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胡人非常不滿,他們從未将自己看成是大唐子民,話都是韓藝說的,因爲他們部落制,等于是一個分裂的政權,而且這牧場直接關系着每個部落的命運,怎麽可能用一張嘴就解決了,要這麽簡單,那就不會打仗了。
但是他們也沒有說什麽,畢竟唐軍在這裏,他們心裏也害怕,心裏均想,就給大唐一個面子,裝模作樣的談一下,等唐軍回去之後,咱們還是該怎麽弄就怎麽弄,應付一下。
幾乎人人都是抱有這個想法,我們隻是将你的軍隊放在心裏,你的話那就是狗屁,也就沒有怎麽去商量,壓根就不當一回事。
很快,這些部落的首領就從帳篷裏面走了出來,随便找了相鄰的部落首領寒暄着。
可是今日的主題就是牧場,寒暄也就是寒暄牧場的事,基本相鄰部落都有牧場争議的問題,可這個問題本來就是非常敏感的,一般都不用嘴談,直接開打。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還是客客氣氣的,裝模作樣,可談着談着,火氣就上來了,就開始較真了。
這不得了,粗犷的胡人,一旦較真,那真是非常恐怖的,沒有說兩句就開始罵娘了,幸虧韓藝事先就規定,隻準動嘴,不準動手,動手違法,将會被禁锢,他們一個部落也就派了少數人來,禁锢一人,那就損失巨大。
才半日,個個帳篷裏面就已經吵翻天了!
韓藝聽得外面的吵鬧聲,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來,喝着草原上新鮮的馬奶,跟小野說着一些有趣的小故事,小野一邊聽着,一邊寫着,兄弟二人好不惬意。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打斷了二人。
“進來!”
隻見兩三個部落首領走了進來。
韓藝咦了一聲,道:“你們就談好了!”
其中一人委屈道:“特派使,你可得爲我們做主啊!他們昆月部欺人太甚,他們仗着自己部落兵強馬壯,處處威脅我們,逼我們簽下那不平等的牧場協議,可這協議一簽,咱們部落的人隻怕都會活活餓死。”
韓藝笑道:“他們威脅你們是對的,這隻是談判的一種手段,其實你們也可以威脅他們啊!”
“我們隻是小部落,如何威脅他們?”
“什麽小部落,大部落,我不是說得清清楚楚麽,你們都是大唐子民,你們都是平等的,他口頭威脅你們,朝廷也管不着,因爲這不犯法,但如果他們敢攻打你們,敢欺負你們,我韓藝用性命給你們擔保,他們讓你們損失多少,朝廷會讓他們十倍奉還,朝廷一定會爲你們做主,你們也不想想,如果朝廷沒有能力爲你們做主,那叫你們來幹什麽,那不是自損威嚴麽,到時誰還會聽朝廷,你們不用害怕,努力争取屬于自己的利益。”
這些小部落的首領想想也是,立刻是信心滿滿,又出去談了。
牧場矛盾主要是來自于大部落和小部落之間,原本大部落和小部落之間是平衡的,就是大部落說了算,如今韓藝這一竿子插進來,勢力就變得不平衡了。
那些大部落剛開始的時候是趾高氣昂的吩咐着小部落,讓他們不要跳,老老實實簽了我們拟定的牧場協議,應付了事,趕緊回家。以前大部落搶占小部落的牧場,那都是不成文的,是有争議的,但是一旦成文了,那就不存在争議了,小部落的首領也不清楚這份協議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他們就不願意簽,應付了事歸應付了事,你不能讓我們簽下這玩意。
