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些部落當然不希望吐蕃攻占吐谷渾,這裏面包含着種族關系,在吐谷渾他們的地位相當,如果由吐蕃來占領的話,他們就是下等人。
隻是前面局勢風雲變幻,他們也都吓傻,可汗和太子都被刺殺,這簡直就是無法想象的,眼看吐谷渾瞬間就要飛灰湮滅,肯定都爲自己做打算,如今又不同了,他們是被大唐征服過的,雖然心裏有芥蒂,但是也知道大唐的實力,如果大唐出兵的話,就有可能擋住吐蕃。
這周邊的部落信心倍增,但是大非川的人卻是夜不能寐。
隻見铎伏一個人坐在火堆邊上,沉思着,火光照着他的臉上,反射出萬千愁緒來。
“父親!”
伏立來入得大帳中。
“怎麽樣?”铎伏立刻問道。
伏立搖搖頭,道:“我們派去隴右的探子四處打探過,甚至于悄悄入得大唐境内,但是并未發現有很多調集軍隊的現象,甚至于大唐境内都沒有聽到關于咱們的消息。”
铎伏聽得眉頭一皺。
伏立道:“父親,那韓侍郎不會是騙咱們的吧?”
铎伏思忖道:“如果他騙咱們的,那他還留在這裏作甚,我們是肯定擋不住吐蕃的進攻,若無援軍應該趕緊撤退才是。”
伏立道:“可就算如今大唐才出兵,也爲時已晚。”
铎伏沉吟半響,一揮手道:“不管了,韓侍郎和可敦的命可比咱們的值錢多了,要打就一塊打,要走就一塊走,咱們怕什麽。”說着,他又小聲道:“不過你可得派人看着他們。”
伏立道:“父親,這可是咱們的地盤,到處都是咱們的人,他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咱們的雙眼。”
铎伏點了點頭。
......
“韓侍郎來了,請坐!”
弘化公主坐在矮榻上,典雅高貴,玉臂往邊上凳子上一引。
“多謝!”
韓藝坐了下來,見弘化公主那雙美麗的鳳眼透着紅潤,心中一陣歎息,道:“公主節哀順變。”
弘化公主沉默少許,道:“我夫君和我的孩子他們臨走前可有說過什麽嗎?”
“事發突然,他們未來得及說什麽。”韓藝搖搖頭,道:“對不起,韓藝未能救出他們來。”
“這不怪你。”
弘化公主眼角泛着淚光,道:“是那狼心狗肺的阿布羅,我夫君待他恁地好,他竟然吃裏扒外,我一定要将此人碎屍萬段。”
韓藝道:“隻怕他早已經以死謝罪了。”
弘化公主一怔,道:“不知韓侍郎此話怎講?”
韓藝道:“公主或許還不知道,那邊說祿東贊、拓跋鬼谷都身受重傷,也就是說祿東贊已經脫險,那麽阿布羅還有什麽理由活下去。”
弘化公主道:“我認爲此事定是祿東贊和阿布羅狼狽爲奸,要緻我夫君于死地。”
韓藝笑道:“就算如此,事成之後,公主認爲祿東贊還會留下阿布羅嗎?畢竟阿布羅想要行刺大唐使臣,留下阿布羅,我會罷休嗎?隻要阿布羅一死,那就死無對證,我們也不可能說是祿東贊謀劃的。”
弘化公主點點頭,又道:“如今這裏沒有外人,你老實告訴我,大唐那邊是不是根本沒有派援軍來。”
韓藝一愣,哦,我明白了,她畢竟出身宗室,對于大唐國情自然也了解,她前面那麽說,隻是爲了穩定軍心。笑道:“看來公主還是挺了解大唐的國情。”
弘化公主難得露出一絲微笑,但是也沒有說話,她也不敢說李治的壞話呀。
韓藝道:“不過公主這回猜錯,大唐一定會派援軍來的。”
弘化公主震驚不已,道:“此話當真?”
韓藝點點頭。
弘化公主道:“但如此援軍還未到,隻怕爲時已晚,吐蕃那邊是有備而來,大唐倉促出兵,且不說能不能及時趕到,就算及時趕到,隻怕也難以适應這氣候。”
韓藝笑道:“公主請放心,這我自有辦法,隻是還需要等待一些時日。”頓了頓,他又道:“公主可有想過之後的事?”
“之後的事?”
“不錯!就是擋退吐蕃之後,由誰來繼承汗位。”韓藝眼中光芒一閃。
弘化公主低眉思忖半響,覺得現在談這事有些扯,但既然韓藝提起了,她也隻能如實道:“自然是立我那小兒子世允即位。”
韓藝聽得沉默不語。
弘化公主道:“難道韓侍郎另有看法麽?”
韓藝道:“世子年紀尚幼,隻怕難以承擔這一份重任啊!”
弘化公主道:“我會在一旁輔助他的。”
韓藝嘴角一揚,道:“既然如此的話,何不由公主來坐這汗位,何必多此一舉。”
弘化公主震驚不已,道:“你---你說什麽,由我來做可汗?”
