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處亮跟長孫延都充分的利用了這一要素,因此也争執不下。
程處亮雖然是莽夫,但畢竟也是老司機了,爲了這點小事,去與跟當朝新貴過不去,這怎麽想都也是愚蠢的做法,他當然不願意跑去找李義府的麻煩,此乃人之常情。
但是長孫延是法家中人,他就認爲犯法就得受到懲罰,決不能讓對方逍遙法外,他更多的将這一件案子作爲學論在讨論。
李思文和韋待價當然是站在程處亮這一邊的。
唯獨韓藝還未表态。
長孫延一個人争不過他們三人,于是向韓藝道:“韓藝,你是如何看的?”想把韓藝給拉下水來。
韓藝瞧了瞧他們,道:“既然這事,大家都有争議,那我們何不看看這得與失,我是商人出身,凡事也隻會從得失來看。”
程處亮當即道:“這還用計算麽,怎麽算都不劃算啊!”
韓藝笑了笑,道:“如果我們選擇息事甯人,那我們如何跟那些農夫交代?”
程處亮道:“當然是勸勸他們,大不了去跟李義府商量一下,賠點錢就算了,這才多大的事。”
韓藝沉吟片刻,道:“能夠息事甯人固然最好,但是以我對于李義府的了解,他恐怕不會輕易答應賠錢的,除非是他出自自願,倘若我們上門去要求,那他肯定不會答應的,因爲他會覺得自己要受制于民安局,再者說,李義府可不是一個大方的人。”
程處亮道:“大不了我先墊着這錢。”
“你墊着?”韓藝呵呵道:“這事一旦傳出去,隻怕你會成爲最大的笑話了,這是千萬不能做的。”
程處亮斜目瞧了眼韓藝。
韓藝道:“你爲何這麽看着我?”
程處亮道:“韓藝,我知道你跟你李義府素來有過節,但這可是民安局,我作爲總警司,可不會任由你借着民安局謀私的。”
韓藝一愣,苦笑道:“總警司誤會我了,我---我隻是想分析一下這事,不過總警司說得極有道理,我的确可能帶有了一點點偏見,那這樣吧,咱們還是老規矩,舉手表決。贊成立案調查的,請舉手。”
長孫延獨自一人舉起手來,見韓藝竟然不舉手,不免有些驚訝。
韓藝視若不見,又道:“贊成息事甯人的請舉手。”
程處亮、李思文、韋待價立刻舉手。
韓藝還是沒有舉手。
程處亮詫異道:“你爲何不表态?”
韓藝道:“總警司你說得很對,這事我得避嫌,因此我保持中立。而且,我希望我們五人能夠團結,遵守少數服從多數的遊戲規則,既然是三比一,那就選擇息事甯人吧。”說着他看向長孫延。
長孫延點點頭道:“好吧!而且我爺爺與李義府有不少過節,因此我希望與韓藝一樣,不參與此事。”
韓藝道:“這可不行,我希望任何事一旦确定下來,就應該抛開自己内心的想法,堅持擁護大家的決議,盡心盡力服從決議。”
長孫延忙點頭道:“這是當然,我肯定會聽從總警司的安排,我隻是覺得這事我該避嫌。”
“行了!行了!咱們之間還這麽客氣作甚,況且這也不是什麽大事。”程處亮可不會計較這些,再說他也覺得這事讓韓藝跟長孫延參與進來,隻會越變越糟,道:“那就這麽說定了。待價,你去跟那些農夫談,思文,你明日去一趟李府,将這事跟中書令說說。”
二人點點頭。
韓藝還是補充道:“但不管怎麽樣,我還得事先将事情調查清楚,将所有的人傳召來民安局詢問,隻有掌握越多的資料,我們才能進退自如。”
這也是自民安局成立之後,第一回沒有采取韓藝的建議。
但韓藝認爲這是很正常的,因爲民安局可不是他韓藝的,要論官職的話,韓藝隻是排在第五,而且韓藝也明白,民安局五巨頭必須要保持團結,一旦分裂了,那麽民安局将會面臨很大的危機,畢竟大家後面都有很大的能量,内耗是誰也無法承受得起,舉手表決是最好的方式,那麽不管對錯,大家都必須服從多數人,這樣就會避免分裂。
但話說回來,這事也談不上對與錯,畢竟對方是中書令,律法對于宰相這一級别的,相對就處于弱勢了,也應該要謹慎行事。
......
......
蕭府。
“你回來呢?”
“嗯!”
韓藝走上前,躺在卧榻上,将蕭無衣摟在懷裏,笑道:“多些夫人諒解,我知道這其實是很難的。”
蕭無衣自然知道他指的是楊飛雪,道:“行了!事已至此,我還能怎麽辦?”說到這裏,她頓了頓,道:“不過你可不能奢望我會這樣對元牡丹,這是不可能的,除非元牡丹願意向我低頭認錯。”
韓藝一本正經道:“對了,你可知道我剛才去民安局是爲何事嗎?”
就知道岔開話題!蕭無衣白了她一眼,淡淡道:“什麽事?”
