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武媚娘已經下達命令,盡快解決此事,那袁公瑜亦非善類,是用盡手段,将他折磨的體無完膚,他實在是無法忍受,故此隻想着一心尋死。
隻不過這撞牆尋死也是需要力氣的,而他早已經被折磨的就連尋死的力氣都沒有了,這一撞竟然沒有撞死,又給救活了過來,可這不死也殘了。
袁公瑜當時是吓出一身冷汗,可又見這裴行健甯可尋死也不願意出賣長孫無忌,他知道想要讓裴行健開口,那是非常困難的,于是趕緊去向許敬宗彙報。
“什麽?”
許敬宗聞此消息,吓得也是霍然站起,這裴行健可是非常重要的證人,急忙問道:“他的情況如何?”
袁公瑜抹着汗道:“倒是救了回來,可是看這情形,想讓他供出長孫無忌來是很難的。”
許敬宗聽得沉眉不語。
這一旁的王德儉道:“舅舅,可不能再這麽拖下去了,這遲則生變啊!”
在他看來,就剩下裴行健不肯招供,不能爲了他一個人而拖下去。
許敬宗覺得也對,問道:“那你說該當如何?”
王德儉腦子轉得那叫一個快,立刻道:“舅舅,你可有想過裴行健爲何要自殺?”
許敬宗一愣,疑惑的看向王德儉,他爲何自殺,你難道不清楚麽?還來問我?
王德儉又道:“我認爲他是畏罪自殺,如果他心中坦蕩蕩,無事不可對人言,爲何不肯招供,還非得去尋死,可見此案非同尋常。依我之見,他是見陰謀敗露,故此才選擇自殺。舅舅得趕緊上報陛下,說這裴行健畏罪自殺,再将現在已有的證據呈上,狀告他們勾結長孫無忌意圖謀反。”
許敬宗眉頭緊鎖道:“這能行嗎?”
王德儉道:“行不行,總也得試試看,反正我覺得這事是不宜再拖下去,得速戰速決。”
你們說他們心裏就不緊張麽,他們也緊張,對付長孫無忌這種人,你拖個一年半載,可能死得就是你了。
許敬宗權衡半響,心裏也明白過來,殺不殺長孫無忌,最終還是在于李治的意思,那總得去試探一下李治的意思,于是将心一橫,道:“行,你們現在立刻将證據整理一下,我明日便入宮面聖。”
幾人立刻整理了下證據,第二日,許敬宗便入宮面聖。
李治見許敬宗求見,自然也知道爲什麽事而來,于是道:“關于朋黨一案,查得如何?”
“啓禀陛下,關于裴行健、李結朋黨一案,臣已經審出一些眉目了。”許敬宗拱手道。他并未說是結果,而是說審出來一些眉目,可見他還是給自己留有餘地,畢竟是當朝國舅,萬一李治不是這意思,就還可以有回旋的餘地,這就是爲臣之道,在沒有把握的時候,盡量将話說得模淩兩可,褚遂良當初就是太勇猛了,一句話将李治給逼到牆角上去了,兩邊都下不了台,最終葬送了那大好局面。
李治問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許敬宗神色極其凝重道:“回禀陛下,據臣深入調查之後,此案并非是一件簡單的結黨營私案,其中還包含着一個很大的陰謀。”說得是煞有其事。
李治驚訝道:“陰謀?”
許敬宗點點頭道:“據臣所查,裴行健、李結原來巴結的權貴正是太尉長孫無忌。”
李治面色一驚,驚呼道:“舅舅?”
許敬宗點頭道:“正是,他們希望通過巴結長孫無忌,然後在朝中大搞結黨營私,陷害朝中忠良,以求讓長孫無忌重回朝堂,恢複往日之權勢,然後便可圖謀謀反。”
此話一出,别說李治了,就是在一旁記錄皇帝一言一行的史官,都是震驚不已,手上都稍微停頓了一下,但随後立刻打起精神,要真是這樣,這個案子還真是非同小可。
“荒謬!”
李治一拍桌子,指着許敬宗怒喝道。
許敬宗見李治突然龍顔大怒,心中也有一些犯怵,我是不是拍到馬屁股上去了,但是這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是這樣就繳械了,就還不如不接此案,一臉委屈道:“陛下明鑒,臣有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說着他掏出一份整理好的證據來。
李治面色陰沉着,朝着張德勝使了個眼色,張德勝趕緊将證據給李治呈上。
李治都不坐下,接過證據來,就立刻打開一看,最重要的就是那一封信和李結的口供,李結的口供當然是指向長孫無忌的,他已經明白對方的意思,可不想遭受這皮肉之苦,但空口無憑,關鍵就在那一封信上面,這李治看過之後,便質問許敬宗道:“此信與我舅舅有何幹系?”
