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許敬宗聽得卻是極其激動,反正你不是過河拆橋就行,因爲一直以來,他最爲痛恨的兩個人,就是長孫無忌和韓藝,如今長孫無忌已經被他打敗,就剩下韓藝,但是苦于韓藝與武媚娘的關系,他不能動韓藝,兩人最多也就是鬥鬥嘴,要命的是,鬥嘴他就沒有赢過,屢屢被韓藝罵得快要腦充血。
因此,這個消息對于許敬宗而言,簡直就是最爲美妙的,如果武媚娘要動韓藝,他認爲韓藝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條。當然,這也是武媚娘主動告訴許敬宗的原因,因爲她知道許敬宗非常憎恨韓藝,在這一點上,他們一定會走在一起的。隻不過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沒有把握對付韓藝,她怕告訴許敬宗,許敬宗過于興奮,以至于打草驚蛇。
而如今的話,韓藝已經辭去官職,是最爲虛弱的時候,她知道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是決心要鏟除韓藝,故此她需要有人爲她沖鋒陷陣。
許敬宗激動道:“如今韓藝乃是一介平民,要對付他實在是太簡單了。”
“若有這麽簡單那便好了。”武媚娘苦笑一聲,又道:“你别忘記,韓藝可是深得陛下信任,哪怕他是一介平民,沒有陛下點頭,誰也動不了他。”
許敬宗詫異道:“皇後沒有将此事告知陛下?”
武媚娘歎道:“長孫無忌與韓藝都是非常狡猾的人,他們并沒有留下任何證據,而且一直以來,韓藝都在忠心耿耿爲陛下與我分憂,這無憑無證,陛下是不可能會相信的。另外,你不要忘記,遼東之役過後,司空、契苾何力、高侃等将軍都是非常支持韓藝的,故此,縱使韓藝乃是一介平民,想要對付,亦非易事啊!”
許敬宗聽得眉頭緊鎖,道:“那不知皇後的意思是?”
武媚娘道:“這些日子,我都在思考,如何對付他,而最關鍵的一點,就是我方才提到的,陛下對于他的信賴,甚至于說依賴。歸根結底,都是因爲這些年,國家的發展,都是依賴韓藝的政策,如果繼續依仗他的政策發展下去,他将會立于不敗之地,不管出了任何問題,陛下首先想到的一定是韓藝,也隻有韓藝能夠解決問題。故此,想要對付韓藝,首先就是要廢除他所有的政策。”
打蛇打七寸,韓藝在朝中沒有建立什麽勢力,他一直都在忙于公務,他的政策才是他手中最強的兵器,要對付韓藝,首先就得針對他的政策下手,你要不将他的政策改變過來,你根本對付不了他,因爲事實已經告訴他們,韓藝的政策隻有韓藝玩得轉。
許敬宗立刻道:“不瞞皇後,其實老臣對于韓藝的政策,一直都是反對的,他不過是出身農家,他懂什麽國家大計,他無非就是靠一些小聰明,制造這些繁榮假象,這麽下去,一定會出問題的,自古以來,皆是以農爲本,可他卻不斷的鼓勵發展商業,本末倒置,天下許多有識之士,對此早已經感到不滿,隻不過陛下信任他,大家是敢怒不敢言。”
武媚娘笑道:“你說得那些有識之士都是一些什麽人?”
“不就是...。”
話剛出口,許敬宗突然猛地一怔,道:“皇後的意思是,利用那些士族去對付韓藝?”
