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忽然隻覺毛骨悚然,因爲他生來就是王子,後來太子,又到皇帝,耳濡目染,對于奴婢制度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也沒有細想,因爲他本身的性格,也不是那種動不動就那奴婢出氣的,這就好像那臭烘烘的牛糞一樣,它醜,它臭,但是李治生來就它就存在,因此沒有什麽太多的感覺,今日乍聽得韓藝這麽一說,因此覺得非常可怕。
于是他就立刻向長孫無忌道:“太尉,此種于國于民不利的制度,爲何會存在在我朝呢?”
心裏很納悶,這很明顯的一件錯事,它竟然存在。
長孫無忌對于這個問題有些無語,奴婢制是階級制度,就是便與統治者管理,你個皇帝還問這個問題,該拉去******,但他也知道,李治畢竟年輕,又聽韓藝那麽一說,因此一下子就沒有轉過彎來,于是道:“陛下,奴婢制度自秦漢就已經存在了,我們大唐隻是繼承了古制,而且在律法上面,也多有改進,如主人要殺奴婢,必須向官府申請,還須得有罪,否則也觸犯了刑法,還有我朝不準誘人爲奴,不準逼人爲奴,另外,在很久以前,奴隸就是奴隸,世世代代都是奴隸,改變不了的,但是我朝可以從奴婢晉升爲良人,已經對此作出了不小的改進,至于韓藝提到的虐待、辱罵,這事倒也存在,但是陛下發怒時,不免也會責罵下人幾句,這是難免的。”
這是典型的長孫無忌發言,李治問他官員将人情,不講制度,如何是好?他就說人情難免,李治現在說這虐打奴婢是不是錯的,他又是說人性難免。
“爺爺,孫兒有些話想說。”
長孫延突然開口道。
長孫無忌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有話說就是了,什麽時候你說句話,也得向爺爺禀報了。”
長孫延就道:“爺爺此言,固然沒錯,但是我朝對于奴婢的律法,還是不夠完善,進步不是那麽的明顯。就說這主向官府申請殺奴婢,我朝雖然有律法,這奴婢犯罪了官府才能批準殺死奴婢,但是奴婢是不能入官府告狀的,除非是謀逆大罪,因此官府隻是聽信主人的一面之詞,而且官員自身也看不起奴婢,更加不會去認真調查了,因爲往往有些奴婢并無大錯,官府同樣也批準了主人的申請。正是我朝律法對于奴婢制度的寬松,造成有些律法不過就是名存實亡,可有可無。”
韓藝驚訝的看了眼長孫延,這個胖子不是不聲不響,話非常少,因此韓藝認爲長孫延有些娘,今日算是見識了長孫延的另一面,在皇帝面前,和自己的宰相爺爺唱對台戲,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啊!
殊不知長孫延信奉法家精神,一談到律法這精神就來了。
長孫無忌心中稍有不悅,但是他畢竟幾十年的宰相生涯,也知道自己孫子脾性,不但不争,還點頭道:“延兒這話倒也不無道理。”
但是他并未給出結論性的回答。
李治皺眉沉吟片刻,突然道:“來人啊!立刻宣右仆射、左仆射、中書侍郎、門下侍郎入宮議事。”
長孫無忌一愣,道:“陛下,這---這時辰不早了。”
李治笑道:“記得太尉與父皇曾從早上議事到第二日早上。”
長孫無忌笑了笑,也就沒有做聲。
“韓藝、長孫延你們兩個也跟着來吧。”李治說完就大步就往宮内走出,年輕氣盛,而且由此可見李治并非一個平庸的皇帝,他也是有雄心壯志的。
長孫無忌瞧了眼韓藝,責怪道:“你小子可否謹慎一點,這弄不好可就會出大簍子。”
韓藝無辜道:“太尉明鑒,我隻是希望皇家警察擁有仁愛之心,沒想到會變成這樣,而且有太尉在這把關,出不了大簍子。”
長孫無忌笑了一聲,道:“哦,你犯下的錯,讓老夫來替你彌補,你還真是不講客氣呀!這事呀,老夫告訴你,要出簍子,你就得給解決了。”說着也往宮中走去。
......
褚遂良、韓瑗、來濟、于志甯四人接到命令,火速來到皇宮,以爲出了什麽大事,這晚上的急召他們入宮。
來到的兩儀殿内,見到韓藝也在,心裏咯噔一下,每逢韓藝,絕無好事。
果然,聽完李治的話後,四人均是一臉愕然,好好的,怎麽扯到這上面去了。
李治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有人張口,于是道:“不知幾位愛卿對此有何看法?”
褚遂良就看向長孫無忌,見長孫無忌眼皮微微落下,于是就站起身來,激動道:“陛下有此仁愛之心,是社稷之福,是百姓之福,臣非常高興,有陛下這一席話,臣縱使一死,也死得瞑目。”
韓藝一聽,隻歎,演技精湛啊!他知道褚遂良肯定有下文的,要是真的這麽好解決,那奴婢制度就不會存在了。
果然,褚遂良話鋒一轉,道:“但是陛下可有想過,奴婢制度爲何會存在?”
