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陣亂響,這奏折落地一地都是。
這武媚娘突然發飙,吓得好幾人微微一顫,這李治可都還沒有這麽威武過。
這哪是皇後幹的事,簡直就是潑婦啊!
“看看你們寫得都是一些什麽東西吧!”
武媚娘面色一冷,目光掃過,威嚴之勢,令兩儀殿的溫度驟降下來,就連張德勝雙腿都有一些打顫,皇後坐在這裏,就已經夠吓人,她還這麽橫,完全沒法預計事情會朝着什麽方向發展,這不可預料的,是最恐怖的。又聽武媚娘說道:“這一道道奏折裏面充滿了勾心鬥角,黨羽之争,就沒有一條是利于國家百姓的。
吐谷渾、西北那麽大的事,也未曾見你們這麽積極過。你們說我不懂規矩,難道你們就盡到了一個臣子的本分嗎?你們身爲樞要大臣,職責乃是爲君分憂,可是你們爲了一己私利,不斷給陛下制造各種各樣麻煩,簡直就是本末倒置,那陛下要你們這些大臣幹什麽?”
言下之意,就是全天下這麽多命案,其餘的命案都是等到審理完之後,最後才讓李治審批,看看是否該殺,就這麽簡單,可這個案件倒好,這才第一日,你們往死裏上奏,你們敢拍着胸口說自己問心無愧嗎?
這一番訓斥下來,幾個大臣是汗如雨下,齊聲道:“臣等有罪。”
“你們當然有罪。”
武媚娘滿面愠色,目光如同利劍一般,令人不敢直視,拍着桌子,指着他們道:“你們以爲我想坐在這裏,讓你們教訓麽?告訴你們,我才不想來,我這是被你們逼得沒有辦法了,就是因爲你們的勾心鬥角,不但令陛下身心交瘁,而且還将陛下氣得卧病在床,我這個做個妻子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才站出來,爲我夫君說上一句公道話。”
許敬宗聽得大驚失色,怎麽又将李治給氣病了,忙問道:“陛下---陛下龍體可還安好?”
“現在才知道關心陛下的身體,晚了一點吧。”武媚娘哼了一聲,似乎還不解氣,又道:“你們這些做臣子的不懂得爲君分憂,那不隻有我這個做妻子的來爲丈夫分憂。”
許敬宗滿面尴尬之色,垂首不語。
韋思謙突然站了出來,将芴闆放在地下,躬身道:“臣因一己私欲,導緻陛下龍體欠安,臣有罪,臣無顔再立足在這朝堂之上。”
這武媚娘一番痛罵下來,尤其是聽到李治又病了,他确實感到非常内疚,因爲他确實帶有一點點私心的。
他這番上奏,主要是因爲當初畢正義一案判的實在是太不公平了,他手下的王義方仗義執言,卻被迫辭職,這将他氣得夠嗆,他認爲這麽下去,禦史台将會變得名存實亡,因此他此番是一定要将李義府問罪,至少也得打他幾大闆,重振禦史台的權威,能夠威懾百官,而不是一個擺設。
可這事鬧得好像是有一些大,眼看就一發不可收拾了,所以他也認爲自己似乎激進了一點,沒有顧全到大局,他是正人君子,心中坦蕩蕩,有錯就認。
武媚娘冷笑一聲,道:“這事情是你們鬧出來的,如今又準備撒手不管,你們這大臣當得還真是輕松,難怪天底下那麽多人擠破頭皮也想來朝中當官。拿起你的芴闆,先将此案處理完之後,再去跟陛下請罪吧。”
“微臣遵命!”
韋思謙理虧在先,他還能說什麽,老老實實的拿起芴闆站到一邊去。
不得不說,武媚娘這話說得太絕了,她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作爲一個皇後來審理此案,而是作爲一個妻子來爲夫君分憂,我不想出面的,是因爲你們這些大臣隻知道跟皇帝添麻煩,導緻皇帝身體都扛不住了,那我這個妻子爲了夫君身體健康,那隻能站出來爲夫君分憂,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在所不惜。
這麽一來的話,你不管是用儒家思想,還是道家思想,你都不能說她有半點錯,你還得誇她是全民好妻子,實在是太感人肺腑了。
最主要的是,這些奏折的确夾帶很多私貨。
說得不好聽一點,我武媚娘站出來是爲他們擦屁股的。
盧承慶他們都是君子,心中有愧,氣勢銳減,一下子就給武媚娘鎮住,而且皇帝抱恙,這事又來得突然,皇後臨時出來主持大局,也說得過去,不算是違制。
韓藝、李績、杜正倫見韋思謙這麽剛猛之人,竟然被武媚娘三兩下就給制服了,心裏不得不佩服這位皇後的手段,隻怕魏征來了,也不一定是她的對手。
“你們也都坐吧!”
武媚娘目光一掃。
杜正倫他們都老老實實的坐了下來。
武媚娘道:“關于此案,如今進展到什麽地步呢?”
韓藝站出來道:“回禀皇後,民安局正在調查當中。”
武媚娘哼道:“都還在調查當中,你就急着上奏,是何道理?”
