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般這種重大刑事案件,都是由刑部、大理寺、禦史台三方會審,要是謀反的大案,就是皇帝親自指派大臣去審,但是因爲張銘是禦史大夫,因此韓瑗沒有說禦史台,禦史台必須要避嫌,再者說張銘也沒有承認殺人滅口之罪,李治也沒有審案的經驗,關鍵是有長孫無忌他們在這裏搗亂,他還是有些心虛,而且,他心裏也不想這案子這麽快就結束了。
這張銘被帶下去之後,李治目光一掃,道:“不知三位愛卿對此有何看法?”
長孫無忌突然跪地道:“陛下,老臣老目昏花,勿信小人,識人不當,還請陛下賜罪。”
李治見罷,急忙起身,走了過去,将長孫無忌扶起來,道:“太尉何許自責,太尉爲朝廷舉才無數,豈能做到萬無一失,所爲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而且這事怎麽怪,也怪不到太尉頭上,是張銘他自己不争氣,辜負了太尉,也辜負了朕,太尉切勿自責,身體要緊啊!”
長孫無忌寬袍掩面,哽咽道:“陛下若不懲罰老臣,老臣實在是無顔再在朝堂上待下去,老臣真是愧對陛下,愧對先皇啊!”
李治心如明鏡,但是他也知道。這事扯不到長孫無忌頭上。因爲事發的動機,隻是因爲張銘私人作風問題,最多也就是怪他一個薦人不當,現在他這麽一哭,連這小罪都怪不到他頭上去了。道:“這怎麽能行,這事本就與太尉無關,怎能強行怪罪到太尉頭上。倘若朝中有人不滿,你叫我來跟朕說。”
說着,他又向韓瑗和褚遂良道:“你們快扶太尉坐下。”
“是!”
二人趕緊上前,攙扶着長孫無忌坐下,好生安慰了幾句。
但是長孫無忌含着淚,搖頭不語,看着還真是讓人心疼啊!
褚遂良就立刻道:“不管人是不是張銘殺的,他始終與蔣獻之妻私通了,試問這等無德之人。又怎能位居要職,老臣建議立刻革除他禦史大夫一職。”
李治點點頭,道:“愛卿言之有理,但是目前而言,還是得先查清此案。”說到這裏,他頓了頓。道:“不過。朕想将此案交給民安局審理。”
褚遂良、韓瑗聽得一驚。唯獨長孫無忌還是癡癡呆呆的,仿佛沒有聽見似得。
“民---民安局。”
韓瑗說話都有些顫抖,要是李治不說,他都快把民安局給忘記了,道:“陛下,這---這如何能行,如此重大的案件,按規矩理應交由刑部和大理寺會審。”
褚遂良激動道:“陛下,這不合規矩呀,民安局都還沒有正式成立。而且民安局也缺乏經驗,怎能交由民安局來審理,這---這可不行。”
李治微微張嘴,突然心中一驚,我這舅舅還真是狡猾!
他突然明白,爲什麽長孫無忌方才要那般痛苦的請罪了,實際上就是爲了堵住他的嘴,其實當初是褚遂良推薦張銘上位的,長孫無忌反倒沒有說什麽,一般來說,任何事他都是借别人口說,他自己很少說話的。所以李治就打算用這當做借口,堵住褚遂良的嘴,你薦人不當,你還好意思在這裏說,但是他剛剛還那般說,不能怪長孫無忌,現在又說褚遂良薦人不當,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後面的韓藝也明白過來,心中狂爲長孫無忌點贊,這真的是算得太精了。
他前面也還隻是以爲長孫無忌是想撇清關系,此時心裏隐隐有些擔憂,李治一個人面對三隻老狐狸,能否堅持的住,如果交由刑部和大理寺會審,那麽會朝着長孫無忌有利的方向進行,因爲都是他的人。
李治當然也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這案子不管怎麽樣,他都不會交出去的,微一沉吟,道:“二位愛卿說得不錯,此案事關重大,要不這樣,幹脆就交給三位愛卿共同審理。”
王玄道聽着,瞧了韓藝一眼。
韓藝抿了抿唇,暗笑,好一招以退爲進。
長孫無忌心中一歎,道:“這怎麽行,這案給誰審都行,決計不能交給老臣,張銘是老臣推薦的,怎能讓老臣去審,還是陛下收回成命。”
褚遂良、韓瑗聽後,也趕緊附言,他們才是張銘主要的推薦人。
李治歎道:“朕其實也是擔憂這一點,才想将此案交給民安局的韓藝來審理,主要還是因爲張銘在朝中多年,與朝中許多官員或多或少都有些交情,而蔣獻、霍元德、丁卯、羅文等人,他們家中同樣也有不少人在朝中爲官,這瓜田李下,交給誰審,怕是都會落人口舌,而民安局的官員多半都是剛剛提拔上來的,尤其是韓藝,他是揚州來的,亦非貴族出身,與朝中官員多半都沒有關系,由他來審,相信沒有人會說三道四了。”
這話又給繞了回來,這瓜田李下,不就是在暗指他們幾個人嗎。
長孫無忌心裏明白的很,低眉不語。
褚遂良這家夥臉皮也夠厚的,也确實不懂味,道:“韓藝怎麽能行,首先,他本是禦史台官員,按律法來說,他應當要避嫌才是,其次,他年紀尚輕,又沒有審案經驗,這麽重大的案件,如何能夠交給他來審理,不行,不行。”