李治就拿出韓藝那一番存在即合理的理論回答。
褚遂良點點頭道:“陛下言之有理,這奴婢制度卻有殘酷之處,但隻是言中其一。奴婢的來源,大概可以分爲三類,其一,戰俘,其二,罪犯,其三,窮人,這三種人多半都是沒有土地,沒有錢财的,如果沒有奴婢制度的話,這些人爲了生活下去,難免會擾亂治安,或偷或搶,或成爲難民,滋擾百姓,甚至于聚衆謀逆,而奴婢制度就可以很好的杜絕這一點。
我朝制度之所以對于奴婢十分嚴格,那是這些人或心存異志,或品行不正,或好吃懶做,或愚昧不堪,而一個地主他可能擁有十幾個,甚至幾十個奴婢,若不嚴法懲治,這些奴婢還會聽地主的話嗎?到時弑主之人恐怕會日益增多,爲了更好的管控,因此不僅是我朝,曆朝曆代對于奴婢的管控都非常嚴厲。”
韓瑗、來濟紛紛點頭贊同。
韓藝也在心中點贊,褚遂良果真是能言善辯,他這一番話明顯就是避實就虛,維護貴族權益,他就不提,大道理就說了不少,而且也說得有理有據。
其實他們還有一點沒有說,也是最主要的一點,就是唐王朝是依靠貴族、大地主起家的,唐王朝必須要保證這部分的人切身利益,對于奴婢的寬松,那麽就是對地主和貴族的傷害,這不是一個小問題,弄不好就會引發非常大的矛盾,貞觀時期,賢臣何其多,但無一人對奴婢制度提出質疑,縱觀古今,恐怕也就王莽那個半魔半神的瘋子試圖要凍結奴婢制度,結果他就挂了,所以甭管褚遂良他們心裏是怎麽想的,他們必須要阻止李治的這種想法。
李治聽得很是矛盾,一方面他覺得韓藝說的有道理,但是另一方面他覺得褚遂良說的有道理,于是就看向韓藝道:“韓藝,你對此又有何看法?”
褚遂良見到韓藝,心裏也犯怵,畢竟他曾幾番輸給過韓藝,但是那都無關緊要,隻是一個道理之争,而這個卻關乎着大唐王朝的命運,這回他一定阻止韓藝,但他又怕說不過韓藝。
韓藝起身道:“回禀陛下,微臣覺得右仆射說的非常有道理,微臣隻是爲了教育皇家警察要心懷仁愛,才借用奴婢制度,而且微臣隻是覺得,是否可以适當的給予奴婢一些生命、身體上的保護,減少虐打、虐殺的情況,百姓心向善總比心向惡要好,這種縱容會影響到百姓,同樣也會助長這種歪風邪氣,人要心存仁愛,不要漠視生命,還是要給予生命尊重。”
褚遂良聽得大松一口氣啊!
李治歎道:“朕也是擔憂這一點,朝中大臣家中奴婢多不勝數,若是不及時阻止這種情況的發生,到時朕的臣子們,隻知道貪圖享受,變得慵懶,也失去了仁愛之心,那誰人來幫朕治理天下啊!而且,不管怎麽說,他們也都是朕的子民,朕理應也要給予他們一定的庇佑,否則何談仁政,他們又豈會将自己視作是朕的子民呢?”
他之所以對此事感到非常焦慮,多半也是出于恻隐之心,但是也有一部分政治原因,如果奴隸隻認同自己的主人,那跟他就沒有關系,一旦這個主人不認同他這個皇帝,那麽底下的奴婢也不會認同他,這讓他有些不安。
這回又輪到褚遂良他們糾結了,皇帝心懷仁愛,這是好事,這是值得提倡的,你做臣子的不能反對呀,但這事不反對又不行。
長孫無忌微一沉吟,突然站起身來,道:“陛下愛民如子,是我大唐之福,身爲臣子,不管怎麽樣,都應該不遺餘力的支持陛下。”
褚遂良他們一聽,略顯驚訝的望着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又繼續道:“但是治理國家,最忌諱急功近利,凡事得徐徐漸漸,否則的話,得不償失。老臣倒是有一個建議。”
李治忙道:“太尉快說。”
長孫無忌道:“奴婢制度存在着數百年,想要廢除,那肯定不行的,若操之過急,恐怕會天下大亂,陛下不忍的是這些奴婢被虐打、濫殺,那麽我們可以在律法中改變一些律例,增強對于奴婢的保護,倘若無罪虐打奴婢,緻使殘廢,定義爲有罪,加大對濫殺奴婢和誘人爲奴的懲罰,還有就是,在官府批準殺奴的前,給予奴婢一次辯駁的機會。”
褚遂良他們一聽,趕緊附和道:“臣等贊同。”
李治點點頭道:“那就依太尉所言,此事就拜托太尉了。”
長孫無忌道:“老臣遵命。”(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