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茂将剛剛出任大理寺卿,掌管着大理寺,高興地常常難以入眠,總算是混出名堂了。
今日早上,他睡眼惺忪的來到官署,這才剛剛坐下,一個下屬官員就捧着一大堆口供送到他面前,當即就把他給吓醒過來。
“這---這是什麽?各地送來的案卷?”辛茂将一臉驚愕,不可能一夜之間發生這麽多案件,除非是各地送上來的。
“回上卿的話,此乃今日五更時,民安局送來的問供,讓我們審判。”
“這麽多問供?”
辛茂将頭都是大的,大理寺卿是這麽當的嗎?這不是要将我活活累死麽。
那下屬官員便道:“上卿難道沒有聽說麽,昨夜民安局出動了所有的皇家警察,将城内十五家賭坊全部查封,抓獲了兩百餘人,這還隻是一部分而已。”
“賭坊?”辛茂将莫名其妙道:“他們爲何要去查封賭坊?”在他印象中賭坊是非常正常的。
“上卿,在我朝律例中,賭博是屬于犯法,隻是朝廷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般不太過分的,就都不管,他們要查封的話,從律例來看,也沒有錯的。”
“這還真會給我添麻煩!”辛茂将不耐煩道:“這等小事未必還要我來做。”
那下屬官員讪讪道:“這事是小事,可問題是這人可不是一般人,其中有不少人都是出自世家大族,亦或者是官宦世家。”
辛茂将愣了愣,随便拿起一道問供看了看,立刻懂了,思索片刻,道:“賭博不過就是小事而已,沒有必要小題大做。”
那下屬官員哪裏不明白辛茂将是什麽意思,道:“上卿,這事可不這麽簡單,民安局手中肯定有證據,咱們如果不給于判罰的話,萬一他們告到陛下那裏去,就是咱們失職啊!”
這可不是以前了,由大理寺、刑部說了算,因爲民安局直接歸皇帝管,不歸你大理寺管,兩者沒有半點關系,我不需要求你幹什麽,大家就沒有什麽利益瓜葛,隻是流程是這麽走的,我查案,你判罰,如今人家把證據、問供都給送來,你要不判的話,民安局不會找大理寺麻煩,隻會跟陛下去說,人家辛辛苦苦查案,爲得是政績,你一句沒罪,民安局不可能會答應,查到底也是你的錯。
“韓藝!”辛茂将一拍桌子,咬牙切齒道:“這肯定是韓藝故意陷害我。”
他是許敬宗一邊的,這麽想很正常。
“上卿,事已至此,我們得趕緊想辦法才是,我估摸着等會肯定會有人來咱們這說情。”
“你對此有何想法?”辛茂将也是悲催,剛剛上任不久,業務都沒有摸清楚,碰到恁地棘手的事,一時也沒有什麽主張。
“下官以爲這案子判有罪會得罪人,判無罪的話,自己也陷進去,咱們隻能做到暫時不判,讓他們去找陛下說情。”
“行,就這麽辦吧。”
辛茂将歎了口氣,道:“這定是韓藝那小兒故意給我添堵,真是豈有此理。”
......
“啊---!我把我哥給抓了,有渝,我要是回去的話,肯定會被我二伯給活活打死的,要不上你借宿兩晚。”
韋方走在街上,越想越郁悶,朝着一旁的崔有渝道。
“好吧!”崔有渝點了點頭,道:“不過我家情況估計也不太好,畢竟有不少人的家裏跟我家都有聯姻。”
韋方道:“那你不怕麽?”
崔有渝反問道:“那你認爲我們查封賭坊做錯了嗎?”
韋方道:“當然沒錯。”
“沒錯我們需要怕什麽,如果我們不這麽做,那我們還不如依靠門蔭入仕,犯不着來當這皇家警察。”
“嗯,你說的很對,咱們又不是做壞事,是爲百姓好,有什麽可怕的。”
“韋二,韋二!”
忽聞有人喊,韋方尋聲望去,但見裴清風與柳家、杜家的幾個公子站在街對面。韋方歎了口氣,道:“我先過去一下。”
“快點,我們還在巡邏。”
“我知道!”
韋方跑了過去。
那杜少雲立刻道:“韋二,你是瘋了麽,竟然将你大哥給抓了。”
韋方道:“你以爲我想呀,韓藝就站在我身後,我要不抓的話,我們兄弟可都得折進去。”他當然不會說自己要抓的,不然的話,就沒有朋友了。
裴清風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韋方道:“這我也不清楚,昨日傍晚,我們剛吃完飯,下面就突然下命,掃蕩賭坊,但是我更加沒有料到我哥會常樂坊,這你不信可以問少風去。别說我哥了,就連那遊騎将軍達奚候都被抓進去了。”
裴清風皺眉道:“你們一下抓了這麽多人,難道就不怕麽?”
“這與我們何幹,我們隻是奉命行事,是上面的主意。”韋方說着左右看了看,道:“今兒阿史那老将軍都鬧區民安局了,可是被總警司他們堵在門口,可連半分面子都沒有給,還讓他們去找大理寺,除非大理寺判無罪,否則,我們是不會放人的。”
杜少雲道:“那你哥現在怎麽樣?”
