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元家堡的小院,隻見屋内還亮着燭光,泛黃的燭光透過窗簾,顯得極其淡薄,可卻讓韓藝感受到一股濃濃的溫馨。
“是韓藝麽?”
裏面傳來元牡丹那脆耳動聽的聲音。
“是我!”
韓藝忙應了一聲,走上前去,輕輕推開門,隻見元牡丹一身白衣,坐在小圓桌旁,秀發披垂素肩,姿色動人,有如柳楊醉舞東風,玉貌花容,美色照人,眉淡拂春山,雙目凝秋水,高貴典雅,實是人間尤物。但是此刻的韓藝卻無任何雜念,他喜歡這種溫馨的氣氛,妻子等着丈夫歸來,這曾是他夢中出現最多的畫面。
“在等我啊!”
韓藝走上前,笑吟吟道。
元牡丹眼中閃過一抹羞澀,嘴上卻淡淡道:“我隻是怕睡了又被你吵醒。”
說話間,一杯熱茶已經放在了韓藝面前。
這女人還真是害羞!韓藝捧着一杯熱茶喝了一口,瞧了眼元牡丹,臉上露出傻笑。
元牡丹好奇道:“你笑什麽?”
“沒什麽!”
韓藝聳聳肩。
元牡丹道:“現在好了,鬧得滿城風雨,你開心了。”
韓藝笑道:“這事一個巴掌拍不響。”
他倒是不太願意跟自己的女人談論這些勾心鬥角之事,忽見桌上放着幾張字,不禁拿起一看,“咦?這不是下一期大唐日報的内容麽,原來你還保留了一份啊!”
元牡丹眼眸晃動了幾下,道:“我覺得寫得還不夠好,于是就拿來再看看。”
“我覺得你已經寫得非常好了,這又不是文章比賽,況且,我那邊都已經排版好了,想修改也難咯。”
韓藝說着突然停頓了下,瞧了眼内容,又瞧了眼元牡丹。
元牡丹心虛道:“你這麽看我幹什麽?”
韓藝呵呵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
“你根本就不是在檢查寫得好不好,而是對上面的内容感興趣。”
“胡說八道。”元牡丹那細膩完美的肌膚透着絲絲紅暈。
韓藝一笑,将紙張放在桌上,道:“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其實是贊成崔大姐和萬二在一起的,你隻是不贊成無衣那種做法,是也不是?”
元牡丹嬌軀微微一顫,顯得有些驚訝。
“你一定在想,我爲何看出來了。”韓藝笑道:“答案就是你對女人日的支持。女人日不隻是爲了給女人提供樂趣,更多的是提高女人的地位,讓女人可以跟男人一樣逛街,你之所以非常支持女人日,是因爲你希望女人能夠在婚姻中擁有更多的權力,而不是聽之任之,你希望的不是士庶謹守本分,絕不通婚,而是希望士庶能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不用再受到種種的約束,不要讓崔大姐的悲劇再度發生。隻是比起無衣的做法,你更加希望能夠步步爲營,徹底改變世人的觀念。”
元牡丹聽得怔怔不語,眼中突然泛起一絲淚光來,過得半響,她眼睑低垂道:“但事實證明我錯了,無衣她做到了,她如今光明正大的成爲你的妻子,也打破了士庶天隔的定律,我想她在那一刻一定非常開心。”
韓藝點點頭道:“你說得不錯,告訴世人她是我的妻子,一直都是她最渴望得到的,她不是一個愛名利的女人,她之所以這麽渴望,就是想爲崔大姐證明,她從不屈服,也不會妥協,這是她的優點,但同時也是她的缺點。”
說到這裏,又道:“但是你也沒有錯,因爲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我太出色了,否則的話,無衣不可能打赢這一仗的,你辦法無疑是最穩妥的。”
元牡丹略顯吃驚的望着韓藝,見韓藝那深沉的神色,她發誓,她從見過有人能夠恁地一本正經的自誇,過得半響,她忽然噗嗤一笑,紅顔誘人的櫻唇裏,那整齊如碎玉般的皓齒雪白閃亮,嘴角邊的兩個淺淺小酒窩若隐若現,絢麗奪目。
韓藝看得微微一愣,突然伸出手來,“咱們夫妻坐那麽遠幹什麽,說話都費勁,快些坐過來。”
元牡丹白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
幸虧地球是會轉的。韓藝暗自嘀咕一句,起身做到元牡丹身邊,很自然的攬住元牡丹要盈盈一握的腰肢,往自己懷裏一引。
元牡丹微微一顫,但見他并無挑逗性的動作,因此隻是稍顯嗔怪的瞧了她一眼,但還是将螓首輕輕靠在他肩上。
陣陣香氣,從元牡丹身上散發出來,沁人心脾,韓藝微微轉頭,輕吻了下她那濃密黑亮的發絲,道:“我答應你,你一定會見到你期望的那一日。”
在這寒冷的夜裏,牡丹花開了,雨露從花瓣上流了下來。
......
翌日!
雖然今日鳳飛樓沒有發行大唐日報,但是士庶之争還在持續發酵。
主要就是因爲昨日北巷一戰。
雖然最終寒門士子做鳥獸散了,但是這是寒門士子第一回擋在了士族子弟面前,第一回與士族子弟正面對抗。
這絕對是大新聞啊!
