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夢兒他們打趣一番後,韓藝也覺得精神氣爽,吃了個早飯。
這早飯剛剛吃完,茶五就來了,韓藝将他叫入房内。
“小藝哥,這是昨夜按你的吩咐,記錄下來的一些資料。”
茶五将一卷卷白布遞了過去。
韓藝嗯了一聲,道:“辛苦你了。”
茶五笑呵呵道:“我又沒有做啥。要是沒啥事,我就出去做事了。”
韓藝點了點頭。
茶五走後,韓藝就立刻拿起這些資料看了起來,這些資料詳細的記錄着昨夜各個大街小巷的情況。韓藝一邊看着,一邊思索着什麽,時不時還動手記下什麽。
在外人看來,韓藝似乎真的就是一個算命先生,或者說是一個鬼才,對于每件事都把握的非常精确,然而他們并不知道,其實在這背後,韓藝付出了非常多的努力,他的一切算計,都是基于許多的資料上面,并不是完全的依賴天賦,他在做每件事之前,首先一定是想盡辦法獲取關于這事的一切資料,隻要能夠獲得的,任何一個細節都不放過,他的任何一個計劃都是從大量的資料中誕生。
不知不覺中兩個時辰過去了,他連午飯都沒有出去吃。還是貼心的熊弟給他送來的。
又過去一個時辰。
韓藝方停了下來。揉了揉鼻梁,苦笑着自言自語道:“難怪人們都說自由是最寶貴的,如今看來,還真是沒錯,想要獲得片刻自由,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過得片刻,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小藝哥。鄭公子和盧公子來了。”
“哦,我這就出來。”
韓藝應了一聲,将資料收好,然後再開門走了出去,見鄭善行和盧師卦站在院中,面色都顯得比較凝重。他微微皺眉道:“出什麽事呢?”
鄭善行道:“孔大夫在一個時辰前去世了。”
這孔大夫在朝中屬于一個中立派,是一個讀書人,故此李世民臨去世時,曾還想用他來平衡一下朝中勢力。便與李治能夠更好的掌控朝堂,可是天不遂人願呀,李世民走後,孔大夫很快就病倒了,漸漸的就将禦史台的任務交給了張銘,到最後幾乎都是卧病在床。極少去禦史台。隻能說這人算不如天算啊
......
......
冬日的陰霾籠罩在孔府的上空,與孔府前廳傳來出來的啼哭聲相得映彰。
隻見十幾個身披孝麻的男男女女,大人小孩,跪在靈堂前或嚎啕大哭,或掩面抽泣。
而在靈柩前站在數十位官員,或紅袍,或青袍,畢竟孔大夫在朝中爲官數十年,德高望重,故此很多人都來拜吊唁。其中不少人也跟着小聲抽泣起來。
雖然韓藝與孔大夫連面都沒有見過,但畢竟是他的上司,他必須得來。等他趕到的時候,張銘他們早已經到了,就站在隊伍的最前排,個個都是哭得雙眼通紅,尤其是張銘,一邊哭一邊念叨着往日,孔大夫是如何栽培他,是如何提拔他的故事,說得周邊不少人也跟着哭了起來。
羅文、丁卯、霍元德、蔣獻幾人更是欲哭還說。
至于是不是真心實意,那恐怕隻有他們自個知道。
韓藝尴尬了,他要哭,那是随時都可以哭出來了的,但問題是,他覺得他哭的話,顯得會非常虛僞,畢竟他與孔大夫素未蒙面,孔大夫也沒有任何恩情于他,可是禦史台的大大小小官員,都哭得稀裏嘩啦的,不哭又不合群,于是他偷偷瞥了眼鄭善行、王玄道、盧師卦三人。
他們三個倒是沒有哭,但是眉宇間透着淡淡的哀傷,可謂是不哭勝似哭。
韓藝明白了,君子當如此,于是乎,他一手抹臉,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跟鄭善行他們一樣。
“中丞,中丞。”
忽然間,聽得一聲焦急的叫喊。
韓藝轉目一看,隻見霍元德和丁某攙扶着張銘,不,應該說張銘癱倒在二人的懷裏,心中一驚,真的假的,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哀傷過度。一步搶上,攔腰抱住張銘,“深情款款”道:“中丞,中丞,你怎麽呢?”
霍元德等人一愣,似乎韓藝的動作吓到他們了。
盧師卦突然道:“快付中丞去邊上坐着。”
大家這才反應過來,這裏還有一個神醫在,于是趕緊扶着張銘去到邊上坐下。
盧師卦坐在邊上,幫他把着脈,過得一會兒,他道:“各位請放心,中丞并無大礙,可能是哀傷過度導緻的。”
可能?那就也可能是裝的。韓藝反正是這麽理解的。
果然,過得片刻,張銘就悠悠醒了過來,微微睜開眼,含着一彎秋水,沾濕睫毛,抽泣道:“想我當初初入禦史台時,孔大夫待我就如親兒子一般,那孜孜不倦的教誨,至今猶在耳邊回響,可是---可是我再也聽不到了,嗚嗚嗚---!”
