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韓藝也沒有功夫天天跑來正兒八經的跟太子上課,他希望能夠給自己更多的空間,像李淳風他們就有規定的時間來給太子上課。
但都是來自後世來的想法,而在當代人看來,也就是李義府、許敬宗看來,老師是神聖的,是有着特殊意義的,如果讓韓藝成爲太子的老師,這對于他們的威脅很大。
在這一點的分歧,反而促成了此事。
至于李治爲什麽選擇韓藝,原因肯定有很多,但是疑慮肯定更多,就是韓藝年紀太輕了,真正促使他決定選擇讓韓藝這唯一一個重臣來充當太子的老師,就是因爲韓藝曾上奏保過李忠,忠誠對于天子而言是非常重要的,韓藝爲什麽保李忠,就是因爲忠于李治,要知道韓藝跟李忠可是連句話都沒有說過的。
而且李治對于韓藝也非常了解,知道韓藝這人比較重感情,他不希望讓一些冷血政客在太子身邊。
當然,李治肯定還有很多的考慮,隻是帝王之心,又有誰人可以猜透。
但這些都隻是插曲罷了,今日的主題還是正式拜相。
甭管是拜誰爲相,這對于朝綱和國家而言,是有着非常重要的意義,你皇帝總是模棱兩可,導緻很多大臣都左右搖擺,不知道朝廷未來的走向,什麽事都畏首畏尾,這下就都定了下來,還是以李義府、許敬宗這幾人爲中心,構建宰相班子。
大臣們現在就明白了,李治不會再轉向關隴集團了,心裏就沒有負擔了,該巴結的巴結,該送禮的送禮,大家狼狽爲奸也好,齊心協力也罷,反正就這回事了。
李義府、許敬宗回到府上,就大擺筵席,其實不擺也不行呀,因爲前去道賀的官員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那禮物送得是堆積如山,就這半宿功夫,比李義府幾十年來還要賺得多。
爲什麽這麽多人渴望權力,不就是因爲這些嗎,誰還真是爲天下黎民着想,就算要着想,也得等到滿足自己的欲望再說。
到了晚上,賓客盡歸,李義府坐在内堂裏面,把玩着一些奇珍異寶,愛不釋手,這輩子就沒有見過這麽多珍貴的珠寶,李義府以前就是一個中産階級,挨了這麽久,總算是得到了一些回報,情緒是異常膨脹,對于未來的憧憬,那真是不言而喻。
忽聽得吱呀一聲,他下意識的将手中的珠寶放入木盒裏面,但見一個婦人走了進來,他當即眉頭一皺,訓斥道:“你進來的時候能否先敲門。”
那婦人一看桌上的珠寶盒立刻就明白過來,笑着直點頭,以前李義府窩窩囊囊的時候,她也沒有少給李義府臉色看,如今可不同了,如今李義府說什麽就是什麽,她絕不敢回半句嘴,這就是夫妻啊,丈夫有出息,那你就吊。興奮的坐了過來,道:“夫君,今兒可是有不少人送禮來,而且是一份比一份重,我大概算了一下,怕是有好幾千貫。”
李義府笑道:“才幾千貫而已,你就高興成這樣,你現在可是宰相夫人了,不要讓人将你給看低了。”
“是是是!夫君說得是。”那婦人乖巧的點點頭,眸子左右晃動着,湊了過去,小聲道:“夫君,當初長孫無忌、褚遂良他們當宰相的時候,他們的子孫可都在朝做官,你是否也該考慮下咱們的兒子、女婿,津兒到現在還隻是在禮部當一個九品小官,還有咱們那位女婿,以前可沒少受排擠,如今都隻是挂一個閑職,你在朝中也得需要人幫忙,這自家的人總是比外人信得過一些。”
李義府笑道:“這還用得着你說麽,我已經在安排了,用不了多久,他們就都會升上去,還有,讓洋兒不要去參加科舉,我李義府的兒子又豈需要跟那些寒門子弟争一時長短,到時直接走門蔭入仕。”
“哎哎哎!”
