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會議進行的非常愉悅。
唯獨一人除外。
這個人就是元牡丹。
在讨論中,她幾乎沒發一言。
韓藝雖然沒有與她交流,但一直都注意着她。商議結束後,回到屋内,元牡丹兀自一言不發,坐在桌旁。
韓藝撓撓頭,坐了下來,瞥了她一眼,道:“生氣呢?”
元牡丹沉默片刻,才道:“這與生氣無關,你難道不覺得這太倉促了嗎?你開這家金行,那是籌劃許久了,從錢号一步步走到如今,可謂是水到渠成。而我們元家從未做過這事,而且金行不但是自己的買賣,更是關乎周邊百姓,如此倉促決定,不僅是對自己的不負責,更是對于百姓的不負責。”
每個商人有着不同的特質,有些資本家喜歡現今,不願将錢存到銀行裏面,有些喜歡金子,元牡丹是屬于那種保守派,而金融行業是經濟中起伏最大的行業,她要不反對,那就不是元牡丹了。
韓藝笑道:“你認爲大伯是如此莽撞之人嗎?”
元牡丹微微蹙眉,略顯疑惑的望着韓藝。
韓藝道:“如果我不是元家的女婿,我敢肯定,大伯他們決計不會輕易拍闆決定的。”
元牡丹道:“難道大伯就因爲你一個人,将整個元家都給搭進去。哪怕是南進計劃失敗了,我們元家的土地還是在的,我們的根基還是不會動搖的,但是金行一旦失敗,這後果不堪設想,無數百姓會因爲我們而家破人亡,我們元家不可能會幸免,朝廷也不會放過我們的。”
她還是非常聰明的,如今大家都沉浸在金行的神奇當中,沒有幾個人看到金行的薄弱之處,就是風險太高,一旦出現投資失利,擠兌的情況,就可能一敗塗地。
韓藝點頭道:“那你說爲什麽大伯這回會如此沖動?”
元牡丹道:“我也不清楚。”
韓藝道:“道理很簡單,因爲元家不會甘于人後的。”
元牡丹一怔,驚訝的望着韓藝。
韓藝苦笑道:“你們元家人才濟濟,雖然如今金行的威力還未真正的顯現出來,但是元哲他們已經察覺到了,金行最大的威力就在于它能夠支配貨币,從而控制整個市場,到時即便是元家也得依靠金行,你認爲元家會甘于受到金行的支配嗎?”
元牡丹低眉思忖片刻,随即道:“你的意思是大伯弄金行,目的是爲了對付你?”
“那倒不是!”
韓藝搖搖頭,道:“隻是我畢竟是元家的女婿,我姓韓,不姓元,你這麽想,是因爲你已經将我視作你的丈夫,你是站在我這邊的。”
“誰站在你這邊的。”元牡丹當即紅臉啐了一聲。
“你嘴上不承認,但心裏肯定早已經認定了。”韓藝嘻嘻一笑,又正色道:“但是大伯他們還是将買賣分得非常清楚,畢竟在當初我并沒有選擇将兩邊的買賣合并,那麽這筆賬當然要算清楚。當初大伯答應我推動南進計劃,蓋因我隻是出一個頭腦,真正辦事的是你、元哲、元傑他們,真正掌舵的還是元家。
但是金行的出現,讓大伯他們肯定感受到了壓力,事實也确實是如此,你想想看,如果各州縣都有我的金行,我的金行必定會滲透到你們元家,你們是繞不開的,再加上我的南進計劃,我在元家的财富将會受到我的支配,這與大伯當初構思的可不一樣。唯一的辦法就是元家也擁有一家金行,這樣的話,就能夠避免被我滲透。”
元牡丹道:“南進計劃不管怎麽說,還是我們元家所擅長的,但是這金行可不是我元家擅長的。”
韓藝呵呵道:“同樣的道理,大伯隻會讓我在旁出主意,将來真正掌控元行的肯定還是你們元家的人,而且你們元家這麽多人才,根本不會怕我從中作梗。當然,我認爲他們也相信我不會這麽做的。大伯的算盤,打得可是相當精明,這現成的勞力,不用白不用。另外,你不要小瞧了元哲他們,他們看上去人畜無害,心裏的鬼主意多多了。我敢打賭,他們事先肯定就通過氣,并且元哲他們已經說服了大伯。”
元牡丹道:“元哲憑什麽說服大伯?”
“就憑南進計劃!”
