲在朝廷确定建立官營體質之後,各地官府立刻就變得非常腐敗,這不是個人的問題,而是整個體系的問題。這李義府他可是讓地方上先用稅收先墊着開支,那這稅都不用上繳了,而且是讓你花出去,不是讓你存着,那這裏面的油水是可想而知的,而李義府根本沒有這麽多人手去監督各地州縣,他派出去的人,也都是一些心術不正之人,和當地官府勾結着一塊撈錢,沒有辦法,他們的老大就是這德行,這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故此,各地地方州縣的前期投入其實是非常大的,基本上将錢都用光了,道理很簡單,誰會幫朝廷省錢,這錢在倉庫裏面,那就是朝廷,用出去就是自己的,換誰都會用出去。其實根本不需要那麽多錢,但是那些官員都認爲,隻要鹽酒一到,這價格賣高一點,錢很快就會回來的,不可能會被查到,自然就往死裏撈。
但是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鹽價剛剛才開始上漲,鹽販子就都冒出來了,百姓都買了私鹽,誰還去買官鹽,官府的鹽都屯在倉庫裏面。
這資金就周轉不過來,他們還不敢上報,因爲這真要查起來,他們個個都自身難保,财政虧空的這麽厲害,正當沒有辦法的時候,李義府派人來暗示他們可以提前征稅。
李義府讓他們征稅,那是爲了彌補中央的債務,這各地官府自身還有債務的,許多州縣的官府都是拿着雞毛當令牌,提前征收兩年的稅,反正是上面吩咐的,他也不怕。同時,也籌備嚴厲打擊走私販。
但是想要嚴厲,是比較困難的,唐朝的官府那都是小官府,沒有太多的人手,因爲他們以前要幹得事也不多,這要打擊走私販需要人手,一下子也招不到那麽多人來,他們就跑去跟士紳商量,咱們一同打擊走私販。
然而,他們根本沒有料到,那些士紳、地主都已經跟韓藝爲首的走私集團捆綁上了,因爲之前朝廷沒有料到會有走私的情況,就沒有出台這方面的律法,還是比較寬松的。
同樣的,當時那些士紳、地主也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當時他們認爲那些人是在送錢給他們,他們也不覺得這是犯法,就被韓藝給忽悠進去了。
如今朝廷要嚴厲打擊走私販,他們就是走私販,就是他們害得官府兩頭不着岸,他們是想下船,也是不可能的,隻有一條道走到黑,等于都被韓藝給綁架了。
也就是說這官府是在跟走私販商量着如何打擊走私。
這怎麽可能會有效果。
這些人都是出工不出力,還幫着打掩護,玩得是風生水起啊!
非常諷刺的是,當初武媚娘利用這些地主,打擊商人,如今韓藝也利用這些地主打擊武媚娘的新政,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其實若沒有這些士紳、地主的幫忙,貨不可能出得這麽快,韓藝也沒有這麽多人,因爲他們都是地頭蛇,對于當地的情況非常了解,他們要在本地散貨,那是非常迅速的。韓藝的走私等于就是農村包圍城市,因爲在城内,官府還是比較強勢,但是鄉村就是士紳比較強勢,私鹽都是從鄉村湧入城内的,根本沒法去調查。
不過,當朝廷開始大規模打擊走私時,韓藝的走私團隊突然減緩出貨,那些地主是非常感激呀,他們賺得夠多了,也不太想頂風作案。
但是百姓們哭了,這走私本其實利于百姓的,雖然比以前的鹽價要貴不少,但是比官鹽還是要便宜,畢竟韓藝是要擠兌官鹽,順便賺錢。可是如今的話,官府爲了錢,将鹽鐵價格擡得非常高,這突然又沒有私鹽,鹽價看着就漲上去了。
這鹽價上去之後,物價跟着就漲,什麽都貴起來了。