李治聽着就不爽了,既然你都不要臉了,那我也不要臉,前面說過的話,都當沒說,道:“韓藝是禦史台官員不假,但他同時也是民安局的皇家特派使。而且他在禦史台上任不久。都沒有去過禦史台幾回,一直在忙着民安局的事,至于你說他沒有審案的經驗,這也不是,他在揚州曾經幫助揚州刺史找回被盜取的金菩薩,後又識破了陳碩真的詭計,設計将城内的叛賊一網打盡。他還是有經驗的。”
說到這裏,他微微一笑,道:“褚愛卿,記得當初推薦張銘出任禦史大夫時,你可是不止一次跟朕說過,這張銘廉潔公正、立朝剛毅,是朝中的不二人選。”
褚遂良一聽這話,就跟吃了大便似得,臉上是一陣青。一陣紅,一陣白,哆嗦着嘴皮子,就是說不出話來。
人家薦人,你也薦人,你倒好。都是反着說。
其實李治剛才就打算這麽說了。堵住他們的嘴,可是被長孫無忌那麽一哭,這話又說不出口了,隻能暗示,但是褚遂良不知好歹,還在這裏叫嚷着,那就點破哦,繼續吵下去,那也是你們幾個理虧。
長孫無忌沒有辦法,這事最該避嫌的就是他們。忙道:“老臣贊成陛下的想法。”
褚遂良心中着急呀,讓韓藝去審,這會審成什麽結果出來,但是他還沒臉開口了。
韓瑗心念一動,道:“聽陛下這麽一說,微臣倒也覺得韓藝倒是一個不錯的人選,但是韓藝爲官不久,沒有經驗,不懂我朝審案的章程,到時難免會出錯漏,微臣建議從大理寺或者刑部調派一人前去協助韓藝。”
褚遂良聽得心中一寬。
都是聰明人呀,腦筋動的比誰還快一些。
李治聽得眉頭稍稍一皺,暗想,如果僅僅是讓韓藝他們去審理的話,就算能夠堵住他們的嘴,朝中大臣恐怕也都會不服,而且這也确實不合規矩,到時定會有人站出來說三道四,反正這案子,對于張銘極其不利了,隻要讓韓藝來主導的話,那麽應該沒有問題,這思前想後,權衡再三,他最終決定道:“好吧,就讓大理寺少卿,刑部侍郎從旁協助韓藝審理此案。”
這樣一來,就符合規矩了,等于還是大理寺、刑部、禦史台,再加上現在的民安局,四方會審,隻不過是由韓藝主審。
大家也算是各退一步了。
“陛下聖明!”韓瑗微微松了口氣,這樣一來,大家都别想動歪腦筋,是什麽就是什麽,他們能夠讓李治退讓到這一步,已經非常不容易了,畢竟他們可是理虧在先。
沒多久,他們也就退下了。
這一出門外,褚遂良這暴脾氣就忍不住了,罵道:“張銘這個無恥之人,枉我以前那麽信任他,屢屢在陛下面前誇他,還推薦他當禦史大夫,結果他竟然幹出此等混賬事,真是氣死我也,氣死我也。”
真的是氣死了,方才李治那一句真是讓他顔面盡失,他從未如此憋屈過,包括以前跟韓藝争,那也是争輸了,但是這一次他是委屈得要命,也憤怒到了極點,恨不得殺了張銘,還都不能解恨。
韓瑗瞥了眼長孫無忌,見長孫無忌低眉不語,透着淡淡的哀傷。其實此事最痛苦的就是長孫無忌,張銘是他一手栽培出來的,十幾年的工夫呀,眼看就要開花結果了,哪知道卻是一場空,還連累了自己。韓瑗低聲問道:“太尉,你如何看?”
長孫無忌歎道:“我也不清楚,不過---老夫相信張銘應該沒有這麽大的膽,敢殺害四名禦史,但是現在的情況對于張銘是非常不利的。”
韓瑗道:“關鍵是陛下讓韓藝去審,究竟是何用意?”
長孫無忌目光一閃,搖頭道:“不管陛下是什麽用意,我們也都隻能忍着,說到底,張銘也是我們推薦的,出了這事,我們也是難辭其咎。”
褚遂良一聽到韓藝,心有餘悸,道:“韓藝這小子非常狡猾,這事交給他,我還真不放心,要不,咱們也派人暗中調查?”
長孫無忌微一沉吟,随即搖頭道:“暫時還不要輕舉妄動,且看看再說。”
......
長孫無忌他們剛剛離開不久,韓藝、王玄道、鄭善行他們三人就從後面走了出來。
李治立刻面色嚴肅道:“方才你們都聽見張銘的供詞了,不知你們有何看法?”
韓藝想都沒有想,就道:“張銘的供詞,破綻百出,根本不值得推敲,微臣覺得不值得相信。”
李治很是滿意的點點頭,道:“那朕就将此案交于你們,你們可有信心給朕一個滿意的結果。”
他不說公平,也不說公正,更加沒有說真實,隻說了個滿意。
這話就非常巧妙,也就是說,是非對錯,那都無所謂,關鍵得讓我滿意。
韓藝心裏明白的很,道:“陛下,微臣倒是有些憂慮。”
李治道:“說。”
那語氣仿佛是,任何憂慮,朕都會幫你掃除的。
韓藝道:“這大理少卿和刑部侍郎都比微臣高了好幾個等級,他們來協助微臣,這微臣有些擔心。”
李治笑道:“這你大可放心,朕會叮囑他們的,他們隻是去監督整個過程,沒有審案的權力,最終以爲還是以你爲主,你甚至都可以當他們不存在,無須顧慮他們。”
夠豪爽,我喜歡!韓藝立刻抱拳道:“微臣定當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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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