韓藝立刻聲情并茂的将整件事告訴了蕭無衣。
“哼!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那李義府本就是小人,如今看來,他兒子更是不遑多讓!”
蕭無衣聽聞此事之後,頓時滿面不屑,又向韓藝問道:“那你們民安局打算怎麽辦?”
韓藝道:“盡量讓他們和解,息事甯人。”
蕭無衣略顯激動道:“爲什麽?這可是一個很好教訓李義府的機會?這事要是落在你身上,李義府他們是決計不會放過你的。”
韓藝笑道:“這爲官之道,不就是需要相互妥協麽,爲什麽你少有幹預我的事,不也是因爲你很難做到妥協嗎?而且就整件事而已,估計李洋也不是故意要踩壞莊稼,他隻是并沒有在意這些,因此賠償農夫的損失,這也合情合理,沒有什麽不妥的。隻是---!”
說到這裏,他欲言又止。
蕭無衣好奇道:“隻是什麽?”
韓藝皺眉道:“隻是我覺得這事好像不是那麽簡單,似乎有人在背後推動此事。”
蕭無衣黛眉一皺,道:“你是說整件事針對的根本就不是李義府,而是民安局?”
韓藝點點頭,道:“這也是我爲什麽答應息事甯人的決議,如果是有人推動的,那麽就是要挑起李義府跟民安局的争鬥,而我要做的是避免這一場不會有勝敗的鬥争。”
“不會有勝敗?”蕭無衣微微一愣。
韓藝苦笑道:“李義府不可能就範的,因爲這涉及到宰相的權力,這才是關鍵所在,他才剛剛上任,民安局同樣也是,他絕不會允許民安局的第二把火往他頭上燒,而他的權益也代表着樞要機構的權益,朝中肯定會有許多大臣支持他的,因此他有恃無恐。”
“那情況對民安局不妙,爲何你說沒有勝敗呢?”
“你可不要忘記,民安局頭上頂着皇家的名義,陛下不會容許民安局失敗的。同樣的,李義府也是陛下一手提拔上來的,因此不會勝敗,就看陛下會如何決斷。但問題是我們可能還要面對百姓。”
......
......
翌日。
民安局!
“呼---!”
韋待價略顯疲憊的來到總警司辦公室。
程處亮忙問道:“怎麽樣?”
韋待價道:“有幾個答應隻要李洋願意賠償他們的一切損失,他們就願意不告了,但是姓張的兩兄弟卻還表示,李洋必須要向他們道歉,因爲李洋曾出言羞辱過他們。當時他們兄弟正在田間耕地,因爲李洋的突然闖入,爲了躲避,都摔在田裏,并且雙方後來還發生過推搡,幸虧讓李舒、杜少雲等人給阻止了。
我們也叫了當時跟李洋一塊打獵的公子哥們來詢問了一番,證明那些農夫也并未有說謊,當時李洋、李舒等人在東郊打獵,恰好遇到杜少雲、柳子書等人,雙方約定比試,李洋爲了追一頭鹿,不惜一路踐踏莊稼去追捕獵物,而在當時,有不少人曾還想阻止李洋,但是李洋根本不聽。”
程處亮輕輕哼道:“如今賠錢都還不一定了,道歉就更加不可能了。”
韋待價道:“先看思文那邊談的怎麽樣,要是談妥了,我再去跟那些農夫談談。”
快到中午時分,李思文才回到民安局,是一臉郁悶之色。
程處亮道:“看來你那邊也沒有談妥?”
李思文歎了口氣,道:“韓藝說得沒錯,我都還沒有談賠償的事,咱們的中書令就倒打一耙,說是李洋的那匹馬突然發瘋,這才闖入農田的,亦非是李洋所想,是那些刁民想要訛錢,還說李洋因此受到驚吓,回到家就大病了一場,不可能來民安局做供,我甚至連李洋都沒有見着,李義府還暗示咱們太小題大做了,這點事都跑去他府上打擾他了。”
程處亮沒好氣:“這還真是睜着眼說瞎話。”
韓藝苦笑道:“睜着眼說瞎話,也是一種實力的體現。”
要不是李思文的話,李義府估計連門都不會讓進,畢竟李思文是李績兒子。
李思文表示認同的點點頭,又看向韋待價道:“你那邊談的怎麽樣?”
韋待價搖搖頭。
程處亮郁悶道:“這下好了,咱們夾在中間,兩邊不是人。”
韋待價道:“既然中書令恁地強硬,連一點錢都不願意賠,更别說願意讓咱們抓人了,到時要真鬧起來,隻會越鬧越大,這事可關乎當今宰相,咱們不一定的控制得住。要不---咱們還是将這事推給禦史台。”
韓藝苦笑道:“要是韋思謙在的話,倒還是可以的,可如今禦史台是崔戢刃在當家,你認爲他會讓禦史台趟這渾水嗎?再者說,這本就是民間糾紛,跟李義府的關系反倒是不大,理應屬于我們民安局的職權内,依我之間,禦史台不可能染指的。”
李思文道:“這樣吧,我們再去跟他們談談,我想李義府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也總不能将我拒之門外吧,我多煩他幾回,他總會答應下來的。”
程處亮等人也是無奈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