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韓藝則是去到後堂,隻見那二十名小吏早已經捧着各個部門資料在那裏恭候了。
韓藝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後堂,夠大,于是又命人擡二十張桌子進來,圍成一張口字型,一人一張桌子坐下。顯然,這就成了韓藝這個特别小組的辦公室。
韓藝并沒有急着下達任務,而是看了看各方面的資料,他首先要了解戶部是怎麽運作的,這财政又是怎麽流通的,戶部這資料對于他而言實在是太重要,他早就想得到戶部的資料。如今全國人口不到四百萬戶,一千四百多萬人,當然,沒有戶籍的人不在計算之内,比如奴婢。
每年所有的收入都加在一起折合起來也一千萬貫左右,五十萬貫就是占總收入的二十分之一,其中商人貢獻百分之一左右,沒有什麽商人,也沒有什麽商稅。這麽大的疆域,真是不咋地了,至少比起宋朝來,簡直少得可憐,也就十分之一的水平,要知道宋朝也就唐朝一半大,但是宋朝人口比唐朝多太多了。
但是話說回來,這隻是國庫收入,宋朝苛捐雜稅多得很,而且鹽、酒、等等一些物資都是朝廷專賣,唐朝每個人就那麽點稅,輕徭薄賦,施行是馬周的政策,藏富于民,除了銅礦以外,其餘的沒有一樣是專賣,因爲朝廷也是自給自足模式,它不需要專賣,宋朝幾乎都是朝廷專賣,唐朝初期隻是國家沒有那麽富裕,百姓多半衣食無憂,但也僅限于如此,小農經濟翻不了天,再多也就那麽多。
看完收入,看支出,主要就是供養軍隊,以及官員的俸祿,但是軍隊的話,因爲采取府兵制,不打仗的話還好,因爲士兵也就農民,不打仗就耕田自給自足,他們就是不用交稅,打仗就花的多了,官員才是主要支出,全國上下,光一品到九品官員就達到了一萬多名,這還不算小吏,俸祿典型的小農經濟俸祿,什麽都發,主要分三樣,第一,祿米,這是主要的,韓藝雖然是同中書門下三品,如果是正三品的話,就得拿三百七十石米,但這不是一個正式官職,不經三省,皇帝直接任命,他的正式官職是從四品,也就是戶部侍郎,每年有二百四十石米。
最低的從九品官每年有49.5石。
第二大收入,就是職田,這“職田”就是朝廷給官員們發的土地,讓他們雇農民來種地,自己收地租來作爲工資補貼,退休了這田地就歸朝廷,這個很難動手腳納爲己有,因爲下一任官員他還得用這田呀。一品官1200畝,四品官700畝。
第三大收入,就是月俸,這是韓藝認爲最坑爹的,這月俸就是碳、魚、肉、鞋、衣服、筆墨紙硯,甚至還有洗頭發用的玩意,可以說是無微不至。
等于你一當官,基本上不要去市場了,朝廷什麽都發,這對于經濟而言,絕對是不利的,連官員都不消費,那不都自給自足,而且這也增加了戶部的工作量,如果隻發錢,那多爽呀,如今還得專門派人去負責發放浴室用品。但是韓藝也能夠理解朝廷爲什麽這麽做,因爲均田制不需要市場的。
現在韓藝做主了,必須得改革呀,但他目前也不急于一時,因爲目前的鑄币就那麽多,全部發錢的話,會增加鑄币的壓力,但是這個月俸,怎麽看怎麽不順眼,心想得跟皇帝說一聲,這玩意太坑爹了。
國家财政,這一年恐怕都看不完,韓藝也隻是看了一個大概,就放到一邊去了,擡起頭來,目光望那些小吏臉上一掃而過,道:“各位,我來戶部上任,主要的目的就是如何使得西突厥舊地的百姓安定下來,而我們戶部要做的就是,将錢投資給商人,讓商人去那邊修路、建造驿站,陛下已經答應撥出五十萬貫支持這個計劃!”
他說的很簡單,那些小吏都不一定聽得懂,但是沒有關系,你們不需要明白這個具體細節,知道這麽回事就行了。
但這二十人同時大抽一口冷氣,他們别的沒有聽懂,就聽懂了這五十萬貫,要知道他們可都是一些小官小吏,平時就是幹點苦力活,不可能會有錢經他們手的,韓藝一來就是五十萬貫。
還是那句老話,人生大起大落,實在是太刺激了。
韓藝又道:“這可不是小事,而是關乎着我大唐的國運,我大唐能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就看我們這一次能否成功了。”
衆人聽罷,又是恐慌不已,我隻是一個小吏,你将整個國家都壓在我們的手裏?這合适麽!
