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扣工資!
如今陳碩真隻要一聽到這話,就氣得肺都要炸掉了,堂堂大教主兼職九天玄女,竟然甘爲金錢的俘虜,這真是太傷自尊了,這人艱不拆呀!可是,隻要她想到那些因爲她而失去家園、親人的孤兒寡母,她唯有将滿腔怒氣化作一聲歎息,背負着一身血債的人,又豈有傲嬌的資格,回過身來,淡淡道:“這裏荒山野嶺的,有什麽好待的,還不如盡早回去。”
韓藝忍住得意欠扁的小聲,道:“在這西北地區,除了荒山野嶺,那就是荒漠戈壁,不看這些看什麽,而且你的職責是保護我,而不是命令我。”
忍!
這就是陳碩真此時唯一的念頭,不然,她會殺人的。
韓藝完全不顧陳碩真的感受,左右張望了一下,道:“天色已經不早了,我們得趕緊去打點獵物回來。”
“我帶了幹糧。”陳碩真道。
小野很是不滿道:“這裏滿山都是獵物,爲什麽要吃幹糧,真不知道幹糧有啥好吃的。”
韓藝哈哈道:“小野說得太對了。”
可小野又道:“不過韓大哥,你們就别去了,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爲何?”韓藝錯愕道、
“這裏可不是曲江池,而是荒郊野嶺,真的會有猛獸出沒的,你要去的話,我還得分心保護你,我一個人的話,要更加輕松一些。”
其實小野喜歡跟韓藝、小胖一塊去山上玩,但那隻是玩樂,不是打獵,要說真正的打獵,小野還是喜歡一個人,那樣的話,他就自在多了,可以盡情享受,無須分心去照顧那些坑隊友的家夥。
韓藝一陣尴尬,他一直以爲他是小野的最佳拍檔,如今才知道小野并不是這麽認爲的。
陳碩真抿唇一笑,學着韓藝的語氣道:“小野說得太對了。”
但是她很快就後悔了,因爲小野這一走,可就剩下她跟韓藝二人了。
二人不經意的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一些複雜的東西。
陳碩真突然将目光移開,笑道:“如果讓有孕在身的雲城郡主知道你不趕緊回去,還有閑情雅緻來這裏,隻怕心裏不會好受。”
唉...這聰明人說話,總是那麽的刺人!韓藝沒好氣道:“你以爲我不想早點回去,可是現在這事還未有辦完,我能怎麽辦。”
“什麽事?上山打獵麽?”
“這你回去就知道了。”韓藝說着又道:“我們去撿一些幹柴吧,小野打獵的速度可是挺快的。哦,不去的話扣工資哦。”
陳碩真真的很想罵娘,但是沒有辦法,這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自從她拿着韓藝的錢去幫助那些孤兒寡母,她在韓藝面前就注定要矮一截,無奈之下隻能将馬拴上,然後道:“你去那邊撿,我去這邊。”
韓藝一愣,哼道:“剛說過你就忘記了,我請你來,不是讓你給我下達命令的,你見過這麽下賤的有錢人麽?你去那邊,我去這邊。”
陳碩真一語不發便往韓藝指的方向走去。
“哇!用不着這麽聽話吧,其實---其實男女搭檔,幹活不累啊!”韓藝隻能垂頭喪氣的往另一邊走去。
陳碩真行得一會兒,回頭一看,見後面已無人影,不禁輕輕松了口氣,可眉宇間卻是喜憂參半,過得片刻,她又遊目四顧,漫無目的的四處走着,腳下木材,全都是視若不見,行至山洞後面的一片平地,她忽然停了下來,目光不斷在平地上面的那些小石堆切換。
站立片刻,她又走了過去,蹲在一堆石頭旁,拾起一根樹枝,撥散石堆,眼中竟閃爍幾分天真的光芒,可見下面什麽都沒有,她卻是既失望,又松了口氣。
“咦喂?你在幹什麽?”
忽聞後面有人說道,吓得陳碩真驚呼一聲,回頭望去,隻見韓藝一臉好奇的躬身站在她身後,左看看,右看看,神色異常的欠扁,不禁怒道:“你怎麽會在這裏,不是說好的,一人一邊的麽?”
韓藝哦了一聲,道:“那邊山坡好高,我有點害怕,就來這裏看看,你這麽激動幹什麽?”
“我---!”
陳碩真都快氣瘋過去了,道:“那你在這邊,我去那邊。”
“等等下!”
