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警告的意義何在啊!
諾曷缽越聽越糊塗了,激動道:“韓侍郎,我們吐谷渾不想打仗,是吐蕃進犯我們,就我自己而言,我能有今日,皆是因爲天可汗的庇佑,這一份恩情,我一直銘記于心,我相信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加尊敬大唐了。”
韓藝笑道:“我說過,我非常尊重你們雙方的意願,我也願意相信你們的難處,我們大唐也爲你們的和解做出過努力,但是這需要你們雙方都有這個意願,顯然,并沒有成功,既然如此,我大唐就必須爲自己考慮一下,避免你們的争鬥傷及到我大唐。”
諾曷缽一聽的一顆心墜入了冰窖中,從韓藝的話來看,大唐顯然是打算兩不相幫。
韓藝瞧了他一眼,突然從袖中拿出一份地圖來,遞了過去。
諾曷缽愣了下,道:“這---這是什麽?”
韓藝笑道:“這就是我大唐希望能夠得到的尊重。”
諾曷缽困惑的接過來,将地圖打開來,正是吐蕃與他們吐谷渾的地圖,其中一條紅線尤爲的醒目,問道:“這紅線是什麽意思?”
韓藝道:“爲了避免我們河隴地區不受戰火的侵蝕,我們大唐必須讓你們保證,戰火不能波及到紅線内的範圍。”
諾曷缽聽得又驚又喜,這紅線内可是他吐谷渾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他當然願意,不可思議道:“這---這我們當然願意,可問題是吐蕃那邊會答應麽?”
“我說過,這是尊重!”
韓藝笑道:“我已經跟祿東贊說過了,如果吐蕃尊重我大唐的話,他就不應該讓這一切發生,但是他不尊重的話,我前面說了,尊重是相互的,那樣的話,我們大唐将會出兵,确保這一地區得安定,避免河隴地區遭受侵蝕。”
這人生大起大落,實在是太刺激了。
諾曷缽激動地無以言表,大唐擺明就是幫着他的,隻能說韓藝太能夠做表情了,如此偏心的事,他都能說到鐵面無私。
韓藝兀自是一絲不苟的說道:“但同時,你們吐谷渾的軍隊不能出境作戰。”
諾曷缽微微一愣,下意識道:“這是爲何?”
韓藝道:“道理很簡單,你們都是我大唐的藩國,又都與我大唐有聯姻,我大唐不想偏向任何一方,我們不可能隻限制吐蕃,而對你們卻放任不管,這樣的話,吐蕃那邊也不會信服的。其實---不瞞你說,我們之所以這麽做,一來是确保我大唐的利益,二來也希望你們早日止戰休兵,如果吐蕃退了,你們又進犯吐蕃的話,這樣下去,永遠不可能結束。”
諾曷缽微微皺眉,心裏權衡起來,如今他們是處于下風,他也沒有想過去攻打吐蕃,他現在隻求大唐能夠出兵,幫助他們擊退吐蕃大軍,這個條件,表面上對于他們而言,好像挺苛刻的,但結合目前的形勢來看,他們其實是占便宜的,點頭道:“好!我答應你,但是如果吐蕃不守規矩,那如何是好?”
韓藝笑道:“我不是說了嗎,我們大唐一定會确保這片區域的安定,但凡進犯這片區域的任何人,一定會被我大唐軍隊給消滅的。”
諾曷缽聽得心中竊喜,道:“這---這是大唐陛下的意思?”
韓藝不答反問道:“不知河源郡王認爲我坐在這裏代表的是誰?”
“抱歉!抱歉!”
諾曷缽忐忑的兩手搓了搓,道:“冒昧問一句,這事嘴上說着是容易,但是如何實施呢?”
韓藝笑道:“這關乎我大唐河隴地區百姓的安危,我們大唐會時時刻刻關注你們那邊,我們會派調解員過去,一來還是希望你們能夠休戰,二來就是确保我們大唐得到了你們雙方的尊重。”
因爲三國的關系,出兵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派些人去監督,我隻是關心大唐的利益,沒有幫助任何一方。
諾曷缽聽得大喜不已,道:“還是韓侍郎想的周到。”
韓藝手一伸,道:“郡王似乎都沒有怎麽吃,莫不是飯菜不合胃口。”
“啊?哦,哪裏,哪裏!”
得到韓藝的保證,諾曷缽心情舒暢,這胃口也就上來,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韓藝微微一笑,低頭吃了起來。
他知道最終會不會出兵,還得看李治的意思,但是他必須要給予吐谷渾鼓勵,不要害怕,給我頂住,要求不高,拖個幾年就行了。
吃過早餐之後,韓藝又帶着諾曷缽來到花園裏面散步。
“河源郡王,其實一直有一個問題困擾我許久,又不太好意思問。”韓藝一邊走,一邊笑道。
諾曷缽道:“韓侍郎但問無妨。”
韓藝點點頭,道:“據我所知,你們吐谷渾當年也雄踞我大唐西北邊,慕容氏更是名噪一時,可是如今爲何會如此孱弱,被吐蕃打的毫無招架之力?”