韓藝笑道:“各位别擔心,隻要我們通力合作,就一定會成功的。我就是你們大腦,而你們就是手足,一切的一切都聽從我的命令。反正,有功大家一塊令,有過我一個人扛。”
大家一聽,又放下心來,心想,哪怕有錯,我也扛不起,皇帝不可能會責怪我這個小吏,這個老大沒話說。
韓藝道:“不過你們一定要切記,不要在外面亂說話,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不準洩露半點消息出去,包括你們的家人,否則的話,你不但失去了這個機會,而且嶺南也會向你們招手了,我相信你們都不想去那鳥不拉屎的地方,明白了嗎?”
大家紛紛點頭,顯得有些惶恐。
韓藝道:“那好,計劃我已經拟定好了,現在我将任務分配給你們,另外,我還會教你們一套更爲簡便的計算方法,你們晚上必須抓緊學習,在半個月後,我會親自考你們的,當然,蠟燭錢,朝廷會報銷的。”
其實整個計劃,韓藝在恒笃城的時候,就已經拟定好了,最複雜的部分,就是要明白哪裏需要修路,哪裏的人力最多,哪裏又是關鍵要道,這些在恒笃城的時候,韓藝都已經得到了詳細的資料,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将錢花出去。那麽首要任務當然就是宣傳。
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下午時分。
戶部的官員相繼回到了官署,可這一回來,官署裏面比他們走的時候還要清淨一些,這氣氛有些怪,于是趕緊叫來一個小吏詢問了一番。
不問不知道,一問吓一跳,隻見當中唯一一個穿紅袍的中年男子驚訝道:“你---你說什麽,高尚書讓韓藝代替他掌管戶部?”
此人就是另一位戶部侍郎,名叫張大象,乃是開國功勳張公瑾的長子,也是關隴集團的人,那他當然認爲韓藝是政敵來的。雖說兩個戶部侍郎官職是平等的,但也是一内一外,以前戴計是照顧内部,張大象多半要去各地出差,視察稅收,很少在長安,而且由于韓藝加封同中書門下三品,有宰相的實權,因此比他要高的多。
那小吏道:“是的。”
張大象又問道:“那韓侍郎現在在何處?”
那小吏道:“韓侍郎正與那個特别小組在後堂商議事情了。”
“什麽特别小組!”一個青袍官員憤怒道:“張侍郎,他分明就是想撇開我們,架空我們的權力。”
他很聰明,全中!
這些青袍官員雖然都隻有從八品,但這是戶部呀,這主事也是一個香饽饽,基本上也都是被貴族子弟給占據了。
又有一個青袍官員道:“他這麽做有違制度,若是朝中官員人人都是如此,那還有什麽制度可言。”
這是一個等級制的社會,是一級一級下來的,如果底下的人越過自己的上司直接跟上面的人接觸,這是違制的。
張大象哼道:“走!找他去。”
十餘人氣勢洶洶的往後堂走去。
來到後堂,隻見門口站着四名護衛。
張大象走上前道:“韓侍郎可在裏面?”
“回張侍郎的話,韓侍郎正在裏面商議事情。”
張大象點點頭,就往裏面走去。
一名護衛攔住他,道:“張侍郎,小人去幫你通報一聲吧!”
張大象哼道:“我在這戶部還需要通報?”
那名護衛道:“真是抱歉,韓侍郎特地吩咐過的,小人也是奉命行事,還請張侍郎見諒。”
張大象眉頭一皺,裏面那個是宰相,他不是,忍着怒意道:“那你還快去通報?”
“遵命!”
那名護衛開門入得裏面,過的一會兒,那名護衛就走了出來,哭喪着臉道:“回禀張侍郎,韓侍郎說了,他現在還有許多事要做,無暇見張侍郎。”
“豈有此理!”
張大象怒哼一聲,朝着裏面喊道:“咱們走着瞧。”
言罷,轉身便離開了。
傍晚時分,這後堂的大門才打開來,韓藝伸了一個懶腰,揉了揉眼,眺目遠方一會兒,然後往前院走去。
來到前院,隻見戶部大大小小官員全部站在前廳外的空地上,真得是全部到齊了,可惜到齊的不是時候。
“下官見過韓侍郎。”
那些青袍官員很是敷衍拱拱手。
韓藝笑着點點頭,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道:“辛苦了!”然後,便往門口走去。
都将自我介紹這個步驟給省去了,顯然是不打算跟他們共事了。
一幹官員都傻了。
張大象突然道:“韓侍郎請留步。”
韓藝停了下來,回頭一看。
張大象道:“韓侍郎這麽做是不是不合規矩。”
韓藝笑道:“麻煩你們在責問别人的時候,先審視一下自己,我先告辭了。”
說完,他便離開了。
留下一群呆若木雞。
這與他當初去禦史台上任的時候,截然不同,第一回那真是去當小弟的,而且非常突兀,那得夾着尾巴做人,但這一回是來當老大的,那他當然牛逼哄哄的,你們不是很吊嗎,老子還不稀罕帶你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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