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讓他們拿不出足夠的理由來讨價還價,但是他們也不蠢,就這個發展周邊展開交談,因爲那絲綢、人工可都是釘死的,而且鄭鳳熾也早有準備,畢竟上回就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這筆賬他是算得清清楚楚,那周邊會帶來多少利潤呢?
韓藝給出一個非常簡單的回答,隻要價格合理,質量過關,不管是樹皮,還是桑果,你們有多少,我就收多少,價錢方面,樹皮這些造紙原料,韓藝給的标準是低于市面上柴火的價格,桑果也低于市面桑果的價格,畢竟我收這麽多,你們總得給我點優惠吧。
韓藝自己也是一個商人,我給你賺,但是你要太貪心,那也是不行的。
可即便如此,鄭鳳熾欣然答應下來,要求必須寫到契約裏面去。
因爲樹皮這東西,你不賣也就是燒了,還能幹什麽,一般都是燒了,産生不了什麽利潤,柴火的價格也算是不錯了。桑果的話,目前桑果價值不大,因爲家家都種桑樹,大面積的桑田,根本沒有人收,果子也不好運輸,等于這兩筆錢是白送給他們的,因爲量大,這利潤是噌噌的往上漲。更爲主要的是,如今有錢也難賣地,這一下弄來一萬畝地,這真是太誘人了。
不過秦升他們還是提出一個要求,就是如果他們要不了這麽多人,韓藝的作坊能否分擔一些過去。
鄭鳳熾沒有做聲,他非常清楚韓藝的路數。一般都會抛出兩個果子,一個甜的,一個苦的,他不會讓你将甜的吞下,苦的就退還,這是不可能的。但是卻沒曾想到韓藝表示沒有問題,隻是有一個前提,就是你如果是真的人手太多了,那我可以分擔過來,這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稅收你必須要承擔,因爲那是土地的稅收,再來就是,契約上面,咱們寫明一點,如果發明你們長安帶人去,沒有雇傭當地人,那你就得賠錢給我。
你人手不夠我可以幫你分擔,但是你想家中奴婢去幹活,減少成本,那你們不是當我是傻子。
秦升他們立刻表示這話權當我沒有說過,開開玩笑而已。
這哪成,一開始種樹,肯定還得從長安調人去,那點人哪裏夠。
但不管怎麽樣,談得是非常融洽,也非常深入,但是鄭鳳熾他們也沒有立刻就答應下來,這筆買賣可是不小,他們也得合計合計,将這一筆賬算清楚。
這是合理的,韓藝也點頭答應下來,隻是表示不要讓他等太久,畢竟感興趣的可不隻是他們六人。
韓藝對此是非常自信,他已經算得非常清楚了,排開天災不說,虧的幾率非常小,因此這邊還沒有簽約,那邊他就跑去跟李治彙報了。
因爲這個承包制度,還是有些敏感的,在一定程度上破壞了當前的均田制,而且這是朝廷發起的,他可不敢先斬後奏。
“六萬多畝地,你隻打算分給六個人?”
李治聽完,很是吃驚,因爲他習慣的均田制,一人最多最多一百畝地了不得了,你一下弄一萬畝地出去,直接差了一百倍啊。
韓藝聽後,心想,幸好南進計劃是私下進行的,否則的話,李治不得殺了他,元家玩得那是圈地運動,比這可是要多多了,道:“回禀陛下,如果讓太多商人參與進來,那麽每個商人占有的土地不是很多,這種絲綢生意,沒法大量的生産,那利潤也不是很多,無法吸引足夠的商人,那麽朝廷也不好提條件。”
“可問題是,你這也太多了,朕看一人承包一千畝地就足夠多了。”李治還是搖搖頭。
韓藝道:“陛下擔憂的莫不是土地兼并?”
李治點點頭道:“而且,一萬畝地,朝中也必定會有人反對的。”
韓藝笑道:“但是臣這麽做,就是爲了防止土地兼并。”
李治詫異道:“此話怎講?”