武媚娘點點頭,道:“雖然這些士族也非常讨厭,但是他們已經存在了數百年之久,想要一次性将他們連根拔除,是不可能的,這一點還都是韓藝提醒我的,我也非常認同,士庶之争本就經過數百年而形成,自然也不可能一夕間就解決問題。而韓藝隻是回家守孝,最多也就是三年,三年之後,他還會重新回來的,這事有輕重急緩之分,目前他才是我們的心腹大患。
而韓藝的任何政策,都是依靠商人,隻要壓制住商人,韓藝的政策自然就會被摧毀,而世上最爲反對商人的,就是士族、地主、鄉紳,因此,我們必須要聯合這些人,打擊韓藝和他的商人階級。如果這時候我們重新修訂《氏族志》,會将那些士族也都給得罪,同時面對他們兩派,我們隻怕也難以應付。”
她本來是一定要打擊士族的,這是她一貫的政治理念,但是她更恐懼韓藝,因爲她太了解韓藝,知道韓藝這人不但狡猾,而且是有真本事,這三年是她最爲強勢時候,等到韓藝回來,那肯定是宰相,李治一定會封賞韓藝的,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她當然是調轉槍口,對準韓藝,任何一個聰明的政治家,都會避免兩線作戰,故此,她得拉攏士族,一道對付韓藝。
其實在對付關隴集團的時候,她也是拉攏了山東士族。
更妙的是,士族本來與韓藝也有矛盾的,這都是可以利用的。
許敬宗立刻拱手道:“還請皇後恕罪,老臣并不知道原來韓藝乃是一個如此卑鄙的小人,險些誤了皇後的大事。”
他建議修訂《氏族志》,是想要提升許家的地位,其實他跟崔盧鄭王也沒有什麽深仇大恨,隻不過是政治需求而已,但是比起韓藝而言,什麽都不值得一提。
“這不怪你。”
武媚娘一擺手,又道:“但這不是什麽容易之事,畢竟如今韓藝的政策都執行的非常好,想要改變這些,光憑那些鄉紳、士族還是不能夠的,至少得樞要大臣都同意,可是據我所知,這朝中有不少樞要是支持韓藝的政策。”
許敬宗立刻道:“皇後,在樞要大臣中,那許圉師與韓藝來往非常密切,屢屢支持韓藝。”
他可是非常記仇的,當初在裴行儉事件上,許圉師是堅決反對他的,沒有給他一點面子,想當初長孫無忌當權,誰敢反對長孫無忌的建議,還這麽不給面子,有比較就有傷害,隻不過當時戰事爲重,他雖然沒有做什麽報複的事,但不代表這事他就忘記了。
武媚娘豈不知他的心思,但是目前她正在走向外庭的過程中,而許圉師是李治提拔上來的,如果現在就動許圉師的話,那就不是針對韓藝,而是針對李治去的,這可不行,道:“許圉師這人乃一介書生,不足爲慮,此時不應節外生枝,我的意思是,将李義府給召回來。”
原本武媚娘已經放棄了李義府,希望李義府将她的陰暗面也帶走,但是如今要對付韓藝,那李義府絕對是最佳人選,而且李義府對于她而言是非常忠心,接連遭受到背叛的武媚娘,她漸漸認爲忠心大于一切,有本事但不忠心,這反而是一個大麻煩,故此,她又打算将李義府重新召回長安。
許敬宗聽到這個名字,心裏不禁咯噔一下,當年爲李義府擦屁股擦得他也是身心俱疲呀,道:“皇後,李義府乃是陛下親自貶走的,這......。”
武媚娘笑道:“李義府被貶,并非是因爲什麽大事,隻不過是因爲‘大臣不睦’之罪,前些時候,陛下頒布赦令,他這的罪名當然也是免除,包括他兒子李洋罪名。而如今韓藝回家守孝,樞要機構本就缺人,中書省光憑劉祥道一人,隻怕是難以應付,再加上這中書令一直懸着,隻怕又會引起新得紛争,讓李義府回來,便可消除這些隐患。”
條件也說了,這理由也說了,許敬宗當然知道該怎麽做,拱手一禮道:“老臣明白了。”
......
“什麽?韓藝是長孫無忌的人?”
許敬宗離開皇宮,就立刻将王德儉這個智囊給叫到家中,這可是大事件,可是當王德儉聽到這個消息,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因爲韓藝幫了武媚娘大忙。
“此事乃是皇後親自說的,錯不了的。”
許敬宗又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簡單的跟王德儉說了一遍。
王德儉聽得是冷汗直流,直呼道:“可怕,這真是太可怕了。”
許敬宗道:“你怕什麽,韓藝如今不過就是一介平民而已。”
王德儉道:“舅舅誤會了,我的意思是,韓藝隐藏的實在是太深了,幾乎是毫無破綻,我從未想到過韓藝乃是長孫無忌的人。”
許敬宗點點頭,道:“這倒是的,就連皇後都承認這一點。”
王德儉又問道:“那不知皇後打算怎麽做?”
許敬宗道:“皇後當然打算不讓韓藝再回長安來,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隻不過皇後打算将李義府給召回來。”許敬宗道。
王德儉眼眸晃動了幾下,道:“舅舅,此乃天大的好事啊!”
許敬宗道:“這算什麽好事,李義府在韓藝手中,屢屢吃虧,從未占得便宜,他來了,也未必對付得了韓藝。”
王德儉當然理解許敬宗,如果李義府沒有回來,朝中他說了算,李義府要回來,肯定是官複原職,那他的地位也受到威脅,道:“舅舅,李義府當初離開時,許多人都認爲他不可能再回來,于是落井下石,要是李義府回來,就憑他的性格,一定會報複這些人的。那他必定是沖在最前面的人,舅舅便可在後面指揮大局,就算有什麽過錯,亦可推倒李義府身上,就憑舅舅你如今的身份,豈用得着沖鋒陷陣,我看皇後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才重新啓用李義府的。”
他才是真正的聰明人,他隻管出謀劃策,從不走到台前,反正他是許敬宗的外甥,許敬宗好,他就好,他也有自知之明,他沒有本事當這宰相。
而且這話,許敬宗非常愛聽,我許敬宗何許人也,沖鋒陷陣怎麽也輪不到我,點點頭道:“你說得也不無道理,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好好謀劃,懇請陛下重新啓用李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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