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尚書,出大事了!”來到車行左邊的一個角落,張大象頓時一臉焦急的說道。
韓藝心裏本就隐隐覺得有些不妙,如今聽到張大象這麽一說,他心裏不禁咯噔一下,但雙眼卻是困惑的看着張大象,因爲在他看來,如今應該是平穩期,李治都不在,想鬧騰也鬧騰不起來啊。
張大象低聲朝着韓藝說道:“方才陝州那邊快馬來報,去年從山東地區押送至長安的漕糧船隊,在三日前途徑陝州三門砥柱時,發生了非常嚴重的沉船事故。”
韓藝腦袋裏面頓時轟的一聲響,這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不敢置信道:“你說什麽?”
張大象歎了口氣,隻是點點頭。
韓藝激動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張大象道:“根據那來報之人說,是因爲前幾日陝州雨水較多,河流湍急,而那漕運官卻又急着将糧食運到長安,于是命以纖夫拉着漕運船過砥柱險道,可是剛過去三分之一,忽遇一個激流卷來,纖夫根本拉不住,不少船隻就撞在河底的礁石上面,有些當時就沉了,更可怕的是還有一些船隻當時被撞得解體,其船身又撞到後面的船隻,造成後面的船隻沉沒。”
“這一群王八蛋!”
韓藝愣了好半響,咬着後牙槽罵道。
這要是天意的話,那确實沒有辦法,可若是人爲的,這想不生氣都難啊!
其實漕運翻船是經常發生的事,但是唐朝建國至今從未出現過這麽大的事故,更爲關鍵的是,他們戶部正與工部商量着治理河道之事,要再遲上兩三個月,這事故可能就不會發生了,偏偏發生這時候,這令他非常生氣。
“可知道死了多少人?”韓藝又是問道。
張大象道:“具體我也不清楚,但是根據這情況來看,估計上百人是肯定有的,糧食肯定也損失了不少,好在最近關中都是風調雨順,還不至于引起缺糧危機。”
正當這時,一個官員急忙忙跑了過來,“哎呦!韓尚書,你在這裏就最好不過了,李中書命下官前來請韓尚書立刻去政事堂,說有急事要商議。”
“我知道了!”
韓藝都不問都知道是什麽事,向張大象道:“你趕緊派人過去處理善後事宜,哦,就讓鄭善行去吧,這方面他擅長。”
張大象點點頭。
囑咐完之後,韓藝立刻趕去了政事堂。
.....
來到政事堂,幾個樞要大臣均已到齊,就連李績都趕了過來,可見事情的嚴重性。
“如果消息都屬實的話,這将是我們大唐建國以來,最大一次沉船事故。”杜正倫眉頭緊鎖道。
許敬宗立刻指向韓藝道:“此事你戶部尚書是難辭其咎。”
他這倒不是想惡心韓藝,而是希望韓藝能夠背鍋,因爲李治當年離開時,是将朝廷交給了他們,如今出了這麽大的事故,總得有人來扛。
韓藝瞧了眼許敬宗,冷笑一聲道:“我又沒說不負責,你這麽緊張幹嘛?”
“哎!”
李績一擡手,道:“這事情都還未調查清楚,就來追究責任,對任何人而言,都非常不公。”
李義府也連點點頭道:“司空說得極是,漕運是由舟楫署掌管,非韓尚書之過。”
其實他們說得都沒有說,戶部掌握政令,每年得運送多少糧食來長安,都是戶部說了算,而舟楫署乃是事務部門,掌管漕運,什麽征集勞役、運送、調度,那都是舟楫署的事,但是政令肯定都是來自戶部,你一定要往上面追究,肯定是能夠追究到韓藝頭上的,而如今出了這麽大的事故,樞要大臣肯定要擔責任,但是誰願意背這鍋。
李績又道:“如今我們得趕緊處理好此事,防止出現更爲嚴重的後果。”
李義府道:“那得趕緊派人前去調查此事,看看究竟損失了多少糧食。”
盧承慶皺眉道:“這倒隻是其次,關中這幾年年年風調雨順,太倉盈滿,長安暫也不缺糧食,隻是出了這麽大的事故,那麽多人因此喪生,若是處理不妥,可能會出亂子的。”
韓藝聽得眉頭一皺,心裏猛然想起一個人來,這個人就是陳碩真,當年陳碩真之亂不也是發生在災難之後麽,雖然他也知道,在這裏是很難發生大動亂的,因爲陝州剛好在兩都的中間,不可能發生那麽大的動亂,可是念及至此,他頓時是憂心忡忡,權衡一番過後,道:“這樣吧,我親自前去調查。”
大家不禁都看向韓藝。
李義府立刻道:“若是韓尚書願意親自前去,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說着,他又看向李績道:“不知司空以爲如何?”
李績沉吟片刻,稍稍點了下頭。
韓藝立刻站起身來道:“那韓某就先告辭了。”
“等會!”
李績道:“如今那裏情況不明,老夫等派一些人随你一塊去吧。”
韓藝拱手道:“多謝。不過三十來人就夠了,多了得話怕會耽誤行程。”
李績點點頭。
出得政事堂,韓藝便叫來一個禁軍,吩咐道:“你立刻趕去民安局,請程總警司來一趟戶部。”
“喏!”