韓藝道:“南進計劃進行到如今,元哲他們恐怕已經摸透了,他們也看到其中的巨大的利潤,如今對于元家而言,可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從時間上來算,元行至少也得明年才能建好,再到開始盈利,至少也得經過一年,随着存錢的人越多,元行的壓力才會慢慢增加。
而那時候南進計劃已經開始了,元家根本不需要像我一樣,到處去找人投資,他隻需要拿着元行的錢投資到南進計劃上面就可以了,那一點點利益放到南進計劃根本就是九牛一毛,風險實在是太小了,同時元家又能借南進計劃促使元行的成功,一旦元行成功了,反過來對于南進計劃又是一個強有力的支持,而且還能推動元家所有的買賣,這一個元行兩頭盈利,你說大伯會不會答應?”
元牡丹沉吟片刻,道:“那你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你真的會幫助大伯他們?”
韓藝歎道:“不瞞你說,在此之前,我從未想過讓元家從裏面分一杯羹去,但是同樣的道理,我也繞不開元家,因爲南進計劃對于我而言,非常重要,這我已經說過無數次了。我與元家合作能夠一本萬利,一旦出現敵對,必定會兩敗俱傷。再加上我與你的關系,我們更加應該加強合作,既然大伯他們動了這念頭,我當然會全力支持。哪怕是撇開人情不說,元家創辦元行,不但能夠促進南進計劃,而且還可以爲我節省不少時間,如果等我将金行開到江南去,至少也得五六年,但是我必須要将金行開到江南去。
因爲如今南北經濟還是非常閉塞的,買賣上的來往甚少,這就造成兩邊經濟失衡,如今北方的經濟明顯要強于南方,因此兩邊的物價、生活水平都相差甚遠,而且目前是沒有辦法可以調節的,對于商人而言,這顯然不是好事,因爲這會增加南北通商的困難性,如果南北通商方便了,那麽我們的貨物就可以很快的流入到南邊去,我們的市場等于擴大了一倍,我們的财富将會增加數倍。”
元牡丹好奇道:“那如何通過金行讓兩邊連通呢?”
韓藝笑道:“打一個最簡單的比喻,如果說長安某個商人要去江南做買賣,但是他很有可能因爲笨重的銅錢,就選擇放棄了,因爲他得先雇一批人将錢運送到江南去,這無疑增加了成本和風險,實在是太不劃算了。但是如果他隻需将錢存入金行中,帶上一張收據去到江南,便可從元行中将錢取出來,你說他還會不會去?”
元牡丹滿面震驚之色。
韓藝一笑,道:“如果每個州縣都有金行和元行,那麽财富将會更加頻繁的流動,形成一個統一的市場,南進計劃所生産的成果才能夠被這個大市場完美消化掉,到時會有源源不斷的财富流入我們的口袋,我們将會成爲第一批名垂千史的商人。”
“不!”
元牡丹突然面露駭然之色,道:“不行,我們不能那麽做,如果真到了那一日,天下的财富都---都将會在我們的金行和元行中流動,朝廷怎麽可能會允許這種情況出現。”
有錢能使鬼推磨,如果天下财富都集中在你一個人手中,這就玩得有點大了。
韓藝嘴角一揚,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元牡丹狐疑道:“這是你一早就計算好的是嗎?你究竟想幹什麽?”
韓藝笑道:“牡丹,你說咱們商人這麽努力究竟是爲了什麽?要說着錢吧,不說你們元家了,即便是我,我的酒水、香水、紙墨足夠我享樂一輩子了,爲什麽我們還要這麽努力的去賺錢,你同樣是如此,你不也想讓元家完成轉型,擴大元家的利益嗎?爲什麽?”
元牡丹黛眉一蹙,沉默不語。
“道理其實非常簡單。”
韓藝道:“因爲每個人都想知道自己的極限在那裏,如果并非是自己能力不濟,而是受于某種限制,這會讓人覺得索然無味,你們元家不是一直受困于此嗎?”
元牡丹道:“這不是受困,而是現實如此,有些地方是不能觸碰的,就是不能觸碰。”
韓藝道:“但是你不去做,又怎會知道不能觸碰呢?”
元牡丹道:“朝廷根本不會讓你發展到這一步。”
韓藝呵呵道:“那可未必。”
元牡丹直視韓藝半響,道:“想不到你的野心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大。”
韓藝笑道:“别說野心好不,這我聽得怪慎得慌,我隻是想試探一下商人的極限究竟在哪裏。不過你放心,我也并非莽撞之徒,我會見機行事的,我始終相信,這世上沒有什麽是不可以的,就看你是不是足夠聰明。”
元牡丹聽得呆愣不語,韓藝的野心已經超過了她認知範圍,同時她也知道事到如今,韓藝的商業戰車已經轟轟發動了,她縱使想拉也拉不住了,就連元禧那沉寂多年的雄心壯志也被韓藝挑動起來了,她唯一能夠做的也隻有支持他了。(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