這就是所謂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
然而,就在第二日,關于韓藝與太子之師擦肩而過的消息很快就傳出去,反正就是說韓藝經曆尚淺,出身農家,之所以李治要選擇韓藝當太子之師,就是因爲李治看重賢者六學,希望韓藝能夠教太子賢者六學,隻是最後韓藝還是沒能當上老師。
這當然是韓藝自己傳出去的,這個消息的重點,不是韓藝是否成爲了太子之師,而是李治看重賢者六學,這個才是韓藝主要的目的。
與此同時,李治頒布诏令,數學科目往後延遲一個月考,任何參加科考的考生,都可以再考取數學。
這個消息一傳出,就直接證實了皇帝非常看重賢者六學。
這皇帝看重什麽,什麽就火,自古以來都沒有變過,後世也是一樣,領導人要是去哪個飯店吃頓便飯,這飯店一定火。
這就直接導緻皇家圖書閣爆滿,幾乎天下考生都跑去了皇家圖書閣,因爲他們都寒窗苦讀十年,什麽儒經、道經都已經背的滾瓜爛熟,他們來長安隻是來參加大考的,不是臨時抱佛腳的,而且如今考試,背得東西少了很多,就是一些禮樂方面,需要記住,主要是考策論方面的,爲了給自己增加一重保險,他們都願意将這時間花在數學上。
其實皇家圖書閣早已經成爲長安一個重要的标志,每天都有成百上千人進出,原因很簡單,有書看呀,這就跟電視剛出來時,幾百人看一台電視是一個道理。
......
......
與此同時,長孫無忌也緊急約見了韓藝。
“哈哈!好一個良師益友,妙!妙!”
長孫無忌何等精明,一聽便也明白過來。
韓藝謙虛一笑,道:“這都全虧太尉你的妙策,我不過都是按照太尉說的去做。”
長孫無忌擺擺手,道:“老夫那也算不得什麽妙策,這也都是因爲陛下信任你,否則的話,也是行不通的。”
說到這裏,他忽然歎了口氣,神色凝重,道:“其實老夫今日約你前來,主要還是因爲關于此番人員調動一事。陛下這一回提拔上來的人,要麽就是與老夫素無來往,要麽以前與老夫或者褚遂良有過一些恩怨,依你之見,陛下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話語中,難免透着落寞和失望,可見李治還是不放心他,九個宰相連一個根正苗紅的關隴集團成員都沒有,兩三百年來,在這一片地區,是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隋炀帝那麽憎恨關隴集團,但是在他身邊還是有一個宇文化及。李世民也曾削弱過關隴集團,提拔房玄齡、魏征、杜如晦、李勣等人,但這是爲了達到平衡,另外,最終還是堅持關中本位政策,也沒有像今日這樣。
韓藝微一沉吟,道:“這幾年來,陛下相繼将褚遂良、柳奭他們趕出了京城,這人心隔肚皮,陛下又怎知道他們的人不會記恨在心了,即便太尉你已經緻仕了,也不可能消除陛下對于太尉的戒心。但要說主要是針對太尉,我看也不盡然,我認爲陛下主要還是希望朝綱能夠穩定下來,畢竟争争鬥鬥已經好幾年了,這種内耗是陛下不想見到的,陛下還想着要勵精圖治,既然陛下已經确立了以許敬宗和李義府構建權力中心,那麽如果再将太尉的人安排上去,内耗肯定還是會繼續的。”
長孫無忌嘴角微微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他現在可再也不敢小觑李治了,因爲直到今時今日,他才徹底明白,他從未猜中過李治的心思,因爲李治從來不按常理出牌,而且李治善于利用每一個人,每一件事來達到自己的目的,當初天知道一個廢王立武會鬧得這麽大,甚至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究竟李治現在是如何打算的,他現在還真不敢下判斷。不過有兩個人,他倒是可以摸透,道:“如今李義府掌握中書出旨權,許敬宗掌握門下封駁權,二人聯手控制了中書、門下,敕令通達不在話下了,他們對于老夫的恐懼與恨意,遠遠勝過陛下,他們一定不會放過老夫的,到時他們肯定大肆排擠老夫的人,提拔自己的人上去,等到逐漸瓦解老夫的勢力之後,再給老夫緻命一擊。等到那時候,即便是陛下也阻攔不住他們。”
畢竟是老江湖了,他知道自己畢竟是李治的舅舅,李治不可能親自動他,如果要動他的話,肯定還是要借刀殺人,那麽李義府、許敬宗就是兩把屠刀,這二人又恨不得他早死。
韓藝道:“關于這事,我本也打算找太尉商量的。”
長孫無忌道:“你對此有何看法?”