諾曷缽急道:“那也不至于毫無招架之力,我吐谷渾也幾番擊退吐蕃大軍,并且還取得幾場大勝。”
說完,他猛地醒悟過來,他前面說得好像大唐不出兵的話,他就要滅國了,可如今又這般說,不是自打嘴臉麽,又道:“其實在十年前,我們吐谷渾還不懼吐蕃,可是近十年來,祿東贊學習大唐的制度,在吐蕃施行變法,并且又一直在對外擴張,蠶食周邊部落,其中還包括了原本臣服我吐谷渾的部落,如今已是統一了高原大部分的地區,實力大大得增強了,不然的話,我也不會急着來大唐求助。”
韓藝點頭笑道:“原來如此。”其實他隻是想知道一下吐谷渾的實力究竟如何,要是太弱了,大唐想幫也無濟于事啊!
諾曷缽瞧了眼韓藝,道:“韓侍郎,有件事我不知當不當說。”
學得真快啊!韓藝笑道:“郡王但說無妨。”
諾曷缽道:“當初韓侍郎在西北雪陽嶺一戰,真是令人心生敬佩,但是其中有件事,韓侍郎或許還不知道。”
“什麽事?”
“因爲當時我們也在跟吐蕃交戰,就在雪陽嶺一戰的消息傳到高原不久,我軍探子發現幾股吐蕃大軍分别往龜茲、于阗方向行去,不過後來又折返回來了。”
“是嗎?”
韓藝好奇道。
“這我絕無半句虛言。”
諾曷缽道:“而且我認爲當時吐蕃也想趁火打劫,入侵西突厥舊地,隻不過韓侍郎出兵神速,很快唐軍就打到了龜茲和于阗,而且祿東贊可能不想兩面作戰,因此才決定将兵馬調回來。”
“竟有這等事,我還真不知道。”話雖如此,但韓藝還是驚出一身冷汗來,如果當時吐蕃偷襲龜茲、于阗的話,那唐軍還不一定打得過,因爲沒有準備,等于是幫吐蕃做了嫁衣,這還真的感謝吐谷渾,要不是吐谷渾牽制了吐蕃,那祿東贊肯定會出兵,當時那片區域還真說不清是屬于誰得。
其實當時諾曷缽也非常期待,他希望吐蕃跟大唐打起來,那樣的話,他就左右逢源,占盡便宜。
諾曷缽又道:“韓侍郎,我聽說過你的西北計劃,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祿東贊非常狡猾,善于心計,他每回對外擴張,都事先挑撥鄰裏之間的關系,等到他們鬧起來之後,再出兵一網打盡。而且據我所知,祿東贊一直都觊觎着你們大唐的安西四鎮,也在當地扶植了不少勢力,很多部落都是心向着吐蕃的,你可得小心啊!”
像這種消息,别說免費了,他甚至都願意花錢告訴大唐。
韓藝哪裏會上當,笑道:“我們大唐和吐蕃友誼深厚,我相信吐蕃不會枉顧與我大唐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友誼,如果你說得是事實的話,他們的退兵足以說明這一點了。”心中卻是憂心忡忡,有一頭餓虎在旁蹲着,注定西北計劃不會那麽的順利。
諾曷缽聽罷,自然不好繼續說下去。
正當這時,諾曷缽的一個護衛走了過來,低聲在諾曷缽耳邊說了幾句。諾曷缽點點頭,朝着韓藝道:“今日冒昧上門,打擾了韓侍郎休息,心有愧疚,備上薄禮,還望韓侍郎能夠笑納。”
我就喜歡薄禮!
韓藝呵呵道:“河源郡王真是太客氣了,你與皇室有聯姻,我丈母娘也是公主,就當自己家似得,什麽薄禮那就客氣了。”
諾曷缽哈哈一笑道:“韓侍郎說得極是,但是謝韓侍郎爲我吐谷渾數十萬百姓勞心勞力,我若不聊表心意,心裏怎過意的去。韓侍郎,這邊請。”
韓藝苦笑道:“河源郡王都這般說了,那我也隻好恭敬不如從命。請。”
“請!”
二人來到蕭府的馬廄,老遠就聽到馬嘶聲,非常的洪亮,韓藝這個專業賭馬人士,一聽便知是好馬,走近一看,隻見五匹駿馬踢打的前蹄,匹匹都是精神抖擻,“這幾匹駿馬莫不是傳說中的青海骢?”
諾曷缽道:“韓侍郎說得不錯,這便是我吐谷渾最爲名貴的駿馬,跑上千裏不在話下。”
啧啧!我愛上這外交大使了,忒也爽了。韓藝欣喜道:“這---這真是太感謝郡王了。”
諾曷缽道:“哪裏,哪裏,你們中原不是有句話,喚作‘寶馬贈英雄’麽,它們能夠跟着韓侍郎,那是他們的福氣。”
韓藝擺擺手道:“郡王千萬不要這麽說,我可不是什麽英雄,不瞞郡王,這馬對于我而言,其實最主要的作用就是遇到危險時,能夠跑得比敵人快。”
諾曷缽愣了愣,随即哈哈笑道:“韓侍郎真是風趣。”
風趣?
韓藝暗想,這可是我今日說得最真的一句實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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