大部落就惱羞成怒,你們還敢不聽話了,威脅他們,小部落也會豁出去了,跟他們争了起來,一争起來,小部落就被逼偏向大唐了,他們認定了這份協議,等于就是将自己視作了大唐子民。
這回得到韓藝的保證之後,就更加底氣十足,外面的吵鬧聲要更加大了,尤其那些小部落都變得非常嚣張了,動不動就是我們都是大唐子民,我們是平等的,我不怕你,你有膽就打我啊。大部落不敢打呀,被氣得火冒三丈。小部落見他們還真不敢跳,就更加嚣張了。
就這樣過去半個月,隻談成了兩份協議,還是幾個大部落談好的,大部落的勢力平等的,就懂得相互妥協,至于大部落跟小部落之間的談判,就帶有欺壓性質,但是小部落得到韓藝的支持,也不懼怕這些大部落,要緊牙關在他們談,眼看是遙遙無期啊。
韓藝一點也不着急,他現在又回不去,閑着也是閑着。
漸漸地,這一場原本隻是敷衍了事的談判變成真的牧場談判了。
不過哪怕是商議好的兩份協議,韓藝也隻是表明還未生效,要等全部談完之後,才能夠生效,也就是說在這期間任何一方都可以收回協議。
果然,沒過兩天,就都收回去了。
就在這商談期間,西線周智度傳來捷報,周智度已經在那邊了,并且在碎葉城得到了極大的補充,休整了一個月,兵強馬壯,軍令一到就直接開打,唐軍很快攻占了恒羅斯,其實也沒有怎麽打,恒羅斯附近的部落就歸降了唐朝,并且順利的與真珠葉護因恒羅斯的歸屬發生了沖突,周智度大敗真珠葉護,真珠葉護逃亡石國,周智度到了邊境就停了下來,送了一封信給石國國主,我們路過這裏,代表大唐跟你打個招呼。
信送去的當天,那石國國主就親自将真珠葉護給送回來了,并且邀請周智度入城,熱情款待,還送了不少牛馬給周智度。
石國就一個小國,可以說是一座城市藩國,他憑什麽跟大唐叫闆,聽到唐軍來了,緊張了要命,可見到唐軍都不越界的,如果唐軍爲了追擊真珠葉護而越界,他們也沒有辦法,隻要不打自己就行了,一看唐軍這麽友善,給足他面子,他如何不懂味,趕緊投桃報李,将真珠葉護可汗的人馬,一個都不少的給周智度送了回去。
周智度一看,特派使真是料事如神啊!
來信就是問韓藝殺不殺這真珠葉護。
韓藝回信不殺,這種情況下殺人就是不對的,會影響唐軍的形象,韓藝的意思是,要麽在戰場上殺了,沒有殺,那就不能殺了,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既要當表子,又要立牌坊,回信吩咐周智度好生看管真珠葉護,并且分兵去幫裴行儉打擊吐蕃在蔥嶺一代的勢力。
除此之外,南邊龜茲也迅速被劉仁願平定,因爲阿史那賀魯一倒,沒有一個領袖,人人尋求自保,沒有人不奢望别的部落會來幫自己,前面的部落就先投降了,後面的部落一看,隻有跟着投降,就是龜茲城内的守軍抵抗了一下下,但很快就被唐軍跟攻破了。
唐軍越打越來勁,這功勞來的真是太快了,而且部落投降之後,肯定會派人來幫助他們一起打,拿投名狀啊!越打越兵強馬壯,劉仁願就一路南下,勢如破竹,戰況就是唐軍往這裏過,附近的部落就趕緊來投降,都不用去找,一直打到吐蕃邊界,吓得吐蕃邊界的部落趕緊派人找到劉仁願,你們這是要幹什麽?我們吐蕃與大唐早已經化幹戈爲玉帛,世代交好,你們可不能壞兩國交情啊。
南路這才休兵。
攻打蔥嶺一代的裴行儉雖然也挺順利的,但是沒有西、南兩路快,因爲那是一個交彙地帶,勢力非常複雜,尤其是有吐蕃的勢力滲透其中,因爲這是吐蕃的邊界,但是離中原非常遠,這些部落就不會投降,他們後面是有主人撐腰的嗎,而韓藝的要求是專打吐蕃的勢力,要将吐蕃勢力趕出這裏。