這在以前是想都無法想象的,整個長安城都震驚了。
實在是有太多可以聊得了。
而且經過寒門子弟昨日誇張的叫喊,不斷渲染此事,導緻百姓對于士族也産生了抵觸的情緒,這也太無法無天了,當街殺人,雖然最後沒有殺人成功,但總是讓百姓感到有些憤慨。
而整件事的關鍵就在毛鑫身上。
毛鑫從刑部出來的消息昨日就已經傳開了,一時間又是議論紛紛。
雖然官府給出說法,是毛鑫自己要求和解的,不是刑部不作爲。
但是民間對于這說法,是最不認同的。
大家都認爲定是官官相護,官員迫于貴族的淫威,逼迫毛鑫和解。當這一言論得到大家支持,那大家當然都認爲這事的受害者肯定是毛鑫,要是士族子弟的話,那官府豈會輕易罷休,這案件得多麽鐵證如山,官府才會逼迫對方和解,而不是倒打一耙。
各種陰謀論,說毛鑫在刑部受了多少私刑才被迫點頭。
如此一渲染,寒門士子開始變得越發團結,因爲你們這麽黑,将人打的吐血了,都不聞不問,如果我們不團結的話,豈不是任由你們欺負,這其實寒門士子爲求自保,抱團取暖,因爲他們心想對方一定報複他們的。
這梁子已經結上了,隻會惡性循環,隻有繼續抗争下去。
因此反士族的論調越發激烈,甚至有人批判刑部的寒門官員,沒有骨氣,給貴族當狗。
橫豎都是死,還不如搏一搏!
因爲寒門士子其實就是百姓,隻不過是讀書人,也可以說他們是離百姓最近的讀書人,百姓耳濡目染,肯定也站在他們這邊。
四大家族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他們原本以爲韓藝的反擊隻是就事論事,針對那拒絕的權力辯駁,引經據典是他們擅長的,他們就可以持續根據韓藝的言論,提出自己主張和思想,表現下自己的學識淵博,在批判韓藝的同時,還能增加自己的名望,一舉兩得,這買賣太劃算了,但是他們沒有想到韓藝會這麽大膽,對于什麽禮法,什麽拒絕的權力,那隻字不提,直接挑起士庶之争,這就玩大了,面對日益高漲的反對聲,四大家族也陷入恐慌中。
開場論道,必須開場論道!
......
“雲景兄,待會崔老先生他們會在曲江池論道,你去不去聽?”
“我說寒節兄,你怎還恁地不知廉恥。”
“我知道你什麽意思,但是學問不分貴賤的,能夠多學點,有何不可。”
“什麽學問?狗屁!你想想看,那崔老頭以往什麽時候這麽般勤快的開場論道,他們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即便論道,也隻是跟王家、鄭家、盧家的人讨論,咱們側耳去聽,都會遭受他們鄙視。可是自從韓小哥提出拒絕的權力後,他們就天天開場論道,還廣發消息,讓咱們去參加。這倒也罷了,可是你聽聽,他們說得是聖人之道麽?他們分明就是在狡辯,完全就是針對韓小哥的,無非就是想利用我們擡高自己的名望,其用心之險惡,簡直令人毛骨悚然,他們真是白讀了這麽多的聖賢書。要去你去,我是絕不會再被他們利用。”
“好好好,你消消氣,當我說錯了行不,走走走,咱們去萬福樓,這總行了吧。”
.......
這一日萬福樓、第一樓、得月樓三大酒樓全部爆滿,幾乎有一大半人都是站着的。
萬福樓、第一樓全都是寒門子弟,而得月樓就全都是貴族子弟。
陣營劃分的非常清楚。
這萬福樓的掌櫃萬季春躲在小屋内,聽得外面那些言論,一個勁發抖,這真是太可怕了,他甯可不要這些客人。
曲江池。
一頂轎子急走在河邊,行得半響,來到一處山腳下,轎子停了下來,隻見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從轎子裏面走了出來,佝偻着背,杵着拐杖,身邊兩人立刻上前攙扶住他。
此人正是博陵崔氏的家主,崔民幹,就是他在氏族志上與李世民齊名,此時已是八十高齡了。他就是典型的唐朝士族,雖無官職在身,但是出身卻是非常之牛逼,他是北魏車騎大将軍、左光祿大夫、儀同三司、吏部尚書崔孝芬的曾孫,隋朝大将軍、汲郡明公崔宣猷的孫子,隋朝虞部侍郎、固安縣公崔叔重的兒子。
什麽是出身?這就是出身。
“老爺,你慢點,你慢點啊!”
身邊那管家攙扶着老爺子走在這崎岖的山路上,那是心驚膽戰,這摔一跤的話,估計都沒得救了。
但是沒有辦法,這古代的學問大家,講究的是一個格調,絕不會在鬧市中開場論道,那是市井之地,一般都是在半山上,廟裏、道觀裏。這高人必須寄情于山水。
“慢不得,慢不得,再慢我崔家都會完了。”
老爺子是急得直喘氣。
可是等來到約定的亭子前,老爺子當即就傻眼了,隻見亭子四周隻是稀稀拉拉的坐着一些人,多半還都是中年人,其中還一個還與他一般大小,雙目癡呆,臉上露着傻笑。
這人老爺子認識,喚作賈席,是橫跨隋唐兩朝的考生,但沒有一回考上。
這不是老爺子熟悉的場景呀,以前老爺子随便往這一站,慕名而來的人那是多不勝數,連樹上都得坐滿了人,可如今這場面實在是太寒碜了,太不符合他的身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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