其實走私集團隻是減緩鹽的出貨,但是其他商品的走私都還在繼續當中,韓藝隻是帶一個頭而已,還有很多人都在走私,那睦州的貨照樣賣到全國各地,他們這種走私其實隻是避稅而已,官員都讓他們給收買了,這也是爲什麽關稅也征不上去,但是他們現在也開始漲價,走私也是買賣,又不是販毒,這鹽鐵價格漲上去了,而且風險大多了。
這倒也罷了,問題是官府還要提前征稅,有些地方是征收兩年的稅,百姓等于面臨着雙重打擊。
這都沒法活下去了,百姓要麽不肯交稅,要麽就逃走,而這均田制征稅,得讓百姓固定在土地上,這樣便好征稅,百姓紛紛出逃,這就沒法征稅,而且官府征稅還得依靠士紳,士紳當然不答應,提前征兩年的稅,你憑什麽呀?國家又沒有打仗,我要幫你們征稅,那我這士紳也當不下去了。
這邊征稅征不上來,那邊還還征召人員,打擊走私販,招人都得發工資,财政負擔就越來越重,中央也顧不了他們了,都已經亂成一鍋粥。
但是有兩個地方是例外的。
一個是揚州,一個是睦州。
這兩個地方不但沒有受到半點影響,而且因此變得非常富裕,可笑的是,揚州和睦州是唯一受到表揚的州縣,因爲他們将稅收全部都交齊了,沒有拖欠一文錢,包括一部分鹽稅,那都是揚州施舍給朝廷,揚州有得是私鹽,隻是買一點意思一下。
既然揚州和睦州将錢都交齊了,那就沒後必要派人去逼揚州、睦州交稅,因爲沒有理由啊。
殊不知其實整個走私集團都是在爲着這兩個州在轉,一個負責生産,一個負責中轉,揚州和睦州的官府是穿一條褲子的,非常有默契,睦州的貨物在揚州轉一轉,然後銷售到各地去,走私頭頭全部躲在這裏,包括譚洞、彭靖、張劍波這三大走私頭目。
在一間豪宅中,三人正坐在餐桌上交談,面對滿桌子的美味佳肴,三人都不太感興趣,這玩意天天吃,也就那個味,他們倒是對于這個遊戲更加感興趣。
“東主,真是神機妙算啊!你們是不知道,如今那些個地主、士紳看到咱們手下的小弟都怕的要命,生怕咱們再逼着他們再去販鹽。哈哈!痛快,真是太痛快了!”
“你們先别高興太早。”
譚洞頗爲嚴肅道:“東主的計劃才進行到一半,如今物價都已經被咱們擡高,各地州縣也正在提前征稅,在這雙重打擊下,百姓根本支撐不了多久。我們現在還得去帶個頭,暗示那些地主得趕緊兼并土地,這機不可失啊。”
張劍波道:“這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就算咱們不去提醒他們,他們也會這麽幹的,這些個地主個個都黑心的很。可我很納悶,東主爲什麽要這麽做,這些個地主鄉紳,一直都在跟東主作對,可東主的整個計劃,他們都從中受益,咱們走私鹽,他們可是從中賺了一筆去,如今又慫恿他們兼并土地,他們又賺了一筆,我真是想不明白。”
彭靖道:“要是你能夠想明白,那你就不用跟咱們混在一起了。”
“說的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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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郊外一處豪華的莊園中。
“啧啧啧!老錢,你這是發财了呀!”
剛到揚州不久的趙四甲,坐在這莊園裏面,吃着美味佳肴,心中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就錢大方這性格,要不是發大财了,哪裏會請他們大餐。
一旁的彭萬金、徐珂也都是非常羨慕的看着錢大方。
錢大方笑道:“發什麽财,隻不過是賺了一點小錢而已。”
“瞅瞅這莊園,這可不是小錢啊!”