許敬宗立刻道:“陛下,信中的趙師便是長孫無忌。”
李治愣道:“未曾聽過有人稱我舅舅爲趙師?”
許敬宗立刻又搬出王德儉的那一套理論,長孫無忌乃趙國公,所以稱之爲趙師,之所以用一個特别的稱呼,就是因爲他們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除此之外,又将這關系給李治理清楚,長孫無忌得嫡長子長孫沖,以前就是裴行健的長官,二人關系是非常不錯,不信你可以去查,他們完全是有契機勾結的。
李治聽後面泛憂慮。
許敬宗一看李治神色有變,沒有那麽吓人了,立刻又道:“陛下,此等大事,臣可不敢虛言,那李結已經全部招供,而裴行健見陰謀敗露,昨日在牢中畏罪自殺,雖已救活,但還昏迷不醒。”
李治聽得渾身一震,身體搖晃了幾下。
一旁的張德勝急忙上前,“陛下。”
“朕無事,你且退下。”李治手一擡。
張德勝立刻又退了下去,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
李治緩緩坐了下去,隔得半響,他才道:“朕的舅舅,朕比你們都要了解,若受小人離間,與朕有些隔閡,這是有可能的,但怎麽會謀反呢?”
許敬宗也不傻,尤其是在這緊要關頭,他腦子也轉得也很快,而且他還是有備而來。
他方才說得那些話,隻是不過是試探之意,他隻是拿出現有的證據與供詞,從側面論證這個權貴就是長孫無忌,其實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虛,長孫無忌乃是當朝國舅,淩煙閣排名第一,位居一品太尉,比李績還高一級,其名望更加不用說了,其實用腳都能夠想到,他怎麽可能會跟這些六七品官員勾結,即便他要勾結,那肯定也是下面得人去出面,長孫無忌是不可能出面的,還相互密信來往,這要說給韋思謙、狄仁傑他們聽,他們肯定會笑死去,此真乃天下第一奇聞啊。
可是李治的回答卻是非常值得玩味,首先,他說長孫無忌若是受到小人離間,與他有隔閡,這是有可能的。這确實是有可能的,他們之間本就有隔閡,都不需要去離間,但是将這兩事混爲一談,那性質完全就不一樣了,也就說,李治沒有對長孫無忌與裴行健的勾結産生懷疑,他懷疑得隻是會不會謀反這個問題,勾結歸勾結,謀反歸謀反。
換而言之,這長孫無忌肯定是到了這個案子裏面來了,隻是罪名輕重的關系。
許敬宗頓時大喜不已,底氣倍增,李治用的是疑問句,疑問句就是有可能的,并不是完全不可能,隻要将這疑問句變成肯定句那就可以了,于是語氣是非常強硬道:“陛下,臣經過反複調查,如今證據确鑿,裴行健與長孫無忌就是意圖勾結謀反,陛下若因舅甥之情,而對此産生疑慮,此乃感情用事,絕非社稷之福啊!”
這就不是眉目,而是定論,此事重大,關系到國家安危,江山社稷,你不能感情用事。
李治聞言怔怔不語,忽然閉目長歎一聲,哀聲道:“朕真是家門不幸呀,身邊這些至親之人竟屢有意志,往年高陽公主與房遺愛意圖謀反,而今又是朕的親舅舅,倘若此事屬實的話,朕真是無顔面對天下百姓,朕又該如何處之?”說到後面,他掩面而泣,傷心欲絕。
爲何這般傷心,就是因爲他舅舅要反他,換而言之,這一滴眼淚便将那疑問句變成了肯定句。
話說至此,許敬宗全然明白了李治的心思,當初武媚娘給予他的信息是什麽,不就是高陽公主與房遺愛的謀反案,而如今他還沒有說這事,李治卻主動提起來了,你提就提吧,最後還來一句如何處之,這不就是暗示他,按照高陽公主和房遺愛一案去處理此案,俗話說得好,這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然而,長孫無忌不僅僅是許敬宗的政敵,二人還有私仇的,當初長孫無忌怒訓許敬宗,許敬宗可是都一直記在心裏的,他可不是一個什麽寬宏大量的人,這時候必須踩上兩腳,于是又道:“陛下,臣以爲這兩件案子雖有像似之處,但亦有不同之處,那房遺愛當時不過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娃,而高陽公主雖是公主,但終究是一個女人,這一個小娃與一個女人謀反,根本成不了氣候,而長孫無忌可是開國功勳,當了三十年的宰相,黨羽遍布朝野内外,在民間亦是一呼百應,若他要謀反,豈非房遺愛、高陽公主可比的呀!”
言下之意,就還得加重處理。
李治猶豫半響,道:“你說得很對,此事事關重大,理應慎重處理,你再去審審看,一定要将此事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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