韓藝點點頭。
“這如何能行,我不過乃是一介婦人。”弘化公主面對那等困境的時候,可也未曾吓成這樣。
韓藝道:“這非常時刻,當用非常手段。經過此番大戰,吐谷渾國力耗損大半,即便這一回能夠擊退吐蕃,那下回呢?吐蕃狼子野心,隻怕不會就此罷休的,這需要大唐的幫助。可如果立世子爲可汗的話,那始終是慕容家的血脈,是别家的事,縱使陛下想幫忙,隻怕大臣們也會阻止的,但如果是公主你繼承汗位的話,那就是大唐宗室的血脈,一家人又何須說兩家話了。”
弘化公主低目思忖半響,又擡頭狐疑的望着韓藝,嗫嚅着,卻又不出聲。
韓藝笑道:“公主是不是想說,既然如此的話,何不将吐谷渾并入大唐,何必多此一舉了。”
弘化公主微微一驚。
韓藝又道:“之所以公主不說出來,是因爲公主心裏認爲這麽說,愧對于河源郡王。”
夫君的屍首都不知在哪裏,就将所有家當都拱手讓給大唐,這也太無情無義,而且肯定吐谷渾内部肯定會有人反對的,他們既不想被吐蕃統治,當然也不想被大唐統治。
弘化公主驚訝道:“你如何知道我在想什麽?”
“因爲這并不難猜。”
韓藝道:“公主,我也不妨給你交給底,大唐之所以不願意占領吐谷渾,就是因爲一來是因爲地勢的原因,難以統治,二來,就是避免與吐蕃發生直接沖突,畢竟我們大唐與吐蕃好不容易才建立起良好的關系,誰也不想輕易破壞這來之不易的和平。”
弘化公主終于明白了,大唐就是希望讓吐谷渾人在前面擋住吐蕃,自己在幕後操縱,如果她是吐谷渾人,那她當然會非常憤怒,不過她出身大唐宗室,那自然不會這麽想,道:“可是我始終是一介婦人,就算我答應,吐谷渾上下也不會答應的。”
韓藝笑道:“這可不一定,至少在這裏的人都會答應。”
“你憑什麽笃定他們一定會答應。”
“道理很簡單!”
韓藝笑道:“首先,得感謝素和貴的貢獻,我可是聽說,他奪取政權之後,就立刻鏟除異己,慕容氏在朝中的勢力,基本上已經被清除的一幹二淨。其次,世子年幼,不知人情世故,铎伏他們在危機的時刻挺身相助,自然是有所求,公主會記住他們的恩情,但是世子可不一定,一旦世子即位,肯定是更加親近身邊的大臣,亦或者在外的慕容氏,而非是他們這些人,擁護公主爲可汗,那公主自然會重用他們。說句更加直接的話,如果公主不是大唐的公主,他們真不見得會挺身相助。”
此人果真是不簡單!弘化公主瞧了韓藝一眼,猶豫半響,道:“此事容我再考慮考慮,我現在化解目前的危機再說。”
韓藝點點頭道:“但是公主應該先做好準備,到時一旦吐蕃退兵,此事立刻會變得刻不容緩,我們必須要事先就動員好。”
弘化公主點點頭。
.......
吐蕃軍營。
“素和貴令大相失望了,實在是無顔來見大相!”
在一個帳篷内,隻見一個身着華麗服侍的老者站在祿東贊身前,遮面而泣,此人正是剛剛從伏俟城逃出來的素和貴。
“哎呦!賢兄,你這是幹什麽,這都是我的錯,未能及時趕到,置賢兄于險境,東贊心中有愧!來來來,請坐下說。”祿東贊說着一手拉着素和貴的手并肩坐了下來。
但是他身旁的心腹們,紛紛面露鄙夷之色,你堂堂一個大男人,竟然被一個女人給打敗,你還真好意思來,但是他們更加好奇祿東贊對這喪家之犬恁地重視,素和貴已經沒啥用了,留下他都浪費糧食。
但是祿東贊不但以禮相待,而且表現的非常非常的親切,不斷的安慰素和貴,問候他們有沒有受傷,到達了令人作嘔的地步。一番問候過後,祿東贊又道:“賢兄還請放心,這仇我一定幫你報。哦對了,賢兄,如今伏俟城是一個什麽情況?”
素和貴忙道:“大相,雖然我未能守住伏俟城,但是他們得到的不過隻是一座空城。”
“此話怎講?”
“我在出城之前,已經名人将城内所有糧草全部燒毀。”
祿東贊聞言不禁大喜,沒有糧草的軍隊,那就是一支紙老虎,根本不需要懼怕,道:“好好好!賢兄這事做得實在是太好了。”頓了頓,他又問道:“那賢兄可知大非川的情況。”
素和貴一個勁的點頭,他不可能什麽都沒有,就跑來找祿東贊。
悉若贊他們恍然大悟,素和貴的價值可是大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