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既是老千善于利用的,但同樣也是老千非常忌憚的。
故此,許多老千在欺騙感情上面,通常都是親自上陣,由自己來掌控。但是韓藝的這一步棋,是利用别人的愛情,王萱也不是一個老千,這個他就沒法控制,故此風險性是非常大的。而且韓藝自己基本上不玩這一套,他們那個團隊也不是走這個路線的,他們喜歡用虛拟的公司,虛拟股票,甚至于武器商、石油商的身份去騙人。
韓藝一直都在猶豫走不走這一步棋,直到局勢一步步的變化,以及他對于李治、武媚娘他們的了解,讓他認爲武媚娘既然是通過愛情上位的,就必須要在這方面給予她重創,方能有效的打擊她。
由此可見,即便是對于老千而言,也是左手風險,右手利益,掂量着看,沒有說完美的騙局。
隻不過韓藝最終還是認爲,這一步棋,利益高于風險,因此,他決定打出了這一張關鍵牌來。
而對于王萱而言,尤其是現在,除了她自己,她沒有任何的籌碼,不管是跟任何人交易,哪怕是魔鬼,她唯一籌碼,就是她自己,她沒有别的選擇,她之前還有所寄望的人,如今都已經死了,這就促使她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此時此刻的心态反而就放松了,她沒有可怕的,她都敢各種諷刺韓藝,她連自己的都埋了,她還有什麽可輸的,她還需要怕什麽,應該是韓藝怕她才是。
......
......
禦花園。
“如果你再不來的話,我可就要去北巷找你了。”
武媚娘一邊走在鵝暖石鋪成的小道上,一邊向身旁的韓藝“抱怨”道。
韓藝忙道:“還望皇後見諒。皇後當年對于臣的知遇之恩,臣是沒齒難忘,臣怎會不來與皇後親自道别,隻是因爲臣馬上就要離開長安,陛下讓臣處理完手頭上的事,再回家守孝,故此臣今日才來向皇後道别。”
如果他不來跟武媚娘道别,那武媚娘肯定知道,他已經察覺到了,因爲他們表面上還是盟友關系,故此,韓藝是一定會來見武媚娘的,雖然他們雙方都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從盟友變成了敵人,但是這一出戲還得繼續演下去,因爲他們暫時都沒把握打倒對方,而且政治也并不是零和的遊戲。
“我不過就是随便說說,你還當真了。”武媚娘稍顯“責怪”的看了眼韓藝,又歎道:“關于你父親的事,我也都聽說,不瞞你說,我跟陛下都很爲你感到惋惜的,如果沒有出這事,以你立下的功勞,足以出任中書令,可惜.....!”
說着,她是幽幽一歎。
她是真的很惋惜,這麽好一個機會,竟然就這麽溜走了。
韓藝道:“多謝皇後的支持,不過臣倒是不這麽看。聖人雲,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臣認爲這定是上蒼認爲臣還沒有達到這個地步,故此,才會借臣父親之口,告訴臣,許多事都還得一步步來,一飛沖天,未必就是好事。”
武媚娘稍感詫異道:“很難想象,你是會這般想,我記得你不是一個信命的人,還是,你隻是出于謙虛?”
韓藝搖搖頭道:“皇後了解臣的,臣可不是一個謙虛的人,也的确不是一個信命的人,如果信命的話,臣此時此刻應該在家種田,但是這事太奇妙了,才會令臣有這麽一個想法。”
武媚娘好奇道:“此話怎講?”
韓藝道:“皇後可還記得,臣當初因何入仕的?”
“是因爲......。”武媚娘突然鳳目一睜,“洪流。”
韓藝點點頭,道:“正是因爲當時那一場洪流,臣才能夠入仕,如果沒有那一場洪流,就算臣再努力,恐怕也不會這麽順利。巧合的是,此事也是源于一場大雨。其實當臣聽到這個消息時,确實有些說不出的滋味,首先,這與臣預計有些不一樣,誰都想出将入相,名垂青史,但是臣也突然發覺自己确确實實愧對自己的父親,當時也是非常糾結的。直到臣想到當年那一場山洪,臣終于釋然了,乘洪入仕,乘洪緻仕,讓臣覺得有些事的确是命中注定的,是強求不得的,既然如此,何不随波逐流。”
他說得不錯,是老天在幫他啊!武媚娘本來還沒有想到這一點,如今聽得心裏很不是滋味,爲什麽上天要幫他,道:“不管是不是命中注定的,你能夠這麽想,我就感到非常放心了,你如今還很年輕,待守完孝,陛下還會找你回來的。”
韓藝隻是笑了笑,這個問題他可不好回答。
武媚娘又是感慨道:“自從那一場山洪後,你一直是我最爲信賴的幫手,在我身邊幫我出謀劃策,一直到如今都是,并且屢屢獲得不俗的效果,不瞞你說,在你面前,我就連說話都要放松一些,有些不方便與其他人說得,但可以與你說,可以說,若是沒有你相助,我也無法挫敗這麽多的強敵。然而,如今的局面,對于我而言,是一個全新的開始,我的心腹大患皆已經都倒下了。在這時候,我真是需要你在旁提醒我,隻可惜,你馬上就得離開長安,但此時此刻我非常希望能夠聽聽你的建議?”