韓藝道:“他們二人醉心于權術,而我顧忌甚多,再加上中間還有一個皇後,我無法專注與他們争鬥,與其留在長安被他們迫害,還不如先将着一些德才兼備的後起之秀撤離長安,去到地方上,配合我的改革,累積政績,到時再回長安。如果我的變法順利的話,嶺南地區和廣州地區一定會出現飛躍式的發展,如果我們事先将那些人安排到兩地,那麽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重新得到陛下的重視。”
長孫無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呵呵道:“你與老夫想的一樣,甚至于想得比老夫還要透徹,廣州和嶺南都乃偏遠地區,調去那裏,隻怕李義府他們還會歡喜不已,但如果兩地真如你所言的那般,會有飛躍式的發展,那麽功勞也會尤爲顯著,足夠引起陛下的重視,這一步棋稱得上上佳之作。”
韓藝道:“但是前提還是要成功,因此派去的人不但要德才兼備,還得服從命令,”
長孫無忌笑道:“這老夫知道,老夫會給你挑選出幾個合适的人選。”說到這裏,他頓了頓,道:“但這始終是權宜之計,真正的關鍵還是在于你跟李義府、許敬宗他們的博弈。”
這朝堂是丢不得的,如果你倒下了,那地方的人都得玩完,你作爲扛把子,得爲他們遮風避雨。
“這我明白。”韓藝點點頭,道:“雖說目前情況比較嚴峻,但是我們還掌控着戶部和吏部這兩個最爲關鍵的部門,另外那邊還有民安局,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刑部和大理寺,以及禦史台。”
長孫無忌眯了眯眼,道:“對呀,老夫倒是沒有想到這民安局,不知這民安局何時正式運作?”這民安局裏面的人,多半還是出自關隴貴族。
韓藝道:“再過個幾天就正式啓動了,我這幾日也在忙着這事。”
長孫無忌點了點頭,道:“但是你也别想得那麽輕松,戶部在你手中,暫時是無憂的,可是吏部的話---。”
韓藝立刻道:“縱使撕破臉我也會保唐尚書的,相信陛下、皇後也能夠理解,我如今可就這麽一點勢力,不管唐尚書以前是誰的人,但現在他可是投靠我了。”
長孫無忌道:“他們不需要針對唐臨,亦可奪取吏部的權力,原本六部之首是尚書令,蓋因太宗聖上曾是尚書令,故此早已經不設了,但還是有左右仆射分管六部,然而陛下這一次安排,并未涉及左右仆射,而是将六部的權力交給好幾位同中書門下三品,也就是說中書令和門下侍中是可以插足六部,依老夫之見,他們肯定會想盡辦法奪取吏部的權力。”
韓藝道:“那不知太尉你的意思?”
長孫無忌道:“如今他們掌握着門下、中書二省,隻怕你是防不住他們的涉及到吏部的,因此你隻要保住唐尚書即可,宰相雖然可以插手吏部,但是隻有吏部尚書不出現空缺,那麽就不能完全掌控吏部的權力,至于這人員安排,你可先搶在他們插手吏部之前安排好。”
韓藝對于這部門之間的權力瓜葛不是很了解,他還是以長孫無忌的建議爲主,點了點頭,眉宇間透着一些憂慮,吏部和戶部對于韓藝而言,是缺一不可,因爲他的變法需要用人,吏部就是管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