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在他們看來,李義府對于武媚娘實在是太重要了,絕對是武媚娘在外庭的一面旗幟,比許敬宗他們的作用都要大的多,也與武媚娘有着千絲萬縷的利益糾葛,在不久前,武媚娘可是屢屢冒險保李義府,可這才過去多久,怎麽也不可能又親手将李義府給廢了,這未免也太狠了一點,長孫無忌和韓藝可都幹不出這事來,故此他們很難想到這是武媚娘一手操縱的。
但這就是武媚娘,她一直以來走得每一步棋,都是旁人不敢想象的,而且走得非常果斷,目的也非常明确,是決計不會拖泥帶水的。
這要是換做其她的女人,恐怕許多人都會選擇審時度勢,步步爲營,隻要你不威脅到我,那就沒有必要去賭這一把。而如今長孫無忌已經是門都不出了,天天在家搞文學創作,也沒有表露出要對付武媚娘的迹象,朝中勢力也是在一步步減弱,當然,這都是建立在武媚娘不知道長孫無忌與韓藝的關系之上。
因爲不管怎麽樣,要想徹底鏟除長孫無忌,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他有沒有牙齒,他都是長孫無忌,弄不好的話,就有可能得不償失,風險是肯定有的,而且還不小。而如今武媚娘是順風順水,李弘的太子之位,也是非常穩固的,從李治到朝中大臣都非常看好這位新太子,形勢是一片大好,任何人都不會想再生波折,當然是選擇步步爲營。
退一萬步說,這長孫無忌都這麽老了,也蹦跶不了幾年了,等都可以将他給等死,但是武媚娘決計不會這麽想的,她不會将自己的命運交給老天去決定,隻要她決定的事,那就不會改變,不管你長孫無忌是飛在天上,盤在洞裏,甚至于躲在海裏,她都會将你給揪出來,然後斬草除根。
總之,她是一定要鏟除長孫無忌,在這一點上,她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這也是爲什麽武媚娘能夠成功的一個關鍵原因,她不但擁有超凡的智慧,而且還擁有超凡的膽色,哪怕是男人,恐怕也沒有幾個能夠比得上她的,曆史上厲害的皇後、太後多不勝數,但是從未有人敢登基稱帝,由此可見一斑啊。
長孫無忌如此聰明的人,此時此刻,都還在謀劃着,如何抓住這個機會,削弱武媚娘在外庭的勢力,卻不知這是武媚娘對他吹響最後決戰的号角。
而李治的一道聖旨,也正是宣告這一場決戰将正式拉開帷幕。
武媚娘将要在這一場決戰中,捕殺長孫無忌這最後的大魚,以及徹底覆滅關隴集團,讓王萱的靈魂在地獄都無法翻身,當然,她沒有想到王萱還活在世上,同時也沒有料到,她所倚重的韓藝,竟然是長孫無忌的接班人。這就跟長孫無忌、韓藝沒有料到她會親手廢除李義府是一個道理。
而李治的這一道聖旨,就是宣告對李義府、杜正倫等人的懲罰。
首先,以大臣不睦的罪名,将杜正倫給貶往魏州,将李義府給貶往黔州。
這個大臣不睦,很值得玩味,什麽結黨營私,貪贓枉法,統統都沒有提。
其餘大臣也是長出一口氣,他們就怕連累到自己,李治也知道他們肯定都很害怕,這朝中肯定是人心惶惶,故此這事得及早處理,如果拖下去的話,可能會有人出面保他們,與其大家一塊死,就還不如大家一塊活,到時就更加難辦了,在這事上面,他必須處理的更加果斷一些。
至于李友益、徐進等人,那肯定就是背鍋的,罪名都往他們身上扣就對了,李治将他們都直接貶爲庶民,然後發配到嶺南那邊去。另外就是李義府的家人,統統免除朝中的官職,意思非常明顯,你們一家人都給我離開,不要留在長安。其中,也将李洋判爲死刑減等,流配黔州。
這還不止,李治在未與任何人商量的情況下,就擢升劉祥道爲中書侍郎,加封同中書門下三品,還将剛剛入仕一年的王玄道和任知古提拔爲中書舍人,這簡直就是在坐電梯上升,也就韓藝比他們快一點點。
别說大臣們措手不及了,就連王玄道、任知古得知此消息後,都是一臉茫然,他們什麽都沒有做,就升了官,天上真的會掉餡餅的,可是聰明的人都知道李治這麽安排的用意。
很簡單,就是不要再制造新得争端!
