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形修長、妙曼,穿着簡樸的少婦,一手環抱着一個熟睡的小女孩,另一手拉着一個小男孩,母子二人一邊邁着步子,一邊數着數,那張美麗的臉上絲毫不覺疲憊,反而綻放着開心的笑容。
她身邊一個年輕人突然輕聲問道:“累不累?”
她真是笑着搖搖頭,嘴上還不往數着,仿佛非常享受這一刻。
在長安的時候,韓蕊是一直都待在元家堡,都沒有出過門的,這一點,韓藝一直都非常内疚。而韓玄牝其實也差不多,就是過年的時候,出門轉轉。如今是由韓藝跟蕭無衣親自帶,這自然又不同,今日帶着他們兩個在梅村走家串戶,認識了不少新朋友,這梅村的孩子,基本上都是放養長大的,兩個小家夥在外面瘋了一整日,韓蕊第一回這麽玩,早就累壞了,韓玄牝倒是精力旺盛,還意猶未盡,與他的小夥伴約好,明日再出來玩。
忽聞不遠處有人喊道:“二叔,小藝!”
隻見一個粗壯的漢子扛着鋤頭朝着韓藝與楊林招着手。
“張三哥。”
韓藝笑着了招招手,又問道:“你這是從哪裏來?”
“剛從田裏面來。”
“哦。”
韓藝笑着點點頭,眼中卻閃爍着疑惑,待與張三哥别過之後,便向一旁的楊林道:“二叔,咱們梅村的人如今都還種地?”
楊林點點頭道:“這你有所不知呀,在最初的幾年,咱們剛剛賺了不少錢,人人都不願意再種地,天天跑這跑那,到處幫人蓋屋子,但是後來...這我與你說過的,因爲種種原因,許多村民都搬去城裏住,可是誰想到許多村民的孩子在城裏染得一身惡習,家中的錢都給敗得一幹二淨。”
因爲村民還是沒有文化,沒有自控能力,以前憨厚、老實,都是因爲受到生活的約束,然而,這一夜暴富,學壞那是非常快的。
韓藝點點頭,這倒是他沒有想到的。
又聽楊林繼續說道:“後來我去到長安,聽了你的建議,回來就搞這運輸買賣,賺了不少錢,張六、關三他們又回到了梅村,大夥商量着,覺得這做人還是不能忘本,不管做多大的買賣,這祖宗傳下來的土地還是得照料好,否則的話,會遭報應的,因此我們就都讓自己的兒孫去種地,在這裏種地,也比在外面學壞要好。不過話說回來,他們如今種地,可比咱們那時候要輕松的多,家家戶戶也不靠着這幾畝地吃飯。”
韓藝笑着點點頭,感慨道:“是呀,這樣也挺好的,這種‘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的日子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楊林驚訝道:“小藝,你什麽時候學會作詩的,定是小娘子教你的吧。”
蕭無衣咦了一聲,“二叔,你怎麽知道?”
韓藝驚訝的看着蕭無衣,卻被蕭無衣華麗的無視了。
楊林笑呵呵道:“小藝是我看着長大的,我還不了解麽。”
韓藝笑着搖搖頭,也不做辯解,反正也都是抄的,又道:“二叔,今日我在村裏轉了轉,發現大家都挺和氣,比以前可是要團結得多,以前隔三差五就能聽到左鄰右舍吵架。”
楊林道:“這也多虧你呀!”
韓藝詫異道:“此話怎講?”
楊林道:“以前家家戶戶都不怎麽富裕,爲一鬥米都能夠吵得天翻地覆,但是因爲你,大家都過得富裕,自然就懂得退讓。不過,當初咱們梅村發迹之時,也經常吵,還都是因爲錢,不少人現在都不願回來,不過我想他們現在也是沒臉回來見你。後來我聽從你的建議,與他們再合夥做買賣,但是我占了五成,所以他們就必須聽我的,這就吵得少了。”
“原來如此。”韓藝笑道:“二叔,你可得保重身體,你現在可是咱們的梅村頂梁柱。”
楊林擺手道:“二叔就一田舍翁,你才是咱們梅村的榮光,隻要有你在,咱們梅村可就散不了。”
說話間,他們來到老韓家前。楊林笑道:“好了,好了,我先回去了。”
蕭無衣忙道:“二叔,去屋裏坐會吧。”
楊林擺擺手道:“不了,不了。”然後,便轉身回去了。
來到屋内,隻聽得樓上傳來元牡丹的聲音,“你們回來了。”
“娘!”
方才還熟睡的韓蕊突然睜開眼,張口便喊道。
“蕊兒!”
隻聽得樓梯間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片刻,就見元牡丹出現在樓梯的轉角出。
韓蕊頓時伸出小手來,喊道:“娘。”
蕭無衣癟着嘴道:“蕊兒,娘來了,是不是就不要小姨呢?”
韓蕊忙縮回小手來,道:“沒有,蕊兒可喜歡小姨了。”但是一對漂亮的眸子還是時不時的看向元牡丹,生怕元牡丹消失似得。
“娘,孩兒也喜歡你。”
韓玄牝突然抱着蕭無衣的大腿撒嬌道。
“你小子一邊去。”
蕭無衣一手輕輕将韓玄牝推開,這有比較才有傷害,韓玄牝這小子可是調皮得勁,從小就愛折騰人,故此小名叫做鬧兒,稍微懂點事,又仗着蕭銳護着,經常在蕭府捉弄人,唯恐天下不亂,蕭無衣都拿他沒有什麽辦法,那韓蕊就乖多了,非常聽話,絕對不會違抗大人的教導,真是惹人喜愛。
“啊....!”