韓藝道:“百姓可不是将土地直接租借給商人,而是通過朝廷轉租給商人,因爲百姓不相信商人,必須朝廷出面擔保,百姓才相信自己的權益得到了保護。這麽一來的話,不管是商人,還是地主,都沒法兼并土地,因爲土地所有權分得更加細緻了,百姓擁有地契,商人使用權,而朝廷的權力剛好在兩者之間。商人想要兼并這些土地,他兼并的不是百姓的土地,而是朝廷的土地,因爲百姓會找朝廷要,百姓隻是委托朝廷,而不是将土地送給朝廷---。”
不等他話說完,李治就打斷他道:“口分田其實也是屬于朝廷的,身死要交還的,可是不少狡猾的地主和商人,将這些口分田從百姓手中廉價收來,然後轉爲自己的永業田。”
言下之意,那些地主兼并的就是朝廷的土地。
“陛下說得是。”
韓藝點點頭,道:“但這種情況就是因爲朝廷沒有參與進去,這才導緻那些地主有機可乘。可如今不同了,如果這一筆買賣做成了,朝廷在其中扮演的就是公證人或者擔保人的角色,誰從中兼并一寸土地,朝廷是要負責的,甚至于賠償,陛下說得那種兼并,是土地轉來轉去,最終落到地主手中,朝廷表面上也沒有損失什麽,關鍵也沒有人告訴朝廷,可如今的話,商人要敢耍詐,百姓立刻就會告知朝廷,讓朝廷維護他們的權益,這契約中已經規定了朝廷的義務,朝廷必須要出面解決這個問題。”
李治聽得是若有所思,神情也稍稍緩和了幾分。
韓藝又繼續道:“我大唐吸取前朝的教訓,不與百姓産生直接的利益往來,因爲利益往往伴随着矛盾,因此我大唐朝廷不跟百姓做任何買賣。但是,完全不參與也是不行,樸實的百姓如何是那些商人和地主的對手,那麽朝廷究竟該以何種身份參與其中,當然就是公證人和監督人,等于就是賦予了朝廷對土地監督權力,其實就是進一步加強朝廷對于土地的管控,而且,百姓會更加依附朝廷,因爲朝廷在維護百姓的權益,百姓也就會更加擁護朝廷。”
這麽一繞的話,李治覺得這個可以有啊!
如今還算是唐初時期,朝廷對于土地的管控,是非常嚴格的,口分田是不能買賣的,隻有永業田可以買賣,因爲永業田是完全屬于私人的,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那些大地主在朝中也是非常有勢力的,他們買下這些口分田,縱使相關部門知道,也隻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爲土地是國家的,我們犯得着爲了國家土地,去得罪同僚麽。
如今天下太平,四周也沒有強敵,該是享福的時候了,土地兼并就開始擡頭了。
可若是朝廷承當這土地的利益分配責任和法律義務,那情況又大不一樣了,朝廷公然掠奪百姓的土地,那百姓肯定起來造反,相關部門不聞不問的話,那就不是得罪誰的問題,而是你要面臨牢獄之災,畢竟誰沒有一個政治敵人,百姓準是一告一個準。可是前面那種情況的話,上面問的話,我再去調查,你不問,我就不查,官員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我又沒有搶奪百姓的土地,百姓與地主也是你情我願的交易,我隻是不知道而已。
等于就是百姓、朝廷、地主三方相互制衡,如果除去朝廷的話,天平就肯定會傾向地主這一方。
“你說得朕也贊同,可是一萬畝地,朕覺得還是多了一點。”李治很糾結這個數目,因爲他封賞都沒有封賞這麽多土地,很不适應啊。
