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麽奇怪的,他方才不也說了麽,他是想彌補一下。我看他也不像是在說謊,這事說到底,對于咱們,甚至于天下文人都是一件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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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老夫一直以來都看不慣那田舍兒,但是今日他說得這一番話,老夫倒是非常認同啊!”
“嗯,文章對于文人而言,就如同糧食對于農夫,也都是耗盡心血寫出來的,雖不是沖着金錢而去,但是若能得到回報,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正所謂,君子愛财,取之有道。我也非常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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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韓藝當初預言的那般,這是一場令人愉悅的會議,沒有明争暗鬥,沒有争吵不休,有得隻是愉悅,開心,有一些文臣都已經在幻想坐在家裏收錢的日子。
其實韓藝一直都希望推行專利法案,但是他認爲這是很難的,因爲如今不是法制社會,是封建社會,是權力至上的,一旦形成專利,就必須拿資料向朝廷申請,勢必會公開一部分技術,如果李義府盜用了這一部分技術,誰能拿他問罪?
百姓不會相信朝廷的,韓藝自己都不相信。
但是如果不推行專利法案,對于工商業的發展也會有阻礙的,韓藝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究竟該怎麽玩?但是一直都沒有很好的辦法,專利化要是玩不好,那就會造成壟斷,這個就非常危險,這也是爲什麽韓藝幾年前就跟李治提過這個問題,但是之後就再也沒有提過,沒有絕對的把握,他不會走這一步。
直到他看到了鳳飛樓正在排練遊園驚夢,他才想到先利用書籍去普及專利的概念,将書籍專利化,利于文人的利益,文人主導着國家政策,那麽想要說服他們,不是很難,事實也說明了這一點,文臣都非常支持,因爲關乎他們的切身利益,沒道理不去支持,朝中大臣都支持的話,那麽誰敢不遵從,一旦出現盜版,就不是損害某個作者的利益,而是損害朝中所有文臣的利益,這錢誰敢去賺,一定是進行的非常順利,朝廷團結一緻,皇帝他也沒法否決。
而一旦書籍專利化,讓權貴,讓文人,讓貴族都深受其益,那麽今後肯定會有人提出技術專利化,大臣也在其中獲利,那誰好意思去反對技術專利化,反對專利,就是反對自己的利益,這也符合韓藝一貫的思路,利用一點,由下至上,潛移默化的去改變整個局面。
至于什麽注冊商标那都是爲了稅收、專利而在做準備。
厚積薄發是韓藝最喜歡的套路了。
“絕了!韓尚書,你這一招還真是絕了。”
出得東宮,張大象真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動,就連那一撮小山羊胡就抖動起來。
他完全沒有想到,韓藝會從利益着手,不但緩解了戶部與文臣之間的尖銳矛盾,而且還令他們答應了注冊商标之事。
韓藝淡淡一笑,道:“淡定,淡定,可别讓人看出來了。”
張大象面色一緊,左右瞟了瞟,見周邊沒有人,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又小聲道:“不過韓尚書,你爲何不直接說明讓所有的商家都注冊商标?”
韓藝笑道:“因爲沒有這個必要,隻要陛下點頭答應商标一事,那麽所有的商家都注冊商标,隻在情理之中。你得趕緊準備一下。”
張大象道:“可是這還得等陛下點頭。”
韓藝道:“陛下一定會點頭答應的,因爲這是太子上的奏折,要知道太子還這麽年幼,陛下身爲父親一定會非常開心的,而且許敬宗他們一定會快馬将奏折傳到陛下那裏去的,相信過不了多久,陛下的奏折就會下來,咱們戶部一定趕緊準備。”
張大象點頭道:“這你放心,我會安排妥當的。”
韓藝笑着點點頭。
剛出得皇宮,就見一名便衣護衛跑了過來,韓藝見過此人,乃是李績身邊的護衛,他朝着韓藝抱拳道:“卑職奉司空之命,請韓尚書去往西郊一趟。”
這老頭還真是着急啊!韓藝暗道一句,又囑咐了張大象幾句,然後便與那名禁軍往西郊行去。
......
等到大臣相繼離開後,這殿中就隻剩下李弘和郭瑜,适才郭瑜也參與了會議,但是他并未發言,因爲他知道自己隻是太子的老師,而這一回是大臣們負責給李弘上課,故此他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老師!”李弘恭恭敬敬的向郭瑜行得一禮,“學生望老師能夠指點學生一二。”
郭瑜還施一禮,道:“不知殿下所指何事?”
後知後覺的李弘有些忐忑,道:“就是跟父皇上奏一事,老師,學生是不是不應該答應下來。”
郭瑜撫須笑道:“殿下适才是一時沖動才答應得麽?”
李弘一愣,搖頭道:“倒---倒也不是的。”
郭瑜道:“那便行了,殿下作爲儲君,再面對任何事,理應深思熟慮,如今話已經出口,必須得言出必行,又怎能出爾反爾呢?”
李弘癟着嘴道:“可是學生還不不太會寫奏折,也根本不知道怎麽寫。”
郭瑜道:“殿下方才爲何點頭贊同呢?”
李弘道:“因爲學生認爲韓尚書說得挺有道理的,拿着他人的文章去賣錢,這與偷盜無異,但是拿着自己的文章去賣錢,也沒有什麽不對的呀!”