韓玄牝二話不說,咧開嘴,便大哭起來,走到韓藝面前,“爹爹,娘不要孩兒了,娘喜歡姐姐。啊----!”
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韓藝笑道:“沒事,爹爹喜歡你,爹爹帶你去吃渾羊殁忽。”
哭聲戈然而止。
韓玄牝睜着閃亮亮大眼睛,激動道:“真的麽?”
這小子...難道是遺傳?韓藝沒好氣道:“這你也信,當然是假的。你中午吃了那麽多肉,光雞腿就啃了兩個,難道還沒有吃飽麽?”
韓玄牝小臉一揚,道:“爹爹騙人。”
韓藝一笑,道:“爹爹也想賣給你吃,但是爹爹現在沒錢,不過,爹爹有手藝,你要是不累的話,咱們去廚房轉轉,看看有什麽好吃的。”
韓玄牝眸子晃動了幾下,道:“可是外公說君子是不能進廚房的。”
韓藝道:“以前是咱們有錢人,現在咱們是窮人,不去廚房誰做吃的呀!”
韓玄牝眼眸滴溜溜一轉,拉着韓藝手,激動道:“爹爹,那咱們快走吧。”說着,他便拉着韓藝往門外走去,他從未進過廚房,在他想象中,廚房一定很多很多吃的,但結果一定是令他失望的。
元牡丹搖搖頭道:“這個夫君也真是的,連自己的兒子都騙。”
蕭無衣哼道:“那小子也不是好惹的。真是的,像我多好,偏偏像他爹。”
元牡丹略顯錯愕的看着蕭無衣。
蕭無衣黛眉一皺,道:“你看着我作甚,難道我說錯了麽?”
元牡丹隻是抿唇一笑,将韓蕊給抱了過來。韓蕊一臉好奇道:“娘,爹爹爲什麽要騙弟弟?”
元牡丹忙道:“你聽錯了。”
蕭無衣眼眸往上一瞥,“原來你也差不多啊。”
元牡丹一愣,郁悶的搖搖頭。
一家人吃過夜飯之後,三個大人又親自上陣幫兩個小孩洗了個澡,其實韓藝也帶了下人來,奶媽都是跟着的,但是韓藝想過這種簡單的家庭生活,故此,将下人都安排隔壁的樓裏面,能自己動手,盡量自己動手,反正大家也沒有什麽事做。
韓藝以前老說蕭無衣不賢惠,其實元牡丹其實也就那樣,沒幹過這事,兩個女人都不如韓藝,韓藝帶着韓玄牝從浴房裏面出來時,她們兩個女人還在手忙腳亂的幫韓蕊洗澡,還被韓玄牝給嘲笑了一番。
将兩個小孩哄誰之後,三人又來到陽台坐下,吹着田野那帶着草木花香的夜風,喝着香茗,雖然疲憊,但更覺得這一刻清閑是多麽的難能可貴,他們三人都非常享受。
“夫君,記得你以前老是說我這也不會,那也不會,跟個仙女似得,你今日怎麽也不說說牡丹姐,她也比我好不到哪裏去,做夫君可不能這麽偏心。”蕭無衣似笑非笑道。
韓藝笑道:“現在不是有你兒子在麽,那輪得到我出聲。”
蕭無衣道:“可是那小子都還沒有出師,哪有你那麽會挖苦人。”
“等會!”
元牡丹放下茶杯來,一本正經道:“我是不會做這些家務事,但是我會賺錢,我賺錢請人來幫我做這些事,這不就行了麽,隻有無用之人,才隻能自己動手。”
韓藝朝着蕭無衣問道:“對呀!你當時爲何不去賺錢請下人,那樣的話,什麽問題都沒有了,我絕對還是會說你跟仙女似得,但絕不會說你這也不會,那也不會。”
蕭無衣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韓藝忙道:“不過說真的,我認爲其實無衣乃是這世上最聰明的女人,這話絕對的發自肺腑,騙人是小狗。”
元牡丹一臉驚訝的看着韓藝,這麽違心的話,你也說得出。
但是蕭無衣卻很享受,嘴上卻道:“那你倒是說個理由出來。”言下之意,就是你光拍我馬屁沒用,自吹自擂有什麽意思,得讓邊上這個女人信服。
“這還不明顯麽?”
韓藝翻了翻白眼,随即正色道:“真正聰明的女人,不在于會不會賺錢,因爲自己去賺錢,本身也是一個體力活。真正聰明的女人,是會選男人,當時我不過就是一個田舍兒,除了一身的債務,是要啥沒啥,可是無衣卻在萬千美男子選中了我。結果你們也看到了,不到十年,我的身價升值了多少,這在任何人來看,都是一筆絕佳的投資,從古自今,就沒有任何一筆買**得上。而且,無衣還幫我找了兩位賢内助,一來分擔了她自身的壓力,二來也增加了我自身的資本,而我的就是她的。我可以對天發誓,哪怕再給我活一輩子,我也做不出這麽英明的投資。”
“這還差不多。”
蕭無衣聽得意一笑,又向着韓藝問道:“你是誇我,還是在誇你自個。”
“這個...!”
“哈哈!”
三人又同時哈哈笑了起來。
元牡丹突然笑意一斂,道:“夫君,你可别忘記,你如今是在守孝,可别讓人聽見了。”
韓藝有些慌,心虛道:“這應該聽不見吧。”
其實村口、院外都有元家的人保護,一般人是進不來的,畢竟韓藝可不是普通的百姓。
“還是注意點好。”
“夫人說得是。”
韓藝點點頭,又問道:“對了,你今天不是去了一趟元行麽,情況怎麽樣?”
元牡丹輕輕一歎道:“不瞞你說,令我感到有些失望。我們元家在揚州的元行,遠不如你的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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