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不要信她,不要信她,她就是那賤人,她就是來報複我們的,陛下......啊......!”
随着一聲驚悚的尖叫聲,武媚娘倏然從床上坐了起來,隻見她滿面大汗,大口大口喘着氣,薄薄的睡衣都已經被浸透了。
“皇後!”
一個宮娥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站在屏風外,關切道:“皇後,你還好麽?”
武媚娘坐在床上喘着氣,過得片刻,她才道:“我沒事,隻是做了一個噩夢。”
恍惚間,她轉頭望向枕邊,但見邊上是空空如也,不禁一怔,向來堅強的她,在這一刻,竟險些落下淚來。
她咬了咬牙,強忍着淚水,道:“掌燈。”
很快,屋内便明亮起來。
那宮娥又來到床邊爲武媚娘披上一件大衣。
武媚娘裹着大衣下得床,來到窗邊坐下,待那宮娥将茶端上之後,她便道:“你先退下吧,我想一個人坐坐。”
“遵命。”
待那宮娥退下之後,武媚娘遊目四顧,一種獨孤的感覺油然而生,不禁惆怅的歎了口氣,又回想起方才那個噩夢,心中的恐懼再度湧上心頭,眼中閃過一抹怨恨,自言自語道:“我絕不會讓你們得逞的,就算是拼個魚死網破,我也絕不會讓你們得逞的。陛下,是你先無情在先,那也怪不得臣妾,我倒要看看,你能夠爲那個賤人付出多大的代價。”
說話時,她腦中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子,跟當初的王萱簡直一模一樣......一模一樣.....。”
她忽然雙站起身來,在屋中來回踱步,神色慌張,“陛下說得不錯,我此時此刻與當初那賤人是一模一樣,那我的下場......!”
念及至此,她隻覺一陣毛骨悚然,不禁拉了拉大衣,緊緊包裹住自己那瑟瑟發抖的身子。
忽然間,她停了下來,呆呆得站着,過得一會兒,她喃喃自語道:“對呀!我若走那賤人的老路,下場定然與其一樣,我若反其道而行...反其道而行...。”
她不斷的念叨着這句話,念着念着,忽然大笑起來。
翌日。
武媚娘一早就派人将楊氏請入宮中。
“女兒,你可有決定,娘昨日回去思考了一宿,覺得許侍中的主意真是可行的,咱們可不能坐以待斃啊,得及時阻止陛下,避免陛下越陷越深。”楊氏勸說道。
武媚娘輕輕一笑,道:“如果這麽做的話,那我們這些年的努力,都将付諸東流。”
楊氏一愣,驚道:“此話怎講?”
武媚娘笑道:“娘,你回想一下,當年女兒與那賤人的争鬥過程,是不是與如今的情況非常像似,隻不過我們的位置調換了一下。”
楊氏聽得有些迷糊,道:“娘不懂你在說什麽?”
武媚娘道:“當年我從感業寺回到宮中,在幫助那賤人離間了蕭淑妃與陛下之後,那賤人立刻便容不下我,是想盡一切辦法也要将我趕出宮中,她先也是跟陛下吵鬧,但陛下根本不搭理她,她又開始尋求長孫無忌他們的幫忙。娘不覺得我如今的情況與當時那賤人的情況非常像似麽?”
楊氏皺了皺眉,道:“聽你這麽一說,倒還真有點像似。”
武媚娘道:“如果我們按照許敬宗說得去,煽動群臣向陛下施壓,結果就隻有兩個,要麽陛下屈服于群臣的壓力之下,将那賤人問罪。要麽陛下就跟當初我們對付長孫無忌一樣,慢慢的将這些反對者全部清除,然後再提拔新得一撥人上來。以我對陛下的了解,陛下是可能會選擇後者的。因爲一旦鬧到朝堂上去,那大家就都無路可退了,矛盾隻會變得越發尖銳,屆時我們都将會死無葬身之地。”
楊氏聞言不禁一陣後怕,背後已然濕透。
一旦将這是給捅出去,那麽就由皇帝的家事,變爲國家大事,最終将會演化成黨争。
這是非常危險的,因爲一旦形成黨争,就不是争奪女人,而是争奪權力,李治要是輸了的話,他得皇權都有可能丢了!
而且武媚娘目前的實力,就還不如當初長孫無忌的實力,當初長孫無忌那可真是權傾朝野,在朝中咳嗽一聲,就沒有人敢說話,而且大臣上奏,首先考慮的是,這會不會引起長孫無忌的不高興。武媚娘、許敬宗他們可還沒有達到那種地步,而且如今李治的權力本是達到了巅峰,實在是他身體不行,才将一部分權力給予了武媚娘。
要真跟皇帝剛正面,那結果幾乎是可以預見的。
武媚娘又道:“而在這期間,陛下一定會立刻将韓藝召回長安。”
楊氏一睜,忙道:“不錯,不錯,這才是他們所想要的。”她們都了解韓藝,絕對是一個可怕的對手,如果李治将韓藝召回來對付他們,想想都很可怕。可說着說着,楊氏又是一臉焦慮,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何是好啊?”