雖然李治隻是提拔劉祥道作爲中書侍郎,中書令還空着的,但由于加封了同中書門下三品,也就是說李治暫時不打算設中書令,因爲李治知道,中書令一職,肯定會有人來搶的,那又會制造新得争端,但是目前又沒有合适的人選出任中書令,而且,中書令是屬于正式拜相,那需要很多手續的,很麻煩,不适宜當下的這種情況,他就直接先安排了,那大家想争也争不起來,等到朝中穩定之後,再作打算。
而且,劉祥道是唯一一個參與此事,不降反升的大臣,可見李治是認同劉祥道的建議,并且想借此告誡其他大臣,我不是一個瞎子,你們如果是爲國家利益去争,那我就用你,如果是爲個人利益而制造争端的話,那你就給我滾,劉祥道雖然參與了此事,并且還是主力,但是人家劉祥道是出于爲君分憂,爲國出力,跟李義府、杜正倫那是兩碼事。
這也表露出他勵精圖治的決心。
至于提拔王玄道、任知古的話,那就更加簡單,就是因爲他們入仕才一年,跟你們所有人都沒有什麽利益關系,我要提拔這邊的人,那邊會不瞞,我要提拔那邊的人,這邊又會不瞞,那我隻能用新人。
總之,用意是非常非常明确,就是不要争鬥下去了。
也沒有人敢再糾纏下去,性命要緊呀,如日中天的李義府和杜正,眨眼間,就被貶到外地去了,這真是伴君如伴虎呀!
......
“爹!你小心一點。”
杜志靜小心翼翼将杜正倫從馬車上攙扶下來,此時此刻的杜正倫仿佛一夜間蒼老了許多。顫顫巍巍的從馬車上下來,見到自己的府邸門可羅雀,不禁滿面哀傷,重重得歎了口氣。
“難道杜兄還放不下麽?”
隻聽得一個洪亮的聲音。
杜正倫一怔,擡目望去,隻見了李績從府中走了出來,他頓時一怔,顫聲道:“茂---茂公。”
李績哈哈一笑,走上前來,道:“你可許久未叫過我茂公了。”
杜正倫一雙老目漸漸濕潤起來,道:“茂公,愚兄真是愧對于你啊!”言罷,不禁掩面而泣。
他能當這中書令,全憑李績的關系,可是卻落得如此境地,但是李績還将他救出來,并且也隻有李績來這裏迎接他,這心中是既感動,又羞愧。
李績見他這般模樣,心中暗自一歎,拉着他的手,語重心長道:“想當年我們初識之時,正當意氣風發時,而如今我們都已經兩鬓蒼白,我們當過宰相,也都被貶過,還有什麽是我們沒有經曆過的,人生至此,還有什麽可求的,若能安享晚年,那便是最好的結局。杜兄,你讀書比我多得多,爲何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未參悟透。”
杜正倫聽得淚水再次傾眶而出,緊緊握住李績的手,泣不成聲。
......
與此同時,那邊李義府也回到了府中。
較比起杜正倫而言,李義府顯得就有一些失魂落魄,他的心胸就針眼那般大,這他如何想得通,一下子從中書令掉到黔州刺史,他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勢力,都将毀于一旦。
他真心無法接受啊!
剛入府門,見到楊氏站在庭院中,他立刻雙目一睜,甩開柳元貞的手,沖到楊氏面前,“夫人,我---!”
楊氏歎道:“李中書,真是抱歉,皇後已經盡力了,但是此事鬧成這樣,陛下不得不這麽做,皇後唯一能夠幫你的,就是懇求陛下免除李洋的死刑,讓你們父子團聚。”
李義府雖心有不甘,但是他還真不怪武媚娘,因爲他也想不到是武媚娘要廢除他,這不可能呀,再者說,要不是他平日這麽飛揚跋扈,讓杜正倫輕易獲得那麽多證據,也不會有今日,說到底也是他自己的錯,而如今也就楊氏來了,平時那些對他谄媚的官員,是連一個影子都見不着,并且武媚娘還将李洋給救出來了,也算是給了他一點安慰,哽咽道:“勞煩夫人轉告皇後一聲,義府令她失望了。”
“此事怪不得你,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楊氏歎了口氣,又道:“你且安心在黔州待上一些日子,若有機會的話----!”
話說至此,她便停住了。
李義府心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對呀!我雖走了,但是皇後還在,皇後這麽厲害,可以再把我給調回來啊!
這當然是騙他的,給他一點點希望,穩住他,别給我惹是生非。
這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想他李義府曾幾何時,何等的嚣張,誰人都不放在眼裏,卻被武媚娘給玩弄于鼓掌之間,讓你生你便生,讓你死你便死。
真是可悲啊!