韓藝也爲難道:“臣也想招收更多的商人,但這就是買賣。當你手中隻有一頭豬的時候,你是沒有說話的餘地,因爲人家不買你的,還可以向别人買,隻有當你手中擁有非常多的豬,你才擁有話語權,你才有資格去談一個好價錢。我将一萬畝地租給一百個人,人家都是可要可不要,因爲這一百畝地能夠産生的利益非常有限。但是我将一萬畝地隻租借給一個人,那麽誰都争着想要。
土地對于朝廷的意義,那無非就是養育百姓和統治百姓,這一筆買賣滿足了這兩點,陛下看臣提出的條件,百姓吃穿不愁,而且還能賺錢,生活水平是往前跨了一大步出去,同時也加強了朝廷對于土地的監督權,百姓更加依附朝廷。而商人隻是賺的了利益,僅此而已,如果他們敢耍小聰明,朝廷立刻就可以撤換他們,畢竟這是一萬畝土地,大把人争着租借,朝廷不怕租不出去,而百姓的利益沒有變動,至于是誰發錢給他們,那對于百姓而言,并不重要,得到自己應有的回報就行了。”
李治愣了半響,又想了半響,這最後半句,讓他頓悟了,你将一萬土地租借一個一百個人,你管都不好管,但是租借給一個人的話,你隻要敢違約,敢玩陰謀詭計,那我也能找理由撤換你,這反而便與控制,呵呵道:“你小子真是天生的商人,算得真是比誰都還要精明,朕光聽着都覺得有些頭疼。”
韓藝道:“陛下過獎了。”
我這是在誇你麽?李治突然又皺了下眉頭,道:“可是,這數目一定會引來不少大臣的非議,朕可不想又見到這種情況發生。”
吃一塹長一智,李治幫韓藝背了多少黑鍋,你不能老是讓朕出面。
韓藝道:“陛下請放心,誰若敢彈劾我,那我就彈劾他。”
李治好奇道:“你彈劾什麽?”
“對方彈劾我什麽,我就彈劾他什麽。”
“此話怎講?”
韓藝道:“朝中大臣肯定都有佃農的,律法可有沒有規定,隻準大臣擁有佃農,不準百姓擁有佃農,說是租借,但與佃農也沒有什麽兩樣,百姓隻是雇傭别人來耕地,這有何不可。”
李治聽着還挺有道理的,就是這麽一個情況,點頭道:“好吧,這事你自己看着辦吧!”說到這裏,他忽然皺了下眉頭,道:“對了,軍事學院那邊好像馬上就要開學了。”
韓藝點頭道:“好像還有幾日。”
李治道:“如今司空他們都出征了,就連獨孤無月也去了,朕知道你很忙,但是目前也唯有你最适合,你就能者多勞一點吧。”
“這個微臣已經有心裏準備了。”韓藝說着頓了頓,道:“不過微臣打算在開學那日下一劑猛藥,而且這一劑猛藥比當初訓練營開學還要厲害一萬倍,因此必須要得到陛下的同意。”
李治聽得就是一臉厭惡,道:“朕還剛想叮囑你,這一回你就正正經經的幹,不要再滋生是非了,玩那些整人的把戲,免得又跟上回一樣,鬧得沸沸揚揚,朕又得替你擔着,朕也很累啊,可你這卻還要變本加厲。哦,朕知道了,要不是如此的話,你小子定是又先斬後奏。”
你還真是猜對了!韓藝道:“陛下冤枉啊,臣哪敢先斬後奏,陛下,你莫不是忘記了,上一回臣隻是讓那些學員跑幾個圈而已,他們就不幹了,這真得怪不了臣。而這一回臣也不想,但是臣這一劑猛藥要是成功了,将會爲大唐軍事學院奠定好一個最爲穩固的基礎,并且将會令我大唐受益匪淺,臣不得不博這一把。”
“博這一把?也就是說極可能失敗。”
“非常有可能。”
李治第一回聽到韓藝這麽沒有底氣回答,道:“那如果失敗了。”
韓藝道:“失敗了後果倒不是很大,陛下另找人去管就行了,臣可以在旁邊幫陛下出點主意,反正微臣的重心是在戶部,因此臣才敢這一劑猛藥。”
李治聽得有些汗毛聳立,道:“你這一回連後路都給想好了,你究竟想幹什麽?”
韓藝回答道:“去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