韓藝委屈道:“臣沒有上奏。”
韋思謙突然站出來道:“啓禀皇後,據臣查證,在案件發生後,中書令李義府曾想包庇兒子,利用自己的職權保護李洋逃跑,幸虧民安局早就有所防備,還沒有讓李洋逃脫。”
武媚娘沉眉道:“李中書,可有此事?”
李義府立刻站出來道:“皇後,臣冤枉啊!臣當時根本就不知道這事,都是臣的那女婿想報答臣對他的恩情,才做出這傻事。不過孽子犯下恁地大逆不道之事,臣也難辭其咎,還請皇後降罪。”
武媚娘看向韓藝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韓藝如實道:“回禀皇後,當時的情況是李中書的女婿駕着李中書的馬車,以及帶着一些李府的家将護送李洋出城,但這事究竟是不是李中書暗中指示的,目前還在調查之中,臣不敢妄下判斷。”
武媚娘又向韋思謙道:“韋中丞,你可有證據證明是李中書指示的。”
韋思謙皺了皺眉,道:“臣暫時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以證明李中書參與了此事,但是臣認爲李中書的馬車和李府家将,足以證明李中書脫不了幹系。”
許敬宗道:“韋中丞,凡事都得講證據,柳元貞是李中書的女婿,李洋是李中書的兒子,他們要動用李中書的馬車和家将,應該也不需要得到李中書的點頭吧。”
“嗯----若僅憑馬車與家将想要問罪李中書,的确有些牽強,但是李中書暫時也難以洗脫嫌疑,畢竟這一個是你的女婿,另一個是你的兒子,而且還犯下如此大罪,你确實難逃其咎。”武媚娘道:“這樣吧,關于李中書是否涉及利用職權包庇李洋,這本是禦史台的職權,那就由韋中丞你去調查,不知韋中丞以爲如何。”
韋思謙忙道:“臣定不辱使命。”
武媚娘點點,又道:“李中書你就暫時在家歇着吧,等到此案有了結果再說。”
李義府聽得都傻了,他原本看到武媚娘出現,以爲又是穩赢版了,但是如今看來,武媚娘完全是針對他去的,将他的交給死對頭韋思謙去調查還不說,這邊又讓他在家閑着。
這是要放棄他的節奏啊!
武媚娘喝了一口茶,斜目一瞥,淡淡道:“李中書有異議嗎?”
李義府一怔,言不由衷的小聲道:“臣沒有異議。”
武媚娘偏頭看向他。
李義府道:“臣遵命。”
武媚娘這才收回目光來,又道:“盧尚書。”
“臣在。”
“關于命案,朝廷一般是如何審理的?”
“回禀皇後,經過上回司法改制,一般是由民安局偵查,然後将偵查來的證據、供詞交由刑部,刑部經過審查之後,再向大理寺提起訴訟,最後由大理寺審判。”
“那就這麽辦吧!”
武媚娘道:“命案就是命案,以前是如何審理就如何審理,不要因爲個别的人,而将整件事變得複雜起來,鬧得沸沸揚揚,甚至于要在這兩儀殿來商議,這樣的話,不管怎麽判都會有失公允,難道百姓家的兒子就不是兒子了麽?因此我希望你們就當這一樁命案是一起普通的命案,該怎麽查就怎麽查,該如何判就如何判。”
“臣等遵命!”
衆臣齊聲說道。
武媚娘又看向韓藝,道:“韓尚書,聽說此事涉及到你們鳳飛樓的一名名叫顧傾城的歌妓。”
韓藝點頭道:“是的。”
武媚娘道:“那你也不要插手此案,專心處理西北和吐谷渾的事吧。”
韓藝道:“微臣遵命。”
武媚娘目光一掃,道:“關于此案,你們還有什麽問題嗎?”
“臣沒有問題了。”
武媚娘點點頭,突然看向李績笑道:“司空,我真是感到非常抱歉,爲了這種事,讓司空你大半夜得還坐在這裏,不能去休息,我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是好。”
盧承慶他們聽得無地汗顔,臉都紅了。武媚娘擺明就是打在他們的臉,屁大的事,也鬧到兩儀殿來。
李績不知該如何回答,受寵若驚道:“蒙皇後關心,老臣真是感激萬分。”
武媚娘對于李績,那真是恨不得供起來,因爲李績就是她的定海神針,雖然李績支持的是皇帝,也是忠于李治,但要是沒有李績,她還真不一定能夠坐上這皇後之位,即便是現在,李績對她也非常重要,因爲李績還是支持她的,這個政治立場,李績縱使想改,也是很難去改變的,故此,李績在當初選擇的時候,也是猶豫了許久。
武媚娘又道:“要是沒有其他的事,今日就到此爲止。”
“臣等告退。”
大臣們是恭恭敬敬的推出兩儀殿,這一出殿門,個個都給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差點沒有一屁股坐在地上,後背已然濕透,就連李績都吐出一口氣來。
以前跟李治在裏面談事,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大氣都不敢喘。
今日他們總算是見識到這皇後的另一面。
這位皇後還真是不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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