武媚娘笑道:“很簡單,反其道而行。”
“反其道而行?”
“嗯。”
武媚娘點點頭,道:“那賤人如今在宮外,又被陛下保護着,我就是想對付她也沒有下手的機會,但是她若來到宮中,哼,那我随時都可以對付她。我打算讓陛下将其召入宮中爲妃。”
楊氏猛吸一口冷氣,“這是不是太冒險了。”
武媚娘道:“事已至此,我也沒有退路了,與其這麽發展下去,就還不如兵行險招,而且,我若在這事上面退讓一步,并且支持陛下,陛下自然也會對于我心懷感激,我就能夠借機與陛下重歸于好。而那賤人一旦入宮,我就能夠阻斷她與韓藝的聯系,沒有了韓藝在後面操縱,她一個人在宮中,我還就不信,鬥不過她。
另外,一旦陛下決定讓她入宮,那這事就不可能再捂得住,外庭那些曾今反對長孫無忌的大臣,必然會更加緊緊依靠我,爲我保駕護航,因爲他們都知道,我若有什麽閃失,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而我隻要不成心與陛下作對,那麽陛下也不會願意付出那麽大的代價,去改立皇後,我隻要事事都讓着陛下,都支持陛下,那我便可立于不敗之地。陛下畢竟是一國之君,這身邊女人無數,我不相信他會一直癡迷于那賤人,等到這一股新鮮勁過後,我便要讓那賤人死無葬身之地,永世不得翻身,這一回我絕不會再放同樣的錯誤。”
楊氏見武媚娘态度堅決,于是道:“倘若女兒你有把握的話,那就這麽做吧。”
武媚娘嘴角揚起一抹陰冷的笑意。
與前些日子不同的是,她臉上又綻放着光彩,充滿了自信,以前那個武媚娘又回來了。
其實這就是武媚娘,越是到危機的時刻,她就總是能夠爆發出驚人的能量來,也許一個人的成功,離不開幸運,但是幸運也決計不是成功的全部。
從曆史來看,她這一生所遇到的危機,那是數之不盡,幾次都是命懸一線,但是最終她還是站在了最高處。
當然,她殺了很多人,在政策上也犯了很多錯誤,也做了很多見不得人的事,但是你若将道德這頂高帽放在任何一個政治家的頭上,那都隻會顯得可笑,可若以成敗而論的話,那武媚娘決計是成功的,而且是非常成功的,不管你怎麽去貶低她,她終究在一個男權社會中,坐在了龍椅之上,掌管着生殺大權。
......
......
“陛下,陛下。”
張德勝邁着小短腿,激動的跑到李治的書房内。
李治見得他來了,也是一臉激動問道:“情況如何?”
張德勝喜道:“恭喜陛下,陛下所作之詞曲,經紅塵娘子昨日唱過之後,立刻受到不少人追捧。”
“當真?”
“千真萬确,小人還親自去打探了一番。”
李治聽得龍顔大悅,哈哈大笑起來,過得片刻,他又道:“你馬上去安排一下,朕今晚要去見見紅塵。”
張德勝臉上的喜悅頓時顯得有些僵硬,“是,小人這就去準備。”
正當這時,一個太監躬身入得屋内,“啓禀陛下,皇後求見。”
李治一張臉當即就垮了下,沉默不語,如今他都怕見到武媚娘,因爲他們一見面就吵。
張德勝小聲道:“陛下,皇後突然求見,定是有什麽要事向陛下禀報。”
李治瞧了眼張德勝,歎了口氣,道:“你去請皇後進來吧。”
“小人遵命。”
張德勝立刻領着那太監退下。
過得一會兒,武媚娘從外面走了進來,張德勝當然沒有跟進來,出現在這種場合,就算一句話不說,那也是錯。
“臣妾見過陛下。”
“是皇後來了,坐吧。”李治看到武媚娘,尴尬居多,就連說話都透着一股子尴尬的味道。待武媚娘坐下之後,李治又問道:“不知皇後來此,是有何事向朕禀報?”
武媚娘聽得心中一疼,好像他們夫妻之間隻剩下政務了,因爲李治的語氣完全就是對臣子的語氣,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但她還是強忍着,道:“陛下,臣妾來此,是想跟陛下談談那紅塵娘子的事。”
李治當即眉頭一皺,一揮手道:“朕不想與你吵,你回去吧。”
忍!
武媚娘強忍着怒火,低聲下氣道:“陛下,臣妾是特地來向陛下道歉的,臣妾錯怪了陛下。”
李治一愣,轉頭望向武媚娘,道:“皇後此話怎講?”
武媚娘道:“陛下說得對,那紅塵并非是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