韓藝正色道:“臣回來不久,許多事都沒有參與,沒法幫助皇後顧到方方面面,臣就說說自己的看法,皇後作爲參考即可。”
武媚娘笑着點點頭。
韓藝道:“臣以爲皇後當下最需要做的事,乃是鞏固自己的地位,畢竟這一切都來得非常不容易。”
武媚娘點點頭,又稍顯期待的看着韓藝。
韓藝繼續說道:“而最重要的就是三點,其一,太子。”
武媚娘眼中精芒一閃,這要是以前,她非常欣慰,如今的韓藝提到太子,她反而感到有些緊張。
又聽韓藝說道:“臣對于太子是非常看好的,因爲太子所表現出來的天賦,以及待人處事,都是非常非常難得的,培養好太子,對于皇後而言,是意義重大,但是自古以來,太子都是大臣巴結的對象,可是這會引發很多的問題,故此皇後一定要注重培養太子,莫要讓那些大臣将太子帶入歧途,畢竟太子此時還非常年幼。”
武媚娘當然明白其中的意思,點點頭,笑道:“難道你能夠如此爲太子考慮。”
韓藝笑道:“皇後言重了,臣畢竟是太子的朋友,幸好是朋友,若是老師的話,臣真的無顔面對太子,因爲不管怎麽說,臣始終是忽略了父親大人,枉爲人子,光憑在這一點,臣就沒法爲人師表,而朋友之間,是相互幫助的。”
武媚娘笑掩唇笑道:“既然是朋友,那你待會若不去跟太子道别,他肯定會很傷心的。”
“臣一定會去跟太子道别的。”
韓藝笑了笑,又繼續道:“其二,就是皇後你的名望,當初皇後聽從了臣的建議,走了一條有别于其他皇後的親民路線,而且皇後的努力、奮鬥、堅持,也會令百姓視皇後爲榜樣。我覺得這對于皇後而言,是非常難能可貴的,決不能輕易放棄,而且,如果皇後現在就放棄的話,那麽百姓就會想,長孫無忌他們一走,皇後你就......他們會認爲皇後是在利用他們,是非常的虛僞,皇後應該繼續推廣昭儀學院,臣剛好也向陛下建議,在犒賞三軍時,将昭儀學院作爲一種獎賞,皇後應該利用好這昭儀學院。”
“這事我也聽陛下說了,我也是非常贊成的,正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武媚娘笑着點點頭,又道:“你說得不錯,這雖然不是什麽困難之事,但人們往往就是容易忽略這些看似微不足道事,結果也就敗在這上面,我會将你這一番話銘記于心”
韓藝道:“這最後,就得老調重彈,也就是我們一直以來的目标,也是所有争鬥的源泉,就是那士庶之争。長孫無忌雖死,但不代表這一切的終結。士族始終會堅持去維護自己的地位,關于這一點,他們是不會輕易認輸的。而皇後你的光芒越是強盛,他們就會越覺得刺眼,因爲隻要皇後你還在位,那就是對于士族最大的反對。這太遠的年代臣不是很清楚,但是從前朝到如今,可還從未出現過小姓皇後,獨孤氏、蕭氏、窦氏、長孫氏、王氏,全都是大姓出身。
關于這一點,其實臣已經爲皇後提供了非常上佳的素材。這幾年,臣很少去跟士族發生什麽沖突,而且近年更是在外征戰,但是如今那些罵臣的,可都是士族,這就是因爲臣出身不好,如果臣這種出身都能夠當上宰相的話,那士族和庶族也就沒有分别,因此他們一有機會,就一定會攻擊臣的,不是因爲臣與他們的個人恩怨,歸根結底,還是士庶之争。”
武媚娘聽得沉思起來,過得半響,她才道:“那我又該如何應對?”
韓藝道:“士庶之争不是一夜之間冒出來的,而是經過一個漫長的過程形成的,故此不可能如比武一般,大家一決勝負,這肯定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而臣在這方面,一直堅持着兩點,就是科舉與商人。科舉能夠幫助庶族進入朝中,削弱士族在朝中的權力,而商人勢力能夠用平衡士族在民間的威望,這必須要雙管齊下,方能有效的平衡士庶,而當二者趨于平衡,即便有争鬥,也不再是士庶之争。”
韓藝在說的時候,武媚娘一直都在認真思索着,沒有半點敷衍的神色,韓藝說完有一會兒,她才感慨道:“李義府、許敬宗等人雖然才華橫溢,但他們有一點始終比不上你,就是遠沒有你看得那麽長遠,每回聽完你的建議,我總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皇後過獎了。”韓藝微微颔首道。
武媚娘微微一笑,情真意切道:“你可得早點回來呀!”
韓藝拱手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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