郭瑜笑道:“殿下說得很對,爲何又說自己不知道怎麽寫呢?”
李弘睜大雙眼道:“這麽寫就可以了麽?”
郭瑜點點頭道:“适才談論的關鍵,其實就在這金錢上面,既然如此的話,殿下照實寫就行了。”
李弘道:“可是老師不常教我,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我若這般寫,可非君子所爲啊。”他總覺得拿文章去賣錢,這話有些侮辱文人。
郭瑜哈哈一笑,道:“此句的意思是,君子以義爲先,小人以利爲先,而非是說君子不當言利,有義爲先,财可取之,而不義之财,則不可取之,方才殿下不也說了,拿着自己的文章去賣錢,乃勞動所得,沒有什麽不對的。這君子心中坦蕩蕩,凡事無不可對人言,故此,敢言之利,亦是君子之道。”
李弘想了一會兒,再施一禮,“學生明白了。”
......
......
韓藝跟着那名禁軍來到西郊非常偏僻的一個軍營内,四周都是荒山野嶺的。
來到營門前,正好見到李績與龐同善從裏面走出來。
“司空,龐将軍。”
“韓尚書。”
李績笑呵呵道:“韓藝,真是對不住,讓你白跑一趟了。”
“啊?”
韓藝愣了下。
李績解釋道:“我已經從軍中挑選好人選,共三十人,本想叫你跟元鹫來看看,可哪知元鹫來到這裏後,就說待在這裏不自在,然後就讓老夫将人交給他,等教會之後,再送他們回來,老夫沒辦法,隻能由着他去!”
韓藝笑了一聲,“那厮是害怕咱們管着他,故此先将人給帶走,這樣的話,不就都是他說了算。”
龐同善笑吟吟道:“他還讓我們提醒你這個戶部尚書,記得撥錢。”
韓藝哼道:“我哪知道他去哪裏呢。”
龐同善哈哈一笑,又道:“不過韓尚書,昭儀學院如今都已經開學了,軍事學院.......。”
韓藝道:“軍事學院是出将軍的,昭儀學院可是比不了呀,準備的東西自然多得多,龐将軍也不急這一會吧。”
龐同善讪讪道:“我這不是怕我家小子落後敬業他們太多了麽。”
李績突然好奇道:“說到這軍事學院,我倒還想問問你,你這究竟是施了什麽魔法,我那孫子,我可是了解的很,從小就不愛讀書,但是去到軍事學院後,突然變得非常喜歡讀書,放假回到家裏,先做功課,這---老夫都被你給弄糊塗了。”
龐同善聽得更是着急了。
韓藝笑道:“其實這很簡單,投其所好。”
李績問道:“此話怎講?”
韓藝道:“好比說曆史課,一般學曆史的,時間、人名,都得去背,但是軍事學院的曆史課,這些統統都不要記,不需要記得漢武帝叫什麽,漢武帝立誰爲太子,隻需要了解漢武帝在戰前是如何動員的,準備了多少糧食,多少馬匹,又是如何運送到前線去的,中間又有哪些是失敗的,哪些是成功的。其實任何東西都不需要去記,理解就行了,而且,每個月都會有考試的,他們可都是非常自傲的,誰也不想輸給别人,那麽自然會努力去學習。”
“原來如此!”李績點點頭,道:“不過老夫認爲,該增加一些與軍事有關的課程了,契苾何力他們那些人想要偷懶,就跑去軍事學院跟敬業他們一塊打那什麽棒球,正事可一件沒有幹。”
韓藝笑道:“我正打算給他們增加一些關于後勤的課程。”
“後勤?”
“根據我的計劃,等到他們畢業之後,首先就是當押糧官,因爲後勤對于戰争而言,太重要了,後勤沒有做好,這仗是不可能打得赢,他們必須要了解。其次,他們都是國家花了不少錢培養出來的,一開始就往前線放,萬一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那就得不償失,後勤相對而言,就比較安全一些,也能夠讓他們學到許多東西。但是這就得靠司空,以及各位将軍了。”
“放心,老夫會安排的。”李績稍稍點了下。
韓藝又繼續說道:“另外,就軍事而言,我認爲讀書就不如行動,讀一千遍書,就還不如行動一回。因此按照我先前的打算,是讓他們學習三個月的後勤知識,然後搞一次突然演習。”
李績、龐同善異口同聲道:“突然演習?”
韓藝點點頭道:“突然演習就是不告訴他們實情,讓他們運送糧食去某個地方。”
李績皺眉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除非專門學習三個月的後勤知識,否則的話,短短三個月,隻怕不夠用。”
韓藝笑道:“我就是想見到他們失敗。他們都是非常有自傲的人,也正是這一份自傲才讓他們留到現在,可是自傲也是有兩面的,他們一心隻想當将軍,當元帥,不見得看得起後勤官,讓他們失敗一次,才能讓他們明白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故此,還請司空、龐将軍對此要保密,可不能讓他們事先就知道了。”
李績笑呵呵道:“你小子鬼主意還真多啊!”
韓藝道:“我鬼主意多,但都不緻命,敵人的鬼主意可都是緻命的。”
李績點點頭,道:“你放心,我們不會說出去的,我倒也想看看他們的能耐。”
韓藝道:“關于此番演習的安排,可就得勞煩司空了。”
李績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