彭萬金啧啧道。
這的确不是小錢,錢大方是發了大财,他如今成爲揚州、睦州最大的酒商。
當時恰好朝廷征收關稅,禁止釀酒,這長安的酒都賣不出來,韓藝的酒坊頭回虧本。錢大方又帶足了錢,他趁着這個機會,一下子就發起來了,關鍵他是身在揚州,别得地方,他就不可能發财,因爲大部分的走私集團都集中在揚州,走私集團直接從他這裏買酒,賣去各地州縣,他心裏是知道的,但是他裝作不知,我隻是本地賣酒而已,不需要繳納關稅,誰給錢,我就賣給誰,他還暗地裏建造了兩個血汗作坊,全部是高句麗來的奴隸組成的,沒日沒夜的幹,生産出大量的酒來,這人家都不做,他一個人做,這能不發财嗎?
揚州又有糧食,如今市面上的酒可都是出自他的酒坊。
朝廷的酒肯定貴,畢竟朝廷幹什麽都成本高,效率又慢,跟私人的沒法比。
再加上走私集團跟士紳的關系,士紳也得買他們的酒,還得掩護他們賣酒。
趙四甲試探道:“老錢,是不是韓小哥給你支了什麽妙招啊!”
“我來的時候,韓小哥正在守孝,自家的買賣都顧不來,哪裏還顧得了我啊!”錢大方說着話鋒一轉,道:“但是我一直都相信,韓小哥去哪,我就去哪,這一定沒錯。所以自從韓小哥去旅行,我這心裏倒是有些不安了。”
趙四甲他們聽的很不是滋味呀,三年前,他們幾乎還都在一個層面,而如今可不在一個層面上了,他們這幾年都沒有賺什麽錢。
當初他們還是舍不得長安這個大市場,沒有跟錢大方一樣,一看情況不對,就馬上來揚州找韓藝,這效果立刻體現出來,人家都開始住莊園了,而且在揚州大有名氣,那官員見到他,都得客客氣氣。
沒有辦法,錢大方捐了不少錢給政府,因爲揚州的大富商心裏都很清楚,官府暗中幫了他們很大的忙,所以楊展飛好,他們就更好,不就是錢麽,所以楊展飛幹什麽,資金立刻到位,光揚州城内就有八所昭儀學院,全部都是免費入讀,非常的誇張,比長安的都多,這就是因爲揚州有錢人太多了,他們當然想自己的子女能夠讀上書,而且不缺人才,大量的人才往揚州跑。
那這周邊環境、設施都得跟上去。
遊樂園也在建造當中。
揚州的消費早已經打破了長安的消費記錄,很多人因爲走私發了财,其實韓藝隻是一個領頭人,他手下是譚洞,譚洞下面又有人,是一層一層下去的,而且他沒有壟斷這一行,揚州興起很多走私集團,這些走私的人,錢來的太快了,而且今日不知明日事,有錢就花,這有消費,經濟當然好。
這經濟好,那人才、人力都往這邊跑,揚州周邊的那些士紳再也攔不住鄉民往城裏跑,要是我住太遠,我不知道這是,那就算了,可我就是揚州的人,我去城裏随便幹個活,也比在家裏賺得多啊!
甚至于樂浪州那邊的原料都是直接走海路到揚州來,去長安,長安誰買得起啊?
而且走海上,連關稅都不用繳,揚州官府根本不管,這麽長的海岸線,我哪有這麽多人啊。
這就導緻揚州擁有生産力,資金,生産資料。
發展起來是非常迅速的。
相對揚州而言,睦州就比較低調一些,睦州其實很有錢,畢竟作坊都集中睦州,揚州隻是灰色市場,不過睦州的百姓都在努力的幹活,他們并不知道自己生産商品都被銷售到那裏去了,他們也不管,他們隻想掙錢,不要再回到以前的那種生活。
揚州官府。
“楊刺史,卑職奉陛下之命召韓藝立刻回長安。”
“韓藝他早就去旅行了,如今不在揚州。”
“不知韓藝是哪裏旅行呢?”
“這我也不清楚,因爲他隻是說想去看看我大唐壯麗的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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