文武雙全的裴行儉卻是有本事,也懂得忽悠,畢竟是文化人嗎,他先是籠絡那些常年受到吐蕃勢力壓迫的部落,聯合這些人一起打吐蕃勢力,并且執行韓藝分裂計劃。
就是在壓制親吐蕃勢力的同時,在他們内部扶植親大唐的勢力,造成他們内部分化,再加上周智度領兵相助,真是如虎添翼。
最難攻打的一路,就是蘇定方的北路,他是負責攻打後世的阿爾泰山一代地區,這裏主要是葛邏祿族人居住的地方,也是阿史那賀魯的大本營,他就是在這裏聯合了十姓部落起兵造反的,這些民族是非常好戰的,而且因爲他們在阿史那賀魯的聯合下,此時是團結的,不是一盤散沙。
可是,十姓部落在滅阿史那賀魯一戰中,損失慘重,那都是他們的人啊,正值元氣大傷時,唐軍就來了。
而蘇定方又最擅長痛打落水狗,絕不會給他們喘息的機會,什麽緩兵之計,不談,也沒有什麽仁義道德可講,就一個勁的猛沖猛打,反正哪個部落最弱,就專打哪個部落,他已經從俘虜嘴中得知哪個部落受創傷最大,真是将痛打落水狗發揮到了極緻。
長驅直入,摧枯拉朽,打得當地那些部落找不着北。同時,蘇定方也在執行韓藝的分裂策略,扶植親唐一派,成爲新的部落首領,借親唐一派去殺死那反唐一派,要徹底清除反唐份子,因爲有很多人還是有複興突厥帝國夢想的,這種人是留不得的。
那些反唐勢力是非常狡詐的,眼見打不赢了,就趕緊投降,但是這種人是最反複無常了,以前如果他們投降,那就不打他們了,采取懷柔政策。可不幸的是,這回蘇定方扶植了親唐勢力,不需要他們這些人了。這親唐勢力和反唐勢力本來就是政治上敵對的,有些首領是被蘇定方直接從奴隸提拔爲首領的,其實他們本來也是貴族,被阿史那賀魯打敗之後,就成爲奴隸了,這下翻身了,不報仇雪恨,那還是人麽,多半可都有殺子奪妻之仇啊,蘇定方就是在旁看着他們殺。
我們唐軍是正義的,不殺降兵,但是你們殺不殺,那是你們内部問題,我們不便幹預。
捷報如雪片般得飛回恒笃城,但是韓藝幾乎不怎麽去看,這要都還打不赢,那還好意思自稱天朝麽,隻要是捷報就行了,不需要去看。再說這外面都已經吵翻天了,哪有心情看這些,聽着那嚷嚷聲,就沒有一個嗓子不嘶啞的,有些人甚至嚷嚷的說不出話來了,還得休養一日,因爲胡人不善于談判,他們善于用武力解決問題,一言不合就開打,這談判談的真是憋屈,但是不談又不行,牧場就是命啊,可談着又氣人,尤其是那些大部落的首領,都快氣死了,要是沒有唐軍在,他們真的會把這些小部落給抄家滅族。
然而,在這期間,程咬金兀自是足不出戶,任何事都不聞不問,除了他的兒子程處弼以外,任何人都不見,其實他要見,誰攔得住,可見他甘于被軟禁。
“爹爹!”
今日中午時分,程處弼親自将飯菜送給程咬金。
程咬金瞧了眼兒子,見一臉我有話要說,于是道:“找我有事麽?”
程處弼納悶道:“爹爹,孩兒真是不懂爹爹你爲何這麽做,裴行儉他們都還向着爹爹的,爹爹你一句話,他韓藝憑什麽做主啊!”
他很委屈啊,他一直都待在恒笃城,不管是圍殲阿史那賀魯,還是如今四路進軍,都沒有他的份,這一切都是因爲程咬金。
程咬金道:“爹爹不是與你說過了麽,此事回長安之後,爹爹自會跟你解釋清楚,如今你老老實實待在這裏,其它的就不要多想了。”
程處弼又道:“可是爹爹,你看韓藝,幹得全都是逾制之事,他将這些部落首領召來,還說要劃分什麽牧場界限,且不說他有沒有陛下的诏令,哪怕是有,他也隻是一個監軍,他有什麽資格代表朝廷劃分牧場界限。”
程咬金呵呵道:“你呀你,都這麽大歲數了,連這個都看不懂,你如何叫我放心的下。”
程處弼好奇道:“爹爹此話怎講?”
