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遵命。”
張德勝急忙忙就往外面走去。
前面李治隻是氣昏了頭,因爲這個失誤,會令大唐顧此失彼,但是在這一刻,他頭腦變得是無比的清醒,他心裏其實是很清楚,許敬宗他們爲什麽排擠裴行儉,張德勝剛準備出門,他立刻又道:“且慢。”
張德勝立刻又走了過來,道:“不知陛下還有何吩咐?”
李治取出他腰牌遞給張德勝,道:“倘若诏令已經發出,你立刻拿着這腰牌去找楊思讷,讓他無論如何,也得将那道诏令給朕追回來,否則的話,朕将問罪于他。”
張德勝一聽皇帝這語氣,并且都拿出金牌來,知道這事的嚴重性,接過腰牌邁着小短腿就跑了出去。
“不好!”
崔戢刃突然驚呼一聲。
李治吓得一怔,道:“什麽不好?”
崔戢刃面色焦慮道:“陛下,微臣當初的建議,主要是利用那祿東贊多疑的性格,想辦法拖着他們,待平定高句麗之後,吐蕃自然不敢再進犯。然而如今,于阗被攻破,祿東贊很快便能夠知道是怎麽回事,他必将會率領大軍進攻吐谷渾,吐谷渾危矣,陛下應該速速派人去增援王将軍他們。”
李治當即就懵逼了。
于阗畢竟離長安十萬八千裏,雖說救援比較難,但是想要危機中原也比較困難,而吐谷渾被攻破的話,那下個坡就是關中地區,離長安太近了,這才是緻命的呀。
但是精明的祿東贊可不會再給他們機會。
原本祿東贊确實被吓到了,以爲唐軍是早有準備,于是命令三軍不要輕舉妄動,可一聽到自己的兒子輕而易舉就攻破了于阗府,那麽對于于阗府的兵力也是了如指掌,這他要是還反應不過來,那真是該死了,大呼自己上當了,這就是一個空城計呀,于是親自統帥十萬大軍,兵分三路,進攻吐谷渾,這時候,真心沒什麽可說的,就是要開戰。
雙方都明白是怎麽回事。
王玄策、王方翼這一對王炸,再加上超持滿這一對二貨雖然厲害,但是苦于兵力相差太過懸殊,他們一共就兩萬,而且祿東贊知道他們沒有什麽兵,他們的處境立刻是變得非常危險。
在崔戢刃反應過來的時候,其實吐谷渾的求救信都已經在路上了。
而那邊張德勝緊趕慢趕來到中書省時,果不其然,那诏令已經發出去,許敬宗隐隐感覺這事沒有這麽簡單,因此他趕緊讓王德儉等人将诏令拟寫好,不經劉祥道,就直接通往門下省,反正先将裴行儉給殺了,到時就算查出什麽來,這人死也不能複生了。
張德勝又急忙忙去找到楊思讷,讓楊思讷趕緊派快馬追回那封信來。
楊思讷根本不知道是什麽回事,可見張德勝連皇帝的金牌都亮了出來,知道這事非常嚴重,可是不敢怠慢,立刻派人騎快馬去追。
畢竟是軍部的人,那封诏令還未出京畿地,就給追了回來。
李治又立刻下命,将蘇海政逮捕,由裴行儉暫時全權負責安西大都護府的防衛,一定要守住安西大都護府,說是這麽說,但是誰也沒底,因爲裴行儉手中也沒有什麽兵,而且還有内亂。
許敬宗得知之後,非常驚訝,趕緊去找李治,嚷嚷着,裴行儉不可信呀,不除掉的話,你會後悔的。
這時李治已經反應過來了,哪裏還會被他忽悠,他可比許敬宗要聰明多了,這時候,你還在這裏惦記斬草除根,都沒有工夫搭理他,你給朕一邊待着去。
然而,當吐谷渾的急報傳到長安時,舉國震驚。
這要弄不好,後果是不堪設想。
李治趕緊召開樞要會議,商量着如何應對,并且破天荒讓崔戢刃參與會議,這時候也顧不得這麽多了。
崔戢刃也顧不得什麽尊卑,不等其餘的大臣說話,便站出來道:“陛下,王将軍派人送來的信中,隻是希望陛下增派兵力過去,可見他們是有能力應敵的,臣建議立刻從關中地區增派五萬人過去。”
“不可,不可。”
許敬宗立刻跳了出來,激動道:“司空出征時,已經将南衙禁軍的精銳給調走了,如今就剩下北衙的部隊,這是用來保護陛下和長安的,若都派去吐谷渾,萬一吐谷渾被吐蕃攻破,長安可就岌岌可危,這後果是不堪設想的。而且王玄策、王方翼他們經驗尚淺,沒有統帥大軍的能力,又豈是祿東贊的敵手,将長安唯一的精銳交予他們實在是太危險了。”
他這番言論,也不能說錯。禁軍是分南北兩衙,這南衙就是國防軍,是宰相統帥的,北衙就是皇帝的禁衛軍,是由皇帝直接統帥的。李績出征,當然是調國防軍走,如果李績在的話,那都還好說,問題是王玄策、王方翼隻是中級将領,将皇帝的禁軍交給王方翼,這個就太冒險了。
崔戢刃道:“可是這遠水救不了近火,唯有長安可派兵解吐谷渾的燃眉之急。”
許敬宗道:“吐谷渾非我大唐領土,我們先前能夠派兵去保護他們,就已經是仁至義盡,如今我們自顧不暇,理應先自保爲主。老臣建議,立刻傳信給王方翼他們,告訴他們,可守則守,若守不了的話,則退回關中地區,并且給弘化公主傳信,她将吐谷渾百姓遷入我國。那邊也應該趕緊傳信給司空他們,讓他們速速回國防守,高句麗随時都可以消滅,咱們得以大局爲重啊!”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何況還不是夫妻,許敬宗當然是先保自己。
許圉師道:“就算調司空他們回來防守,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倘若在遼東地區急着撤兵的話,可能會被高句麗反攻的,當初隋炀帝不也是這麽敗的麽,再者說,吐蕃雖然來勢洶洶,但是我們關中的部隊也不少,何須如此懼怕。”
許敬宗道:“關中兵力雖衆,但沒有能夠與祿東贊相抗衡的統帥,朝中能征善戰的統帥都在遼東地區。”
盧承慶道:“倒是有一人可抗祿東贊。”
李治忙問道:“何人?”