韓藝趕忙攔住她,道:“你還當真了,當初是誰牽着你下坡的,我來這裏是有事吩咐你做的。”
陳碩真真心無法反駁,當初的确是韓藝牽着她沖下這山坡的,臉頰微微透着一絲紅暈,嘴上卻還是冷冰冰道:“又有什麽事?”
韓藝指了指她腳邊的石碓。
陳碩真低目一看,便也明白過來,“無聊!”
“什麽無聊?”韓藝道:“這打獵三分努力,七分運氣,你就知道小野一定能夠打得到,這小野身手好,也得有獵物經過呀,我們弄幾個陷阱在這裏,打不到獵物,還能夠烤鳥吃,保險一些,快點,快點,将你的幹糧弄來。”
陳碩真一翻白眼,轉身走向自己的馬,取了一些幹糧來,又走了過來,一語不發的遞給韓藝。
韓藝道:“你這是幹什麽,我又不是你下人,而且這是爲了我們的晚餐着想,當然得一塊幹啊!不要我手把手教你了吧。”
手把手?陳碩真忙道:“不用。”
“那行,趕緊動手吧!”
韓藝說着就蹲下身來,開始制作器陷阱來。
陳碩真站在邊上,還過了一會兒,她才蹲下身來,開始動起手來,可是這手剛觸碰到這些石頭,腦海中就不斷閃過那冰天雪地的畫面,當初他們可沒有這心境,如果沒有鳥上當,他們就得餓肚子,但是當有所收獲時,那一份喜悅,隻怕也是難以再尋獲了。
由于這石頭都是現成的,故此很快,二人就搭建好四個陷阱,又将一些幹糧扔入其中。
陳碩真站起身來,望着韓藝。
韓藝驚慌失措道:“你這麽盯着我幹嘛?喂喂喂,這荒山野嶺的,你想幹嘛?”
陳碩真早已經習慣了,嚴肅道:“我覺得我們分頭撿柴會比較快。”
韓藝道:“還分什麽分,就在這附近撿撿行了。”
陳碩真一語不發。
“行行行,我算是怕你了。”韓藝轉身便朝着東面走去。
陳碩真立刻轉身往西邊走去。
韓藝偏頭一瞥,心中卻是一陣苦笑,倘若能夠就此分開,不再想見,那可真是省事多了,可惜縱使我們背道而馳,最終還是會相遇的,因爲地球是圓的。
過得好一會兒,陳碩真捧着一大堆木柴來到山洞旁,隻聞裏面傳來歌聲。
“寒風蕭蕭,飛雪飄零,長路漫漫,踏歌而行。啦啦啦---!”
陳碩真呆愣片刻,然後入得洞中,隻見韓藝一邊搭建着烤肉架,一邊放生高唱,好似非常開心。
“咦?你回來了!”
歌聲戈然而止,韓藝看着洞口的陳碩真,道:“你這效率還真是夠差的,看來我得重新評估你的工資了。”
陳碩真輕哼一聲,将木柴扔在地上,然後坐在一旁。
“幹嘛?就不管事,我可是老闆,不,我可是發工資的人呀,你這麽屌,就不怕我辭退你麽。”
韓藝說罷,發現一點回應都沒有,凝目望去,隻見陳碩真打量着山洞裏面的一切。笑道:“放心,我們的故居堅實的很,你不信過幾年再來瞧瞧,還是老模樣,騙你是小狗。”
陳碩真冷笑道:“故居?說是你的墳墓,要更爲貼切。”
韓藝紅着臉,羞射道:“我說是故居,你說是墳墓,那可不可以說我們已經生同衾,死同穴。哇!這簡直比白色生死戀還要浪漫啊!”
陳碩真好歹也是當過皇帝的人,什麽場面沒有見過,什麽話沒有聽過,一語不發,隻是冷冷的看着韓藝。
韓藝強撐一會兒,旋即敗退了,“真是搞不懂你,整天一副人家欠你錢的模樣,實際上是你欠我的錢,我真不知道你爲什麽還能冷酷。”
“我沒有欠你錢,你不要忘記我我可是救了你的命。”陳碩真冷冷的說道。
韓藝眨了眨眼,道:“呃...我要表達的就是拿人錢财,替人消災,好比說幫我生火。”
陳碩真道:“你坐一邊去,我來生就是了。”
韓藝道:“你這麽不情不願,好像我壓迫似得,我要讓你來生,我的名譽都會讓你給敗壞的,你一邊坐着吧,看哥神乎其神的撩妹,不,生火技術。”
陳碩真雙目輕合。
我去!這你也太欺負人了,我不會讓你得逞的。韓藝立刻繼續放聲高唱起來,“雪中情,雪中情,啊----!”