.......
北巷!
“......水千條,山萬座,我們曾走過。每一次相逢和小臉都彼此銘刻......。”
“你聽見沒?好像有人在唱同一首歌。”
正在櫃台上查賬的錢大方突然停了下來,朝着一旁的掌櫃道。
那掌櫃的聽得有些困惑,好奇道:“那又如何?”
“你個蠢貨!”
錢大方瞪了他一眼,然後急急走了出去,往右邊看去,隻見韓藝摟着小胖,兩個沿着街邊一邊走,一邊唱,半合着眼,都顯得非常陶醉。
待他們從面走去走過時,錢大方立刻上前道:“韓小哥,什麽事令你如此開心?”
韓藝與小胖相視一眼,臉上都有一些不爽,這麽動聽的歌聲,你怎麽能夠打斷呢?
錢大方也看到韓藝臉上不得悅,讪讪道:“是不是我打擾到二位呢?”
“你說呢?”
韓藝沒好氣道。
錢大方一臉尴尬,道:“抱歉,抱歉,我隻是見到你們如此開心,以爲有什麽喜事,故此想來問問,真是---真是對不住!”
韓藝歎了口氣,松開小胖,走到錢大方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然你這麽好奇,那我就告訴你吧,确有喜事。”
錢大方趕忙側耳,“是麽?不知韓小哥有什麽喜事?”
韓藝先是左右看兩眼,在他耳邊小聲道:“我撿到錢了。”
“啊?”
錢大方一臉錯愕的看着韓藝。
韓藝點頭道:“真的,剛剛在路口,我撿到一個錢袋。”
錢大方哦了一聲,“真是恭喜,恭喜。”但語氣中沒有半點喜悅的意思,韓藝見到錢,有什麽值得恭喜的,他這麽有錢。
“多謝。多謝。”韓藝呵呵一笑,又道:“不過我這麽有錢,撿到錢,隻能說我走運,但是這錢對我沒有什麽用處,既然你攔住了我,那我就将這錢送給你吧。”
說着,他還真的從袖子裏面,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放到錢大方的手裏。
錢大方定眼一瞧,不禁大喜過望,“哎呦!這怎麽好意思!”
“這又什麽不好意思的,就當時是一個好彩頭,我要讓我的運氣散發到整個北巷。”韓藝哈哈一笑,又道:“行了,我先走了。”
說着,他又摟着小胖繼續往前面走去,道:“小胖,起個頭!”
熊弟正還意猶未盡,立刻唱道:“鮮花曾告訴我你怎樣走過......。”
“換一首,嗯---就真心英雄吧。”
“好的!”
熊弟正準備唱時,忽然又一臉好奇道:“韓大哥,你什麽時候撿到錢呢,我怎麽都不知道。”
韓藝笑道:“就在方才。”
那邊錢大方将目光從韓藝身上收了回來,又低頭欣喜的看着手中的錢袋,看着,看着,他臉上的喜悅之色漸漸淡去,若有所思道:“這錢袋怎麽看着有點眼熟啊!”過得片刻,他突然将錢袋打開來,驚呼道:“這不是我的錢袋麽?”
韓藝與小胖一邊唱着真心英雄,一邊來到後巷,正巧遇到桑木。
“恩公,什麽事,這麽開心啊?”
桑木笑問道。
熊弟嘿嘿道:“韓大哥撿到錢了。”
“啊?”
桑木也是一愣。
熊弟又道:“不過方才韓大哥又将錢送給了錢掌櫃。”
桑木越聽越迷糊了。
韓藝哈哈一笑,左右看了看,道:“桑木,正好,我有件事吩咐你去做。”
桑木忙道:“什麽事?”
韓藝笑呵呵道:“你去幫我找個人來,我想幹一點不法勾當。”
桑木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恩公---!”
韓藝哦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道:“别問我是不是開玩笑的,我是認真的。對了,你想說什麽?”
桑木眨了眨眼,搖頭道:“沒什麽。”
熊弟挺着大肚子,一張胖臉都笑開花了。
韓藝啧了一聲,“你這胖子,能不能嚴肅一點,算了,算了,你去找你的夢婷吧,我跟桑木單獨談談。”
“哦!”
熊弟下意識的就玩後院走去,可走了兩步,他突然反應過來,回過頭來,胖胖的臉上透着一絲紅暈,幽怨的看了韓藝一眼,然後哼了一聲,扭頭便往裏面走去。
韓藝哈哈一笑,又朝着桑木正色道:“你别這樣看着我,我是認真的,而且馬上就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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