程咬金道:“爹爹問你,那阿史那賀魯是不是朝廷冊封的?”
“是的。”
“他爲何又要飯盤我大唐。”
“這隻能說明此人有野心。”
“哪有這麽簡單。”
程咬金擺手道:“這野心也是根據實力來的,要他沒有這個實力,他能造反嗎?”
說到這裏,他歎了口氣,道:“其實我大唐一直以來,都是施行以夷制夷的策略,冊封一位有威望的人爲大汗,讓他管理這片區域,但是如此一來,此人實力必定會慢慢擴大,等到他有足夠的勢力之後,他就會想着自立爲王。可見這種以夷制夷是行不通的。韓藝此舉隻是另外一種以夷制夷。
如今阿史那賀魯剛剛被殺,西突厥内部暫時還沒有一個可以扛起這面大旗的人,一旁散沙,如果立刻班師回朝,那麽朝廷還是會從胡将當中冊封一人爲大汗,統管這裏。韓藝這麽做,就是要避免這一種情況的發生。”
程處弼聽得困惑不已。
程咬金一笑,道:“草原當中有哪個大部落,可以以一個部落的實力來跟我們大唐抗衡?”
程處弼搖搖頭。
程咬金道:“不管是颉利,還是夷男,他們都是先統一其它部落,再跑來跟我們大唐作對。他們如何兼并其它部落,無非就是占領牧場,利用牧場去迫使小部落依附他們,因爲這些胡人都是跟着牧場走,牧場是誰的,他們就是誰的兵。韓藝這麽做,實際上是要解除小部落對大部落的依附。
如果小部落有足夠的牧場,那他們爲何要依附大部落,然而是大唐讓他們擁有自己的牧場,他們當然是依附大唐,隻要大唐爲小部落做主,那麽大部落對于大唐而言,也就是一個小部落,永遠成不了氣候。更爲關鍵的是,朝廷可以以牧場之事,介入其中,在這裏推廣我大唐的制度,将這片領土徹底歸到我大唐的版圖内。
你要不信,就等着看好了,韓藝這小子回到長安之後,一定會建議陛下,在這一代全面推行我大唐的州縣制度,不會再冊封什麽大汗了,而且陛下也絕對贊成他的建議。你千萬别小看這小子啊,他那一肚子壞主意,随便拿出一兩個來,你也受不了。阿史那賀魯好歹也算是一代枭雄,卻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你以前小觑他,我不怪你,可都這般時候了,你還小觑他,那你就是愚蠢了。”
程咬金雖然在小說中隻是一個莽夫,但那隻是小說,程咬金出身官宦世家,又建議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事變,最後還賭對了李治,可見他的政治眼光那是相當強,他聽到韓藝的舉動之後,心裏立刻明白過來。
程處弼一聽,原來韓藝打得這主意,頓時心悅誠服。
很簡單的一個道理,以前大唐是借大部落的勢力管理這片地方,隻要你們歸順我就行了,等于大唐對于這裏掌控非常薄弱,而且勢必會促使大部落的統一。
韓藝就反其道而行,隻要大唐可以保證小部落的利益,那麽大部落就不可能成氣候,因爲大部落要敢欺負小部落,那麽小部落就會聯合大唐來進攻大部落,還節約了大唐的兵力。
這小部落求得是生存,如今有人爲我做主,而且是中原的霸主,這中原霸主不可能跑來跟我搶牧場,反倒是邊上的大部落整天盯着我們的牧場,那當然是臣服大唐呀,遠交近攻嗎,他們當然希望擁有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牧場,這樣就不用事事都看大部落臉色,其實小部落哪怕是歸順大部落,也經常受到欺壓,如果有大唐在後面做主,那麽大部落也就不敢跳了,等于還是以夷制夷,而且比什麽冊封大汗要更加高明不知道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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