過得一會兒,就聽得外面傳來小野的叫喊聲,“韓大哥,韓大哥,看我打了什麽來了。”
韓藝急忙忙出去,隻見小野那瘦小的身體扛着一頭野鹿興沖沖的跑了過來。
“這小子!真是從未令人失望過!”
韓藝激動的迎了過去,幫着小野扛着野鹿來到山洞前,兄弟二人立刻開始動手,将這野鹿給肢解了,他們兩個可都是這方面的熟手,尤其是小野,真是達到了專業級别的。
陳碩真隻是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小野可不喜歡她插手。過得一會兒,她又起身去到那塊平地上,三個陷阱中,隻有一個陷阱塌了下來,但饒是如此,她兀自眼中閃過一抹欣喜,急忙忙走了過去,輕輕揭開上面的石頭,發現裏面果然有一隻小鳥在撲騰,她眼中閃過一抹喜悅之色,輕手将小鳥給抓了出來,凝視片刻,便将手張開來,那小鳥似乎被關了一會兒,有些不利索,撲騰好了幾下,才飛了起來。
陳碩真站起身來,仰着頭望着重獲新生的小鳥,嘴角含笑,可眼中卻滿是悲傷。
處理完這頭野鹿後,天都已經黑下來了,三人在洞裏升起了火,将整隻鹿放在上面烤。
“你還帶了這麽多東西來?”
陳碩真見韓藝拿着一些調料灑在鹿身上,而且還有六七壺酒,不禁感到驚訝。
韓藝笑道:“我今日前來,除了祭拜我的救命恩馬,還有就是還願。”
“還願?”
出聲的是小野。
“嗯!”
韓藝點點頭道:“當初我被困在這裏,過着茹毛飲血的生活,什麽都得省着吃,當時總是想着要是能夠放開肚皮好好吃一頓,今日總算是如願了。”
小野興奮道:“韓大哥,那咱們今日可得痛痛快快吃上一頓。”
韓藝笑道:“那是當然。”
陳碩真嘴角挂着一絲絲淡淡的微笑,隻是出現在她這張冷豔的臉上,顯得十分溫馨。
不過韓藝還真不是開玩笑的,他當時吃着那又幹又難吃的馬肉,真的非常痛苦,那些天幾乎天天都做夢想着大吃大喝一頓,因此他才會準備這麽充足。
等肉烤熟之後,韓藝是放開懷抱大吃大喝起來,其實這味道比都護府的烤肉要差許多,但是韓藝卻覺得無比的美味。
陳碩真本沒有想到這一點,可是聽到韓藝那還願一說,不禁覺得坐在這裏吃着美味的烤肉,的确别有一番心境,不過具體是什麽,她倒也說不清楚,但是興緻還真是不錯,三人又都是豪爽的江湖兒女,豪爽,不拘小節,是一杯又一杯,直到将帶來的酒全部喝光,方肯罷休。
這吃飽喝足後,小野拍拍圓滾的肚皮,倒頭便呼呼大睡起來,其實住山洞對于他而言,簡直就是一種享受,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基友小胖不在,他們兩個可喜歡躺在山洞裏面,聊着天入睡。
周邊也變得十分寂靜,隻聽得木柴爆裂的聲音。
而韓藝與陳碩真則是坐在火堆旁,呆呆的望着火苗,眼中卻閃爍着同樣的光芒。
當初他們被困在這山洞中時,晚上也是這麽坐着,望着火苗,時不時說兩句無關緊要的話,而如今,那一幕幕随着火苗的跳動,在他們的腦海中一閃一閃的。
韓藝忽然眼皮稍擡,瞧了眼陳碩真,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雙目猶似一泓寒潭清水,目光冷冽,卻與瞳孔中的火苗相得益彰,兩頰因酒精而顯得酡紅,給她那清晰脫俗的氣質,添加了一絲嬌媚,更顯得明豔動人。嗫嚅幾回後,終于還是忍不住說道:“你爲什麽會來這裏?”
陳碩真看着火苗,淡淡道:“你又爲什麽來這裏?”
韓藝道:“因爲我知道你肯定來了這裏。”
陳碩真一怔,稍顯驚訝的望向韓藝。
韓藝苦笑一聲,道:“我們都已經坐在這裏了,再多的理由,都會顯得非常可笑。”
說着,他突然搖搖頭道:“不,一點也不可笑,反而非常的殘忍,因爲我們誰也不敢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