韋方道:“這你們放心,我們民安局是不能用刑的,就是問個口供,然後等判罰,我哥現在正睡覺了,家人随時可以送飯,送衣物進去的。”
“睡覺?”
裴清風等人皆是一驚。
以前要被抓官府去,那是一件相當可怕的事啊,如今一聽,你這是在抓人麽?他們甚至覺得這世界改變了。但是他們也不想想,如果不讓家人送飯的話,那就得民安局出這錢,當然準送了,韓藝的意思是,你們盡情的送,你送撲克去都行,反正他們也沒有錢賭了。
......
“開明,你瞅瞅,就一宿工夫,百姓看咱們的眼神就不同了,昨日一宿未睡也是值了。”
楊蒙浩走在街上,見路過的百姓都帶有幾分敬意的目光望着他們,這百姓也不是傻子,隻是敢怒不敢言,誰對他們好,他們還是知道的,楊蒙浩心裏很是開心啊!
盧開明苦笑道:“你别高興的太早,這事還沒完了。”
“這我咋不知道!”楊蒙浩笑道:“但這可不關咱們的事,咱們隻是奉命行事,咱們的任務是完成的,沒完的是總警司他們的事,跟咱們有什麽關系,這風頭咱們出,有事上面扛,咱應該高興啊!”
這小子挺樂觀的一個人,他唯一一個沒受到任何影響的皇家警察,真的是一點都不害怕。
盧開明一聽,挺有道理的,畢竟法不責衆,也就放下心來,繼續巡視。
昨晚那麽大動靜,連将軍都被抓進去了,今日誰還敢亂來,長安城内是一片和諧。
可是皇宮裏面就不和諧了!
那些人當然會鬧到皇帝那裏去,我們是貴族,我們是特權人士,除非是政治鬥争,那得另說,一般情況朝廷從來都不管我們的,因爲賭博被抓,這簡直就是聞所未聞啊。
兩儀殿内!
“陛下現在看到的都是因爲賭博而滋生出來的命案,除此之外,賭坊通宵達旦營業,影響周邊百姓的作息,還有就是引誘百姓前去賭博,導緻不少百姓賣身爲奴,家破人亡的事比比皆是。我們民安局是維護治安,因此我們覺得不應坐以待斃,等到命案發生之後,再去懲罰罪人,那已經爲時已晚,我們應該将犯罪的源泉給消滅了,盡量減少命案的發生,這賭坊便是作惡的源泉。”
程處亮站在中間,朝着李治禀報道。
除他之外,其餘四巨頭都在,還有就是宰相也都在。
鬧這麽大,李治也不清楚是怎麽回事,隻能召開緊急會議,将這事情給弄清楚了。
聽完之後,李治将程處亮呈上的案例往桌上一放,道:“這事做得好,律例上面都明文規定賭博乃是犯法之事,民安局何錯之有,難道就因爲那些人是朝中大臣的兒孫,朝廷就應該将律例扔到一邊麽,那還要律法作甚。”
一來,他真的覺得沒有做錯,打擊賭坊,這總不能說是錯吧?二來,這民安局是直屬他的,這才開門幾天,就來彈劾天子的下屬部門,你們想過我的感受麽。于公于私,他當然支持民安局。
許敬宗道:“陛下,昨日民安局聲勢浩大,導緻百姓夜不能寐,甚至還驚擾了大内禁軍,毫無章法可言,若任由其爲之,隻怕用不了多久,百姓就會怨言四起。”
韓藝一看許敬宗,頓時鬥志昂然,這種事他不怕跟許敬宗争,因爲這事争到底也就是口角之分,不會影響到彼此仕途,也不會觸發政治鬥争。立刻站起來,可這嘴剛剛張開,李治手一指,道:“你坐下。”
韓藝這動作給神經都脫節了,差點沒有咬到舌頭,無比尴尬的坐了下去。
李治太熟悉這場景,這要韓藝開口,又得争上半個時辰,頭疼,又朝着許敬宗道:“許愛卿你可有想過,我朝嚴禁賭博,可是長安城内竟有十五家賭坊通宵達旦,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朕想知道以前的官府都在幹什麽?”
李義府又起身道:“陛下,臣還聽聞獨孤無月和元烈虎曾在捉拿的行動中,出手傷人,其中一人還是遊騎将軍達奚候,這可是違反了朝綱。”
李治拿起一道奏章,道:“你看看這口供上面寫得,這能怪獨孤無月和元烈虎嗎?”
李義府拿過來看了一下,道:“陛下,依臣之見,其實賭錢真的要說是罪大惡極麽,那也未必,縱使是臣也在逢年過節之時,與家長親人賭過錢,臣甚至敢說朝中大臣鮮有人沒有賭過錢,這要判罰的話,隻怕很多人都會不服。”
許敬宗又道:“若是老臣沒有記錯的話,這撲克都還是韓侍郎發明的。”
說到撲克,李治突然想起,自己也跟韓藝賭過錢,不禁又有一些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