既然你要做戲,那我就給你當個配角吧。韓藝突然伸出雙手握住張銘的手,悲傷萬分道:“中丞,節哀順變,孔大夫已經走了,你若再病倒了,那咱們禦史台可就散了,你一定要振作起來,将禦史台管理好,孔大夫在天有靈,也會感到欣慰的。下官以前年幼無知,沒有幫中丞分憂,心中愧疚不已,隻覺對不起孔大夫,對不起中丞你。下官現在決定了。日後一定盡心竭力,勤勤懇懇做事,爲中丞分憂,爲國家效力,爲孔大夫而努力,還望中丞不計前嫌,給下官一個機會。”
說到最後。他眼中已經含滿了眼淚,流不流出來,就是他一句話的事。
王玄道嘴角微微一抽,不禁和鄭善行他們面面相觑,見他們二人也都咬着嘴唇,心裏皆把韓藝恨了一個半死,實在太想笑了,但是孔大夫的靈堂就在邊上,這若笑出聲來。那估計會被人打死去。
霍元德等人聽得心裏暗罵,這小子太可惡了,平時一天到晚都看不到一個人,到了這關鍵時候,就開始來表現自己的忠心了,企圖往上爬。這世上恐怕沒有比這更無恥的人了。
張銘呆呆望着韓藝。哪裏不知道韓藝是什麽意思,隻想破口大罵,你這真是太虛僞了。但是這怎麽罵得出口,畢竟韓藝說得這麽動情,擡起另一隻手,拍了拍韓藝的手,順勢抽了抽手,但是韓藝握得實在是太緊了,根本抽不出來,隻能開口道:“韓禦史。你有心了。”
韓藝悲傷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中丞,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張銘點點頭,猛地一抽手,哪知這回韓藝又松了下來,讓他的動作顯得極大,不禁一臉尴尬。
正當這時,忽聽得一陣騷動聲,隻見外面進來一夥人,正是長孫無忌、褚遂良、韓瑗等一幹中樞大臣。
張銘宛如煥發了新生,噌的一下,蹦跶起來,領着霍元德等一群狗腿,迎了上去。
哇!如果你是我的同夥,我非得開除你黨籍,太不專業了,我作爲配角鄙視你。韓藝暗自翻了翻白眼。
這些官吏也趕緊向長孫無忌等人行禮。
不過長孫無忌倒是顯得非常低調,連半句寒暄都沒有,徑直來到靈柩前,對這棺材,開始唠唠叨叨的,說着以前的往事,表情不虛誇,也有一種遲暮的悲傷,這真的是由内而發。
即便是韓藝也看不出半分虛假之情,這就是差距,長孫無忌混迹官場數十年之久,對于這些細節的把握,那是非常到位,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都已經是一種習慣了,不需要去僞裝的,比韓藝的騙術還要高上一籌。
念叨半響,長孫無忌又向孔大夫的親人慰問了幾句,不但如此,他還拿出了聖旨,原來他不僅僅是代表自己來的,而且還代表着天子。
面對孔大夫的靈柩,宣讀了聖旨,上面無非也就是講李治對于孔大夫的離去感到非常悲傷,以及孔大夫曾經的一些功績。
哭聲更甚。孔大夫的親人全都匍匐在地,痛哭流涕。
皇帝親自下旨,又命太尉親自宣讀,這可也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譽。
一番吊唁過後,長孫無忌他們沒有急着走,而是與孔大夫的弟弟與長子去到後堂叙話,張銘也跟了進去。
韓藝倒是想走,畢竟他還有很多事要做,但問題是大家都沒有走,他一個晚輩哪裏好意思說走,低頭站在那裏,百般無聊之際,隻能用目光時不時偷偷瞟了一眼霍元德他們,隻見他們幾人低聲說着什麽,看似非常熱絡。
不過這種熱絡有些不太正常,韓藝雖然聽不見他們說着什麽,但是他知道這幾個家夥肯定是在相互試探。
過得好半響,長孫無忌等人才從後堂走了出來,不等那些官員行禮,就擺擺手,示意讓他們免了,然後就與褚遂良他們往門外走去。
出得門口,長孫無忌突然了歎了口氣,略顯傷感道:“又走了一個。”
褚遂良道:“生老病死,乃是天命,輔機兄莫要太傷神了。”
長孫無忌點點頭,突然望向張銘道:“張銘啊!”
“下官在。”
“如今孔大夫已經無法再庇護你了,你自己可得自己多多努力啊!”
張銘眼中閃過一抹喜悅,急忙道:“下官定當盡心協力。”
長孫無忌點點頭道:“你就不用送了,回去送孔大夫最後一程吧。”
說着,他們就上的馬車離開了。
張銘望着漸漸遠去的馬車,嘴角揚起一抹喜悅。
殊不知在他背後還有幾道身影在偷偷得注視着他。
然而,這幾道身影也不知道還有一道目光正注視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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