随後韓藝又立刻趕去了戶部。
“你怎麽就回來呢?”張大象驚訝的看着韓藝,這事可是不小呀,他才剛到不久,這韓藝來了,這麽短時間能談些甚麽。
韓藝聳聳肩道:“沒什麽可談的,先将事故處理好再說吧。哦,鄭善行還沒有走吧?”
張大象道:“應該還沒有,他方才說還得吩咐人去調集物資了,以備不時之需。”
韓藝很是欣慰的點點頭,總算有人跟他想的一樣,又道:“你趕緊讓人去找他,告訴他,不需要安排這些,讓他回家準備一下,今兒下午與我一塊趕去陝州。”
張大象略顯詫異道:“你要親自去?”
韓藝嗯了一聲,憂心忡忡道:“出了這麽大的事,我還是得親自去看看爲好。”
張大象道:“那我要不要跟你一塊去?”
韓藝搖搖頭道:“不需要,你留在戶部,如今正值春季,戶部的事可也不少。”
張大象點點頭。
過得一會兒,程處亮便來了,他似乎還不知道這件事,道:“今日你咋請我來這裏了,嘿嘿,莫不是要給皇家警察增加俸祿,那真是極好!”
韓藝呵呵兩聲,“還俸祿,飯恐怕都沒有吃了。”
程處亮一驚,道:“怎麽回事?”
“看來還得增加民安局還有許多方面要改善啊!”
韓藝歎了口氣,又将沉船一事告知了程處亮。
程處亮當即就傻了。
韓藝道:“我等會就要趕去陝州,沒有時間跟你說太多,我現在需要皇家警察的幫助,你回去之後立刻調派五十名皇家警察前去陝州等候我的命令。”
程處亮點頭道:“行,我現在就回去安排。”
程處亮走後,韓藝便立刻動身了,臨走前,他還是去了一趟北巷,先是跟蕭無衣打了一聲招呼,然後便叫上小野,又與鄭善行和李績派來的三十名家将會合,一同趕往陝州。
這韓藝前腳趕走,關于沉船一事,立刻傳得是沸沸揚揚。
這城内外人心惶惶。
“唉....這年年漕運都得死不少人,朝廷也不想想辦法。”
“朝廷想什麽辦法,朝廷不折騰咱們百姓,咱們就知足吧。你們沒有聽說麽,這一回之所以發生這麽大的事故,都因爲那漕運官急着完成任務,不顧那些勞役的死活,而且以往這種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話也不能這麽說,朝廷也不想,隻不過這三門砥柱河道兇險,每年都有事故發生。”
“你可曾聽到商船在那裏發生事故,爲什麽偏偏就是漕運船出事。”
“這倒也是哦,去往南下的船隊好像沒有出什麽事故,真是奇怪。”
可他們也不想想,南下貿易才興起三年左右,漕運年年都有,這沒有發生,不代表不會發生,商人可也吓得不輕啊!
“這真是太吓人了,此事要發生在咱們的商船上面,那咱們可就全完了。”
“哎呦!老錢,你能不能閉上你的臭嘴,我現在一想到這事,就連飯都吃不下。”
“各位,要不咱們也去那邊看看情況,倘若嚴重的話,那可得讓我們的船隊小心一點。”
“是是是,我也覺得我們應該去那邊看看。”
“這是不是太危險了,這事故才剛發生,那邊一定很亂的。”
“韓小哥都去了,咱們的命可沒有他的命值錢,他都不怕,咱們怕什麽。”
“說得對,那咱們就趕緊回去收拾一下。”
但也不是人人如他們這般害怕,有些人還因此感到開心。
杜府。
“這可真是天助我也啊!”
李友宜從杜正倫口中确定此事之後,神色興奮,拍掌叫好。
杜正倫聽得吓得一跳,“你不想活了麽?”
這要是讓人聽見,你這中書侍郎鐵定是幹不下去了。
“抱歉,抱歉。”李友益讪讪道:“下官一時激動過頭,但絕非此意,還望杜中書見諒。”
杜正倫皺眉道:“老夫還真不明白,這事有什麽值得高興的,如今朝中已經快要亂成一團了。”
李友益道:“杜中書,這是老天在幫咱們啊!”
杜正倫皺眉道:“此話怎講?”
李友益道:“杜中書,你說此事故乃是因爲漕運官急着交付糧食,從而導緻的,但下官以爲此非根本原因所在。”
杜正倫一愣,道:“那你以爲這原因是出在哪裏?”
李友益立刻道:“貞觀年初,朝廷每年隻需要從外地運送十萬到二十萬石糧食來,可是進入顯慶年之後,這個數可就翻了一倍之多,這糧食可都是供朝廷所用,而非是供給百姓,可見這吃糧的人越來越多,從而漕運的負擔也越來越大,漕運官這才急于交付糧食,可見這事情的根本原因,不在漕運官身上,而是在這吃糧人的身上。”
杜正倫聽得目光急閃,“你的意思是?”
李友益道:“杜中書,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呀,出了這麽大的事,能不驚動的陛下麽,而且這糧食本是運往太倉的,陛下一定也非常關注,必定會召樞要大臣前往洛陽詢問,到時杜中書可追本溯源,指出弊端所在。”
杜正倫思忖少許,猶豫道:“可是用此事來借題發揮,是不是有失德行,畢竟這事故發生,誰也不想。”
李友益道:“這麽做卻有不妥,可是咱們面對的李義府,與那種小人鬥,就不能當這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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