“盧國公。”盧承慶道。
李治一拍大腿,道:“對呀!朕怎将盧國公給忘記了。”
在這一刻,閑賦在家的程咬金立刻成爲衆望所歸,饒是許敬宗都不敢多說半句,因爲程咬金的的确确是最佳人選,他也希望程咬金能夠出山。
當大家都認爲程咬金會重新回到軍中,上演一出英雄歸來時,程咬金卻以年事已高,目不能視物,拒絕了李治的邀請。
李治是非常尴尬,但這隻能說是報應。
當初他用那種伎倆,讓程咬金生平最後一戰,打得是如此窩囊,被自己的部下都看不起,令程咬金在軍中顔面盡失,如今有困難了,又想起人家程咬金來,你好意思嗎。
但是沒有辦法,李治又讓盧承慶去當說客。
盧承慶雖不知内因,但他認爲不管任何理由,程咬金這麽做都太過分了,于是就去找程咬金,“盧國公,你身爲大唐臣子,侍奉過我朝三主,如今國難當頭,你理應挺身而出,怎能意氣用事呢?”
這要是以往,程咬金估計一巴掌就将這厮給扇出去了,上來就是一頓質問,一點尊卑都不懂,但是他也能夠理解盧承慶,确實心裏着急呀,歎了口氣道:“盧老弟,你以爲老夫是意氣用事?”
盧承慶道:“不然是什麽?”
程咬金又重重的歎了口氣,道:“老夫不肯出山,是因爲老夫确實無能爲力,若意氣用事,老夫便披挂上陣了,如今老夫年事已高,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但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老夫當初卸甲歸田,就沒有打算過再領兵,隻想安度餘生,頤養天年,閑賦多年,心中銳氣早已喪盡,老夫自問是抵不過那祿東贊,與其讓老夫出山,就還不如信任王方翼他們。”
盧承慶見程咬金白發蒼蒼,雙目無神,說話也是唉聲歎氣,确實與以前哪個程咬金是判若兩人,以前程咬金怎麽可能說自己打不過祿東贊,天王老子也不怕呀。
隻能說李治當初那一招,真是太過陰險,直接将程咬金給弄焉了,得虧程咬金當時看開了,不然的話,估計都得會抑郁症的。再加上長孫無忌他們的下場,程咬金都看在眼裏的,不要忘記,他也是瓦崗寨的元老呀,他前面都還慶幸自己當初脫身得早,如今出山的話,萬一打輸了,那老程家可能也會跟長孫家一樣,他能不害怕麽,他是既沒有鬥志去與祿東贊一戰,又非常膽怯,顧慮甚多,他覺得自己不去,對他,對他的後代,對大唐都要好。
盧承慶還是心地善良的人,他就回去告訴李治,那程咬金确實已經老了,看那樣子是不能再領兵了,得另外選人。
可朝中确實無人呀!
李治這回可也不敢叫嚣禦駕親征,四大天王都不在,他哪裏敢出門。
朝中開始有許多的大臣上奏建議李治,罷遼東之役,将統帥們都給調回來,相比起高句麗而言,吐谷渾和西北重要多了,可不能因小失大。就連盧承慶等人都覺得,确實應該考慮放棄遼東之役。
反倒是李治自己是真心不想放棄遼東之役,這到嘴的肉,如何願意吐出來。
但這就是現實,可見一個國家不是版圖越大就越好,這個是要根據實力來的,唐朝在短短幾年間,打下那麽多地盤,多出那麽多民族來,這其實已經超出了唐朝的極限,要不是韓藝的西北計劃,根本就穩不住局勢。再加上這是一個枭雄輩出的年代,沒有誰是傻子,其實祿東贊這麽做,爲得也是自保,站在吐蕃的角度上,他是決計要這麽做的,因爲要是再不出手,那是等死的節奏,一旦唐朝整合這些勢力後,肯定是對吐蕃下手的,這卧榻邊上豈容他人酣睡。
唐朝都沒有派人去譴責吐蕃,真心沒有這個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